7、失蹤
而那個長著一雙圓圓眼睛和鼓鼓雙頰的小男孩,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個空間里已經變成了人類形態。 直到他習慣性地從椅子上把爪子抬起來,放到嘴邊打算舔一舔的時候…… “臥槽!”它,或者說他,瞬間從椅子面上彈了起來,彈跳力遠超同等年齡的人類小男孩——又被符陣的光灼到,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他那漆黑中閃著幽綠的大眼睛有些惶恐地看向了楊輕。 “嚯,原來是這么小只?!睏钶p笑道:“小孩子不可以講臟話的,什么臥槽,跟誰學的?” “來,好好說話,現在可以不跟我裝貓咪了嗎?” 楊輕拖過了剛才黑貓蹲著的椅子,反向趴在靠背上,用椅背支著下巴盯著黑貓幼童道。 “我……”黑衣幼童張了張嘴,習慣性的想喵,卻清楚地聽到自己口出人言。 “不用看了,我已經確認過了,黃貓只是腦子稍微靈活一點的普通貓咪,不會為難它的,只是讓它多睡一會兒罷了?!?/br> 楊輕看出了黑衣幼童的顧慮,便指了指被小劉放在沙發上睡的正香的黃貓。 其實用不用安神符,胖橘都會睡著吧。 多此一舉,小劉暗想。 “那片葉子原本在我家里,你不要告訴我它是自己跑到你手里去的?!睏钶p指指黑衣幼童小胖手里牢牢攥著的樹葉。 ??? “這,這個,我確實是在外面撿到的……” 黑衣幼童手一松,葉子隨之飄落在了地上,他的一雙圓眼睛緊緊盯著樹葉,等著它像之前那樣自己飛起來。 半分鐘過去…… 一分鐘…… 樹葉就像死了一樣毫無動靜。 喵喵喵? 黑貓幼童有些著急,似乎忘了自己此刻還是人形,四腳著地地趴在了地上,右手像貓爪一樣扇動那片葉子。 葉子被他扇了起來又落地,完全沒有躲閃的意思。 楊輕沉下了臉——這可能真的不是黑貓的問題,他手里的羅盤,除了指示面前的貓妖之外,對那片會動的葉子毫無反應。 好在他有備而來:“小劉,你試試cao作一下這個羅盤!” 小劉應聲接過。 不出所料,羅盤一到小劉的手上便自動開啟了雙通道模式——正常的那邊自然是黑貓的指示燈。 但另一邊,紅藍光交替閃爍的像個警燈—— 半妖半鬼。 為何會這樣? 連黑貓幼童都忍不住好奇,湊上來看了:“這個葉子,我追了好久了,就覺得很奇怪哦!” “哪里奇怪了?”楊輕失笑,剛才問了半天,這貓一個字不說,現在不問了,它卻要湊上來說話。 “你沒發現嗎?這葉子上面有你的氣息呀!”幼童幽綠的大眼睛里藏著一絲疑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 這怎么又扯上自己了——楊輕正要反駁黑貓,卻看見了屋里的符光。 如果不是因為和自己有淵源,這葉子怎么會對這符陣毫無反應——所以羅盤在自己手上的時候,測不出任何反應。 翠屏山。 那張被自己丟棄的廢符。 “老張,幫我查一下,這幾年翠屏山有沒有報過什么異常事件?” …… 文自強在床上半夢半醒的輾轉了大半夜,直到第一縷曙光從城市林立的水泥森林里穿過,照在他的窗前。 像是從噩夢中突然驚醒,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雖然原本的疼痛也是斷斷續續的,可現在他卻很清楚,它真切的完全消失了。 他一把抓住旁邊的手機,調到了前置攝像頭——眼睛沒有任何感覺,連紅腫都沒有。 仿佛昨晚眼睛受傷的事只是做了一場噩夢而已。 可那噩夢中,似乎還套著別的噩夢。 他頹然放下手機,雙手抱頭坐在床頭發呆。 良久,他像是回憶起什么重要的東西,將兩只手放到自己眼前,仔細的看著。 這是冬日的多云天氣,早晨的陽光透過稀薄的云層,顯得蒼白無力,不帶半分暖和氣。 他手上的皮膚也是一樣的蒼白,就像那具藏在落葉堆下的女尸一樣,蒼白冰冷僵硬,一根尖利的樹樁從她的左眼眶里透骨而出,而她的右眼還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就像是她還活著的時候對自己嘲諷的笑。 腳下是冬季下雨天濕漉漉的山野泥土,每邁一步都十分困難,被雨水浸透的鞋子像冰塊一樣陰寒。 得把尸體藏起來不被人發現…… 可是那尸體最后哪里去了?! 已經過去了有兩年了吧,這兩年間他一直在留意有沒有人尸體的認領通知。 一直沒有等到,他不清楚是沒有人去報案,還是有人報案了但他卻不知道。 前半年里他一直做著半夜被警察破門而入抓捕歸案的噩夢,但這噩夢一直僅僅停在噩夢階段,卻奇跡般的沒有變成現實。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放松,甚至慢慢說服了自己——事實上并不是自己推她下山的。 都是那個賤女人自己的錯,如果她不躲著自己,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那天也是下著雨,山道路滑。 爭執怎么起的,因為時間太久或者說他刻意讓自己去遺忘,這些細節他已經記不清了。 那個女人比錢麗麗好看多了,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都說烈女怕纏郎,她們周圍的人也是這么說的。 每個人都在有意無意的為自己提供便利。 這些女人還不都是口是心非,何況自己的條件其實也很不錯,男人嘛,老實可靠不就是最大的優點?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昨晚的夢境清晰地還原了當時的場景,細節完整到他有些害怕。 不,我沒有殺人,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我只是想拉住她的手,送給她自己在山上摘的花。 為什么她要躲呢? 年久失修的低矮欄桿,長滿青苔的濕滑山路,雨水順著碎石的輔路滴滴嗒嗒往下淌。 紅色的自行車歪倒在一邊,他當時一定是本能地伸手去攔了,至于心里有沒有存著讓她摔倒在地才不會逃走的心思——一定是沒有的。 但她不知好歹的躲開了,她那么瘦,那欄桿的底部又掉了一根橫條。 本來是不會掉下去的,可是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討厭自己,不但沒有接住自己伸向她的手,反而向后躲開了。 后面就是山谷。 女人的尖叫聲,大小樹枝咔嚓折斷的聲音,翻滾和摩擦聲聽起來似乎過了很久但其實只有短短數秒,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他大著膽子向下看了一眼,翠屏山冬日里綠的異常的草木遮蓋了山谷里的一切。 ——他清楚地看見了自己裸露的胳膊上,汗毛根根豎起,冷汗刷的一下浸透了內衣。 突然明白了這一次噩夢不同尋常之處。 自己從來沒有下過山谷,也從來沒有見過谷筱筱——她似乎是叫這個名字吧——的尸體。 書上說,殺人犯會留戀犯罪現場,時時想去看一看。 我不是殺人犯,我沒有殺人,所以我不會回去看。 你們抓不到我。 我沒有罪。 那這個過于真實的夢境又是哪里來的? 每一個細節都那么生動真實,即使是在現實中,他也不會留意到那么多,自己右手上小時候留下的燙傷,走路時候左腳微微外八字的姿態。 世上真的有鬼嗎? 而陽光漸漸強烈起來,戰栗感隨著周圍熱度的上升慢慢消退。 而他左眼里殘留的一縷微弱的妖氣,靜靜地蟄伏了起來,等待著下一個黑夜到來,給他更真實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