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又一亮。

    她終于看到了懷表妖的樣子，浮在半空中，圓圓白白的一片，仿佛一張可喜的巨大的臉。

    它的眼睛仿佛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頭若有若無的有金黃色的齒輪在轉動，它一動不動盯著她，咧開嘴，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么，小姑娘，你愿意跟我簽訂契約嗎？”

    張越面無表情的盯著它，慢慢張嘴道：“你是不是有??？”

    懷表妖動了動，仿佛側耳聽她說些什么似的。

    不緊不慢的又說道：“難道你不想永遠年輕嗎？”

    “你現在是很年輕，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圓圓剛想開口，張越按住他的腦袋，讓他縮回包里的化妝鏡上。

    這才回答懷表妖：“莫蘭跟你簽訂了契約，她的結果就在眼前，你憑什么以為我還會上當？”

    圓圓從包里探出頭：“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跟莫蘭一樣傻？”

    趙家三口看著張越對空中自言自語，一時的驚駭使趙爸都忘了繼續毆打和平。

    鐘表妖咧開嘴，嘴巴里的齒輪快速的轉動著。

    “莫蘭是莫蘭，你是你呀，你比莫蘭更美味......不，你比莫蘭更適合我呢?！?/br>
    “而且你比她聰明呀?！?/br>
    “你想想，同齡人都老了，皮膚下垂了，身體沒力氣了，你還能永遠保持盛年時的美貌和體力，你真的不想要嗎？”

    張越低頭想了想，突然爆怒：“你是不是不想讓我退休？！”

    ......

    鐘表妖眼神冷了下來，眼睛里仿佛有無數數字在轉動。

    它從上空俯沖下來，就要往張越身上撲去。

    張越本來是不害怕的，因為它怎么看都像個機械，沒理由人會怕一個大一點的機械啊。

    但這么一張慘白大臉從空中俯沖下來，沖擊力還是使得她防御性的伸出手，大喊一聲：“去！”

    一團綠霧從她手指逸出，跟慘白大臉撞在了一起。

    懷表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張越不禁捂住了耳朵。

    圓圓從化妝鏡迅速跑到穿衣鏡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一團暗淡的覆蓋了一層黑霧一樣不停扭動的物體。

    黑霧漸漸散去，露出了斑駁的懷表。

    圓圓拿著懷表，“哼”了一聲，跳回了張越的包。

    雖然看不見張越在干什么，但趙家三口最后還是聽到了那聲刺耳的聲音。

    趙mama顫聲問道：“小張，你？”

    張越摸摸頭，尋思著怎么說能讓趙mama好接受一點。

    莫蘭趴在地上，她老得更厲害了，仿佛之前從別人身上偷走的時間全部都加倍還了回去。

    她聲音虛弱的說道：“原來你是法師啊?！?/br>
    托她的腦補，趙家三人馬上就接受了這個說法。

    張越沒有解釋，其實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只能訕訕的一笑。

    這更加證實了趙家三人的猜測，趙華緊緊握住了木斧。

    屬于張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再留下來聽怕是會讓趙阿姨尷尬。

    她起身拿包，轉臉對趙mama說道：“阿姨，我看你們還有事情要處理，要不......我先走吧?！?/br>
    老趙最先反應過來，知道今天碰到了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而且全仗張越解決了。

    他搓搓手，對張越說道：“小張，今天這飯沒吃成，改天叔叔請你吃飯賠罪?！?/br>
    張越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應道：“好，你們忙?！?/br>
    趙阿姨不敢放開趙華的手，目視老趙說：“先把禮物給孩子拿上?！?/br>
    莫蘭趴在地上，只剩眼珠還能轉動，無力的向張越伸出手：“把......把時間還我?！?/br>
    張越看了看臉色蒼白雙眼放空的和平，又看了看蒼老得仿佛隨時都會死去的莫蘭。

    嘆了口氣說道：“你還不懂嗎？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

    拿上了老趙給的禮物，利落的跟趙阿姨他們揮手再見了。

    出了趙家，張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喃喃自語了一句什么，對包里的圓圓說道：“你今天很乖！小張老師帶你吃好吃的去！”

    尾聲：

    和平痛快的答應跟趙華離婚，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和探視權，他把存款全都給了趙華。

    而莫蘭的癌細胞擴散的很快，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的差，連止疼針對她也失效了，所以她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著痛苦。

    懷表并沒有緩解癌癥的能力，是胡院長采取的療法起了作用。

    可惜莫蘭太過相信懷表，沒有遵醫囑。

    她現在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所以堅決不肯住在醫院。

    和平只能把她帶回家，她已經有些瘋瘋癲癲了，有天趁和平不注意跑出門去。

    菜市場的小販一開始沒有認出她來。

    直到她啞著聲音問道：“小菜新不新鮮啊，不新鮮我不要的?！?/br>
    小販才驚覺竟然是她。

    莫蘭雖然瘋癲，但卻還是敏銳的感受到了周圍人詫異厭惡的目光——厭惡只是她的想象而已。

    她好像恢復了點神智，晚上回去能跟和平平靜的聊聊天了。

    和平撫著她的臉，眼神里從來沒有過的澄凈。

    仿佛這樣的莫蘭才是他的母親。

    而之前那個莫蘭，只是他玩弄報復的對象而已。

    報復誰呢？他也不知道。

    “媽，我不結婚了。你好好治病，我就這樣陪著你一輩子好不好？”和平將她的掌心攤開，輕輕的撫住自己的臉。

    莫蘭的聲音蒼老而破碎，“好，和平。是mama做錯了，是mama對不起你?！?/br>
    和平沒有說話，莫蘭的手心里，他靜靜的流著淚，guntang的淚水在莫蘭手心里聚成一汪，仿佛也燙傷了她的手。

    莫蘭終于意識到是自己錯了，她一直說要保護兒子，可是她最終還是毀了自己的兒子。

    夜晚，和平在她輕輕的拍打下睡得很熟。

    她忍著困倦看了半夜，老了......歲數大了，她苦笑著想，熬不了夜啦。

    她去了廚房，強打起精神給和平熬了一鍋八寶粥，又對著明亮的鍋蓋看了自己最后一眼。

    自從她老了之后，和平把家里所有鏡子都拿走不許她再看。

    “mama對不起你?！蹦m喃喃的說，費盡了力氣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

    城市下了一場入冬以來最大的雪。

    厚厚的雪地上，莫蘭身上的血跡仿佛開了一朵巨大的花。

    和平安排好莫蘭的后事，不知所蹤。

    老趙一家子打算移民了，趙華去醫院檢查了身體，仍然是一切都好，這次是真的一切都好。

    他們叫了張越去了最好的酒店吃飯，席間趙mama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張越。

    同時告訴她，老房子就拜托她照看著。

    她愿意住多久都行，不用再交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