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場暴風雨正在低垂的黑云中醞釀。

    “是了是了，這次多虧趙書記你了。下次咱們哥倆出來好好聚一聚?！?/br>
    ?？偞螂娫挼穆曇舾糁鹃T傳了出來，聽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秘書笑了笑，從抽屜里拿出了手機正要看，忽然眼前一暗。

    一個穿著連兜帽雨衣的男人站在自己桌前，離自己只有一米遠。

    他是怎么進來的，門禁壞了嗎？

    “請問您找?？傆惺裁词履?？我幫您查一下預約?！?/br>
    年輕的女秘書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職業化的微笑讓她面上看起來沒有半分不耐煩和驚訝。

    但面前這個面色蒼白，穿了一件奇特的灰綠色雨衣，頭發上還滴著水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倳A約的那種商務人士。

    不是來鬧事的吧。

    秘術想起前幾天那些來過的村民——不是已經罰過款了嗎？賠償損失什么的，總要慢慢核算的呀。

    這些農民，以為大公司的運轉像是農貿市場買土豆一手錢一手貨呢！

    “轟隆隆……”外面一陣電光閃過之后，雷聲緊接著就來了，打斷了秘術的思緒。

    她下意識扭頭去看了看窗外——傾盆大雨潑天而降。天地間交錯著萬道雨鞭抽向地面，天色更暗了。

    秘術忽然覺得大樓里的中央空調有些冷。

    溫度調高一點就好了，她正想著，頂上的格柵燈閃了幾下熄滅了。

    成片的雨水開始從幕墻上奔流而下，外面的高樓和道路全部變成模糊的一片。

    化工廠五層頂樓的老板辦公室似乎忽然被雨水隔絕成了一個孤立的小空間，室內突然變得黑蒙蒙，對面的人也看不清了。

    秘書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安，下意識地去摸放在一旁的手機，滑開了屏幕，光線透了出來。

    還好，那人規矩站在面前。

    “請問您和?？傆鋹偟氖菐c呢？”秘書又問了一句。

    “打擾了，告辭?！蹦侨说穆曇魴C械，語調平淡，說完，有些身姿僵硬地轉身離去。

    玻璃移門在他身前無聲地滑開了。

    果然是沒有預約，最近是怎么了，阿貓阿狗都學會直接殺上門碰瓷了。

    秘書抿了抿嘴，滑開了手機界面，點進了一個社交軟件看起了八卦。

    又一陣雷聲響起，秘書這才注意到董事長辦公室里噼里啪啦雨點敲擊玻璃窗的聲音。

    剛才怎么沒聽見這么大的雨聲，是里面窗子沒關好？

    可是?？倓偛挪皇敲髅髟谖堇飭?。

    秘書敲了敲虛掩的門，?？傃雒嫣芍?，頭靠在巨大真皮老板椅的靠背上，像是已經睡著了。

    雨水從開著的窗戶打了進來，把辦公室里靠窗的綠植澆的濕淋淋的。秘書走近去了用力關上了窗。

    手上這沾了什么東西，像是綠色的粉末。

    秘書抽了一張紙擦了擦手，又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里。

    ?？傔€真有意思，剛才打電話打的那么大聲，現在又睡的這么熟，雨聲這么大都沒聽見。

    不過，老板的嗜好和習慣可不是員工能非議的，自己只要努力做好一個花瓶就好了。

    秘書打開的社交軟件上更新了一條動態，原來是她最新喜歡的明星發照片了。她顧不上想著?？偯胨氖?，立刻飛快地打字想占據前排的回復位置。

    ……

    ?？偞_實在睡覺。

    他呼吸均勻面色紅潤，血壓和心跳都十分正常。

    iu里設備的顯示器上正安靜地顯示著數據，每一項都完美地呈現了正常值。

    “祝原，三十八歲，不明原因沉睡，身體各項參數正?！被ò最^發的主治醫師皺起了眉頭，這種案例在他幾十年的行醫生涯中還是頭一次見。

    一般看起來像是不省人事的，多少都會有些腦部問題。但這個病人在神經內科把t核磁都做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腦部病變。

    醫生放下了手中的病例，琢磨著一會兒要不要把檢驗結果和t片子傳到首都的醫院找人會診。

    “對，對不起?！庇孀采厢t生的那個人忙不迭地道歉，醫生擺了擺手示意他沒有關系。

    身后的腳步聲有些沉重，啪嗒啪嗒地走遠了。

    白大褂上面粘了些什么東西，像是綠色的粉末？

    醫生用帶著橡膠手套的手指捻了捻那綠色的粉末，有植物的清香和一點腥氣。

    等等！

    這里是iu病區的走廊，那個人為什么沒有穿鞋套就進來了？

    醫生連忙回頭。

    沉重的腳步聲戛然而止，走廊盡頭根本沒有人。

    一絲涼意爬上了老醫生的脊背。

    他在這醫院工作幾十年了，什么走廊怪談不知聽過多少。但他一直覺得那是同事們為了排解大夜班的緊張和無聊編出來的段子。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贬t生一邊在心里默念著據說碰到了這種“朋友”時應該念的臺詞，一邊閉著眼睛，緩緩將頭轉了過來。

    一切正常。iu留觀檢驗區的幾個小護士還在說說笑笑。

    但老醫生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像過電一樣瞬間起了許多雞皮疙瘩，他匆忙脫掉了鞋套，拉開了iu病區的門走了出去。

    “章主任，今天查房挺快的啊?！崩厢t生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又想起了剛才看“人”不仔細的教訓，這才抬起頭看了來人一眼。

    腫瘤科的小高啊，這段時間他好像是接了個棘手的病人。半大的小女孩子，母親早就去世了，父親前陣子也自殺了。

    醫藥費早就欠了不知道多少了，但醫院就算有心讓她出院，也沒人接收。

    高醫生前幾天在網上發動籌款，自己也讓手下的小大夫們幫著捐了些，不知道夠不夠。

    怕也是杯水車薪，想到這里，他便問起了這件事。

    “你說王心心啊?！备哚t生總是有些下垂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網上籌款還算順利，我讓朋友聯系了幾個網絡工作室推了一下，現在轉發關注的人很多?！?/br>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有主意?！闭箩t生推了推眼鏡，心里覺得大約找什么網絡工作室的事就相當于過去的登報紙吧，下意識地點點頭。

    高醫生自然知道找什么工作室，也就是俗稱的營銷號做推手，自然不算特別光明正大的手法?？墒峭跣男牡戎@筆錢來做移植。

    就算是向醫院申請減免了大部分，可還是有十幾萬的空缺。

    如果不找人推廣，這救命的求助信息，在浩如煙海的網絡信息流里，又能被幾個人看見呢？

    高醫生隱隱猜到了王心心的父親自殺的原因……

    好在，大部分款項已經到賬。王心心現在各項指標都很好，等捐獻者那邊定了下來，就要進預處理倉準備手術了。

    好在，在王心心這個年紀，手術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高醫生對此充滿了信心。

    這時，一個胸前掛著實習生牌子的年輕醫生急急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只智能手機，又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什么。

    高醫生面色大變，沒來得及跟章醫生告別便匆匆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