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

    “我好像找到了201女子的死亡原因, ”林槐向著楚天舒舉起這袋沙土模樣的東西, “這袋沙, 不對啊……”

    他頓了頓, 維持著兩手捧沙的姿勢：“根據我昨天的推理，導致201女子死亡的原因應該是202室的小女孩和‘狗’，這也正好和‘每個房間各自存在的特別之處與其各自的怪談、各自住戶的死因相吻合，且每個房間有且僅有一個怪談’理論相擬合。如果說這袋沙土也是女子死亡的原因的話, 我的推理豈不是不成立了么？”

    楚天舒依舊在用鼻子拱那幾袋包裝完好、寫著“民國古著”的快遞袋。聞言后，他歪了歪腦袋：“讓我看看？”

    他走過來，繞著那個袋子看了兩圈。林槐依舊在他身邊思索著：“701，怪談是干燥, 女子缺水，死亡原因是被燒死。702，怪談是行李箱, 死因不清楚。601，怪談是哀泣之壁，女子被鬼壓床，死因是被埋入墻壁中。602，怪談是垃圾與蟑螂……”

    他一個個將自己的猜想列數下去，最終到了201室：“201，怪談是深夜遛狗的、不存在的隔壁鄰居，然而這里卻出現了一袋足夠蒙住口鼻的沙土……”

    “這不是普通的沙土?！背焓嫱蝗坏?。

    林槐：？

    “陰氣很重？”他詢問道，“有血腥的氣味？里面藏了手指？其實是骨灰……”

    “不，”楚天舒道, “這是一袋……”

    林槐豎起耳朵。

    “貓砂?！?/br>
    林槐：……

    “貓貓貓貓砂？”林槐抽動著嘴角，“這里為什么會有貓砂？”

    楚天舒抬起下巴，看向天花板的方向。

    “或許是因為住在201的女生私下豢養了寵物?！彼蝗坏?。

    林槐：“哈？”

    “或許正是因為住在201的女生私下豢養了寵物，她因此與202室養‘寵物’的小女孩形成了對應，從而造成了她對這一怪談的吸引力，從而觸發了她的死亡?！背焓娴?，“這就是怪談聚合原則?！?/br>
    林槐：“莫名其妙地給出了奇怪的定律啊，嘖?！?/br>
    他把手中的貓砂袋放下，偏了偏頭道：“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定律還挺有意思的，帶了幾分具有強烈聚合性質的命運的色彩……”

    “那我們接下來的任務是，”楚天舒做出評論，“首先，想辦法弄清楚十名住戶的死因，逐個攻破他們所對應的九個房間的怪談，避免住戶在游戲過程中因自己‘死亡’而覺醒自己身為鬼的記憶?！?/br>
    林槐點點頭。

    “其次，在這個過程中，保證他們不被彼此嚇到。至于措施……”

    林槐：“我背黑鍋就是了?！?/br>
    楚天舒蹭了蹭他的臉：“最后，想辦法調查出火災的真實原因?！?/br>
    “目前幾個最可能與火災有關的詭異點?！背焓孀龀鲈u論，“202號房間，不存在的第四層樓，福爾馬林，畫家，被燒死的701女子……這幾個事物，是最有可能與火災有關的事物?！?/br>
    “為什么？”

    “202房間，身為獨立的不存在的房間，居住著厲鬼，卻并未被列入住戶名單。如果它們的存在只是為了殺死201房間的女子的話，這未免也太過刻意了?！背焓娼o出評價，“第四層樓不存在，俗話說得好，恐同即深柜?；蛟S某天半夜時走樓梯上第四層、看見里面所存在的事物時，會有全新的發現。福爾馬林易燃易爆炸，畫家的畫作容易燃燒，701女子是唯一一個有明確指向為‘被燒死’的女子……以上這幾個點，是最有可能與火災有關的?！?/br>
    林槐想了想，突然道：“說到202，我想起來，昨天我答應了一件事……”

    楚天舒：“？”

    “我答應了住在202里的小女孩，”林槐誠懇地道，“要帶你去和她交朋友?！?/br>
    楚天舒：“……什么玩意兒？”

    在他們談論之際，早上前去上班的住戶們也一個接一個地回到了公寓之中。

    眼見所有住戶連同白領女都已經抵達公寓，林槐把楚天舒塞到了床下。

    楚天舒被他塞在床底，從床單下探出一個頭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鬼故事……”

    “什么鬼故事？”

    “小女孩在家里養了一條狗，半夜聽見有殺人犯進房間的聲音。小女孩假裝睡著?！背焓媛冻隽岁幧刹赖谋砬?，“殺人犯的聲音終于消失了。小女孩把手伸到床下，掌心里傳來了被狗狗舔過的觸感，然后……”

    林槐：“第二天小女孩就看見了狗在院子里的尸體，早在殺人犯進房間前，狗就被殺死了？”

    楚天舒：“是的，所以你知道這個故事的內在道理嗎？”

    林槐：“？”

    楚天舒：“人要是被長期關在床下，就會變態，就會傷人?！?/br>
    林槐：“……你想要什么？”

    楚天舒：“我想要怒放的生命?！?/br>
    林槐凝視著那張怒放的狗狗臉，得出結論：“那是因為那個犯人沒有碰到更為變態的小女孩，如果我是那個小女孩的話，我會‘嘻嘻’笑一聲，然后拔走對方的舌頭?！?/br>
    楚天舒：……

    他看著林槐布滿幸災樂禍的臉，陷入了思考。

    林槐無視了楚天舒的思考，也就錯過了對方思考人生的表情，和突如其來的邪魅一笑。他蹲下身，系好帆布鞋的鞋帶，嘴里非常沒有心地道：“你先老實呆著吧。晚上就帶你去和新朋友玩……”

    正說著，他右手的袖子，突然受到了一絲阻力。

    林槐：？

    他回過頭去，只見黑白相間的狗狗正以一種幾乎含淚的眼神看著自己。

    林槐：……

    同樣的眼神，在不同的人身上，是有不同的效果的。

    比如一米八幾的楚天舒如果以人類的姿態露出這種梨花帶雨眼神，那么盡管他長得再帥，林槐也會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并把他推出房門。更有甚者，在林槐心情不好時假如楚天舒做出這種表現以為自己弄疼了他而道歉，林槐還極有可能當場暴怒、小小地踢他一腳。

    然而當楚天舒以狗狗的形態做出這種表情時……

    藍眼睛含著淚水，眼角下垂、像是被自己所信任的全世界所拋棄的眼神時……

    林槐整個人都不好了。

    “嗷嗚，嗷嗷嗷?！?/br>
    狗子發出了一陣毫無意義地抱怨的叫聲，情緒在撒嬌與哀愁之間。它耷拉著耳朵，就連尾巴也垂在地上。

    林槐：……

    “我感覺我自己好罪惡?！绷只编?，“甚至有一些于心不忍?！?/br>
    楚天舒：“嗷嗷，嗚嗚嗚，嗷嗷?！?/br>
    林槐：……

    楚天舒不依不饒地看著他，露出逼迫霸總給予回應的倔強清純小白花的表情。林槐心虛地要移開自己的臉，卻被兩只狗爪抱住。

    楚天舒：“嗷嗷嗷——”

    林槐：……

    ……不，不可以，你犯規。心里這樣吐槽著，林槐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對可憐巴巴的眼神的憐憫與喜愛之情。

    他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楚天舒的腦袋：“你怎么了嘛?！?/br>
    楚天舒：“嗷嗷嗚嗚嗚……”

    林槐：“我會早點回來的嘛?！?/br>
    楚天舒：“嗷嗷嗚嗚嗚……”

    林槐：“你、你到沙發上等我嘛?！?/br>
    楚天舒：“嗷嗷嗚嗚嗚……”

    在無數次復讀機下，林槐敗下陣來。

    他懷著“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須這么做”的心情把楚天舒抱到了床上，楚天舒依舊一臉可憐巴巴，他趴過來，用力蹭了蹭林槐的脖子。

    楚天舒：“嗷嗷嗷，嗚嗚嗚?！?/br>
    林槐：……

    他懷著近乎愧疚的、暈乎乎的心情離開了自己的房間，隨著白領女前往了六樓。

    在他離開后，原本一臉委屈的楚天舒，重新趴回了沙發上。

    并露出了堪稱邪魅的笑容。

    “呵，”他勾起嘴角，“總算讓我找到了這個debuff的破解之處?！?/br>
    六樓。

    白領女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房間，露出了相當震驚的表情：“我的房間……”

    林槐：“如你所見，已經修好了?！?/br>
    耳邊再次傳來任務進度的提示，林槐意識到，如果把這個任務分成11個部分（10個住戶的死亡真相與1個火災真相），那么他已經完成了其中的1/11。

    通過拆掉那幅畫作，他成功地保住了這個周目中白領女的性命。接下來，他對于這位住戶僅需要盡的義務，便是保證她不被其他的住戶所嚇到。

    在解決了白領女后，他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離開了6樓。

    臨下樓前，他依舊是回頭瞥了一眼602胖子房門的方向。

    林槐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想要解決602號房的問題，自己是必須進入這個房間一趟的。然而他依然沒有做好面對一堆蟑螂、并將這些蟑螂繩之以法的準備，只好就此作罷。

    在到達一樓時已經是晚上八點，考慮到自己與小女孩的約定，林槐一邊用白水煮著黃瓜，一邊決定在飯后帶著楚天舒前往二樓，去和小女孩好好“聊聊”。

    在做完晚飯后，他把盆子放在桌上，回屋里去叫楚天舒：“吃飯了?！?/br>
    在聽見他的呼喚聲后，原本趴在床上看手機的楚天舒從榻上跳了下來，歡快地跑到了林槐身邊，繞著他蹭了蹭。

    林槐：“別摸我褲子，先洗爪子?！?/br>
    楚天舒：“嗚嗚嗚嗚嗚……”

    林槐：“……好嘛，我抱著你去洗爪子?！?/br>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個場景哪里不對……林槐坐在餐桌的一邊，看著楚天舒，迷茫地想著。

    他總覺得沉悶了好幾天的楚天舒似乎在突然之間、變得快樂了起來。但他每次看向他時，楚天舒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啊。他虛著眼想。

    “隨身攜帶可愛的寵物能夠有效地降低小女孩對你的戒心?！辈妥懒硪贿?，楚天舒啃著餅干道，“有我在，小女孩應該會比較容易敞開心扉?！?/br>
    林槐艱難地啃著菜葉，看著桌子對面幾乎有小女孩1.5倍高的楚天舒，沉默了。

    林槐：“你確定你很可愛？”

    “在我有限的狗生里，我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背焓娴?，“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經變成了一條狗，那么就微笑著克服困難、接受它。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偶爾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會帶來不一樣的樂趣?！?/br>
    說著，他居然露出了一個堪稱邪魅的微笑。

    林槐手里的筷子落了地，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楚天舒：“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心理壓力有點大？”

    “我沒有瘋?！背焓娴?，“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不如好好地享受它。更何況，系統對我也并不賴?！?/br>
    林槐：“……何以見得？”

    “盡管它把我變成了一條狗，然而我依舊是狗中哈士奇，而不是狗中柯基。這說明，系統認可我腿長的優點?！?/br>
    林槐：……

    “哈士奇是相當名貴的狗種，身價不菲，還是網紅。說明，系統認可了我的價值?！?/br>
    林槐：“……真的嗎？”

    楚天舒耷拉下耳朵：“嗚嗚嗚嗚嗚……”

    林槐：“真的，真的，我也認可?！?/br>
    他正說著，樓頂上卻突然傳來了什么重物落地的聲音。

    似乎是一個女子的尖叫，和有什么東西在地面上摩擦的聲音。

    二樓。

    “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绷只钡?，“二樓，我去看看?！?/br>
    說著，他放下碗筷，奔向二樓。

    “我也去！”

    楚天舒在他身后飛奔而上，然而林槐兩條大長腿，顯然比他來得更快。而且林槐還具有一個絕大多數無限流玩家都沒有的傳統美德——隨手關門。

    當楚天舒成功開門并狂奔至二樓時，他已經看見林槐站在樓梯上，看著前方，渾身僵硬。

    他從沒見過反應那么奇怪的林槐。

    “怎么了？”楚天舒在下面一節樓梯上飛奔，非常激動，一時都忘記了偽裝憂郁，“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嗎？”

    “有，有……”

    “有什么？”楚天舒急道，“有什么？”

    “有……”

    林槐最終，發出微弱的聲音。

    “有只貓……擋在樓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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