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第四出戲演完了!
在看見地板上掙扎的金魚后, 蘇清滿肚子的酸水, 終于被吐了出去。 他趴在地板上, 像是一條死狗, 活生生地掙扎嘔吐了半宿。直到第二天午時,門外的吵鬧聲,終于把他從半夢半醒之中叫醒。 他睜開眼時,眼睛所對上的, 便是一枚白色的死魚眼! 金魚! 那條詭異恐怖的金魚,依然躺在他的頭邊! 金魚似乎已經死亡,身上白色的鱗片軟噠噠地搭著,身下流出腥臭的酸水。蘇清大叫一聲, 向著后方爬去。 “金魚……金魚……”他捂住自己的臉,“為什么會有金魚?” 在許久之后,他才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不敢再看地上的魚, 也不敢去想為什么會有魚出現在自己的水杯里。面對著一切外來的大挑戰,蘇清總是傾向于去做一只縮頭烏龜。他閉著眼用掃把,把那條死魚掃出了大門去,權當自己沒有看見。 他晃晃悠悠地在室內走了一會兒,在目光觸及到桌上用信封裝好的策論后,方才想起了比起那條金魚、讓他更為悚然的一件事。 他本該今日辰時,便去向知府以及太傅,遞交自己的策論! 蘇清醒來已經是午時,他磨蹭了好一會兒,如今已近未時。他不敢再想, 捉起信封,便向著門外奔去! 一路上,他攔住數個車夫,試圖讓他們載自己去知府府上。然而在看見他的臉后,那些人不是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就是在他還未靠近時便瘋狂擺手。 “艸!” 自詡清高的蘇清也沒忍住罵了一句。他來不及和這些車夫掰扯,便直接靠著雙腿奔向了知府府上。 然而在他的身后,一對看清了他容貌的市井母女,卻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娘……”女兒驚恐而小聲地道,“那個人的臉!” “別看!別去看!” 蘇清到達知府府上時,已經是申時。一個小廝正站在側門口,背對著他。蘇清連忙上來拍著他的肩膀:“我……” “是蘇先生啊?!毙P轉過頭來,悶聲悶氣道,“知府讓小的在這里等著蘇先生呢?!?/br> “顧太傅他……” “還未離開呢?!?/br> 蘇清這才放心。小廝帶著他進入知府府內,一路上,蘇清謹記自己的身份,低著頭,也沒和太多人打照面。 到了知府與太傅聊天的涼亭里,小廝進去通傳。不久之后,他又出來道:“顧太傅命小的將策論帶進去?!?/br> 蘇清忙將信封推出,自己低下頭,做出謹慎模樣。在外面,他能夠清楚地聽見知府的聲音:“這個后生,文采一流,未來可期……” 他心里涌現出一分得意,卻沒注意到站在亭邊的小廝,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聽見信封被拆開的聲音,與太傅越來越快的翻閱聲。好半天,驀地,涼亭里傳來了茶杯被摔碎的聲音。 “這都是些什么狗屁東西!荒謬!不知所云!” 接著,便是有人怒氣沖沖,拂袖而去的聲音。 蘇清一臉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作品因何受到了這樣的評價。 知府急忙去追,蘇清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好半天,同在涼亭里的管家走了出來。他來到低著頭的蘇清面前,話也沒說,便劈頭蓋臉地將厚厚的書稿砸了他一頭! “大人給你上好的機會,你這都是些什么狗屁東西!” 書頁紛飛,蘇清被嚇得當即就跪了下來。他連忙撿起一張信紙,在看見原本應該寫著策論的地方的文字后,他瞬間目眥盡裂! 在那潔白的信紙上,居然滿滿地用他自己的筆跡寫著不斷重復的兩個字! “周盈!” “周盈周盈周盈周盈” “周盈周盈周盈周盈” “周盈周盈周盈周盈” “不!”蘇清抬起頭,發出絕望的聲音,“這個東西……根本不是我寫的!” “你糊弄誰呢,這不就是你的筆……”管家剛要發話,便看清了蘇清驟然抬起的臉。 下一刻,他發出恐慌的驚叫:“來人??!怪物!把這個怪物給我拖出去??!” 怪物? 蘇清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幾個侍衛扔出了知府府邸。他被關在后門之外,剛想拍門,便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 “蘇郎?” 是婉瑩的聲音! 這一天莫名其妙的遭遇在這一刻終于又有了實感。蘇清連忙回過頭:“瑩瑩,我——” “啊——” 比之前更凄厲的慘叫聲從婉瑩的嘴里被發出。她身邊的丫鬟也被嚇得驚恐萬狀,護著她向后靠。 “怪物??!怪物??!” “鬼——鬼啊——??!” “你們……”蘇清怒氣沖沖地走向了她們,“你們到底……” 臉上卻突兀地傳來了一陣瘙癢之感,他伸手扣了扣臉頰,摸到一個yingying的東西。 那yingying的東西像是從皮膚里生長出來的。蘇清無意識地一拔—— 出現在他手上的,是一枚染血的指甲! “怪物??!滿臉指甲的怪物??!” “來人?。?!保護小姐??!” 不斷有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從四周傳來。帶刀的侍衛打開了門,從中奔了出來。其中,還混雜著管家的叫喊: “誅殺怪物??!” 前一天尚且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蘇清,在這一天內便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喪家之犬。他狼狽而艱難地逃跑著,臉上,卻越發地癢且硬了起來。 他頂著衙役們的追殺,向著所有污水橫流、人煙稀少的地方奔逃,然而只要任何人看見他,都會發出一聲尖叫。 “捉住怪物!” “殺了他!” 他披頭散發地逃著,更令他驚懼的是,在臉部皮膚以外,原本柔軟的手臂,也開始變硬,并不斷地…… 長出類似rou粉色鱗片的東西! 這些鱗片尚且柔軟,卻分布在每一處地方。 城里再也不是安全之所。衙役捕快們將他的家團團圍住,誓要捉住這個妖孽。蘇清一路狼狽奔逃,在躲進垃圾筐,避免了一次追殺后,他聽見一個衙役的聲音。 “他在那邊!追!” 慌不擇路的他趕在城門關閉前掏出了城門,無數人馬追殺著他。為了避免被人殺死的命運,他連滾帶爬地進入了亂墳崗。 在他跑入亂墳崗后,身后的追兵稍微有了些猶疑。然而很快,他們也在知府的命令下,沖了進去! 逃、逃! 這是蘇清唯一的想法。 追兵近在咫尺,四面埋伏。他上天不能,下地無門。眼見著身邊有一具尚且新的棺材,他咬了咬牙,在警惕的捕快發現他前,掀開棺蓋躲了進去! 他沒費什么力氣,棺蓋便從里面被他蓋上了。遠處的追兵見此處無人,也漸漸呵著“他在那邊!”“去那邊看看!”的聲音消失了。 蘇清不敢大意。他身邊躺著一具腐臭的尸體,幾乎要讓他窒息。 然而讓他更為恐懼的,是他自己的身體。 在全身的皮膚都變硬的同時,他手指上的指甲……開始變得極為柔軟! 他沒忍住手指上的酸疼,輕輕地揉了揉,一枚指甲,便掉了下去! 他再不敢動。 ‘快出去,在他們走之后出去……’蘇清顫巍巍地想著,‘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蘇清在棺材里躲了許久,直到估摸著其外已經子時。眼見著自己已經安全,他也開始進行了下一步的籌劃。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條路能走。一夜之間,他就從知府的準女婿、前途無量的香餑餑,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邪。他想去找個大夫,但又清醒地認知到,自己身體的異變絕非凡人所能為之! 這分明是鬼神之力! 難道…… 他咬咬牙,無論如何,他都該從這里面先出去。 他抬手想要推開棺蓋,然而就在棺材翕動的那一刻—— 棺材上,傳來了一股大力! 蘇清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去推這個棺材。然而卻如蚍蜉撼樹。棺材上的手似乎享受著他的掙扎,時而松點力,給他一點生的希望,時而用力,壓碎他的所有夢想。 最終,他聽見了棺材上含笑的聲音。 在聽見那個聲音后,他徹底地絕望了起來! “晚上好,”聲音輕快地說著,“我的右手里面,有十二顆釘子,我的左手里面,有十二顆釘子,那么問題來了——” “一炷香的時間后,我的手里會有幾顆釘子?” “答案是,零顆?!甭曇羲坪鯓O度愉快,“它們全部,都會被釘在這個棺材上……就像……” “周盈躺在棺材里時那樣?!?/br> “你……你是周盈?” 蘇清顫著聲音回答。在這個幻境里,在他的認知中,林槐的聲音,即是周盈的聲音。好半天,他帶著哭腔道:“我……你……” 回應他的沒有人聲,只有釘子被一點一點釘入棺材的聲音。 釘棺者明明徒手便可將釘子按入棺材,可他偏偏要使用錘子,一點一點來敲,就好像…… 他在享受著里面人的絕望。 “三個月前,我也是這樣被釘在棺材里的?!蹦莻€人愉快地說著,“我在里面躺了三天,三天,你都沒有來?!?/br> “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啊,整整等待了你三天?!彼^續道,“直到后來,我發現你居然這么高興……現在還沒有到三天,只是幾分鐘而已,你就忍不住了?” “盈盈,盈盈……” “別叫我盈盈,惡心?!贬敼兹说?,“逆蘇都給我去聞螺螄粉?!?/br> “周盈,周盈??!” 眼見最后一根釘子也被釘上,蘇清終于不管不顧地發出了最后的哀求:“一夜夫妻百夜恩,看在我們之前的份上,你……” 回應他的是一聲輕笑。 “所以我給了你一點優惠?!彼p聲道,“我從柴房里爬出來時,只有十根指甲,用完了,就沒了?!?/br> “而現在,我給了你一臉的指甲,放心,把你釘在這里面后,我不會做更多的舉動?!彼诠撞纳?,伸出一根手指,“你可以盡情地拔下你臉上的指甲,裝在手指上,然后……” “挖開這個棺材板?!彼Φ?。 他始終坐在棺材板上,聽著里面掙扎摩擦的聲音。天空中漸漸升起濃厚的血霧,遮掩住的慘白的月光。 林槐扔下臉上的面具。他翹著腿,穿著一身紅衣,仰頭看向天空。 伴隨著指甲的抓撓聲,他終于露出了喪心病狂的笑容。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從最高的山峰上砸下來,才足夠刺激?!彼従彽?,“那么現在——” 他展開雙手。 “《東籬》的最后一幕,演完了!”他輕快道,“周盈,你滿意你所看到的一切嗎?” 紅衣的年輕人,坐在棺材上,發出暢快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執手,周一完成這個副本兒 林哥真是喪心病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