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梅畫成
深夜。 “吱呀——” 房門, 被輕輕地推開了。 月光流瀉在地磚上, 也流瀉在床上的兩人身上。 一條黑影, 躡手躡腳地閃進了房間。 他踮著腳尖、佝僂著背, 似乎生怕被房屋里的人所發現。在望到圓桌上的空白畫卷時,黑影的喉結,微微一滾。 畫軸近在咫尺,殘留在鼻尖的香氣迷惑了他的心智。他向著桌上的畫軸, 伸出了手—— “啪嗒?!?/br> 一滴鮮紅的液體,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啪嗒?!?/br> 然后是兩滴、三滴…… 黑影艱難的抬起頭,身著紅裙的女人倒掛在房梁上,正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 “??!” 他發出一聲慘叫, 撅了過去。林槐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啪?!?/br> 油燈亮起,手提著燈籠的楚天舒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他把黑影翻了過來,掀開男人的眼皮, 在查看之后“嘖嘖”道:“被鬼給迷了?!?/br> “你覺得這是梅影干的?” 林槐摘掉假發,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說起來,這套衣服還是他在“富江”那個世界里時留下來的。楚天舒捉起男人的手,嗅了嗅他的手指。 “不像是梅影干的?!彼f,“這個男人的手上,有一股rou香……熟rou的香氣?!?/br> “是那個男主人?”林槐皺著眉頭,“是他給我們提供的餃子……他派這個男人來找我們,偷畫?他……” “看起來我們判斷錯了?!背焓娴偷偷匦α?,“這個男主人可不是什么一無所知的……‘受害者’?!?/br> 早在瘦子出門時,林槐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偷跑。 他推醒了楚天舒。 在了解瘦子的意圖后, 兩人便在屋內做好了準備。 “就像梅影想要利用我們干掉這個男主人,這個男主人也想利用我們干掉梅影?!背焓娣治?。 他用腳尖踹了一腳地上的瘦子,后者似乎已經完全陷入昏迷,不能動彈。 “既然如此……” 林槐伸手,捉起了那卷本該由瘦子毀掉的畫軸。 楚天舒:? “雖然說,我對這個梅影,對這個男主人都相當地討厭?!绷只甭柭柤?,“不過比起梅影,我果然還是更討厭這個害得我們吃了三天壓縮餅干的人?!?/br> “身為一個副本的組織者,居然連伙食都不能好好提供。兩害取其輕,既然他想要毀掉這幅畫,那我就非要把它收藏起來,和他對著干咯?!?/br> 瘦子還在地上躺著。楚天舒看了看手表,道:“現在是凌晨三點……再睡會兒?” “嗯?!绷只钡?,“明天白天去畫畫?” 他把畫軸藏進包裹里,換回原本的衣服。門外,卻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落鎖聲。 “什么?” 隨著落鎖聲,還有桌椅的拖拉聲。老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燒——” 兩人看向地面上的瘦子,又彼此對視了一眼。 原來,這個瘦子的偷畫,居然只是個陷阱! 男主人真正的目的并非偷取這幅畫,而是要借著瘦子的偷畫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借機將他們三個人困在房內,活活燒死在這木質的西閣中! 木質結構的屋子一點就燃,濃煙從門縫內涌了進來。楚天舒捂住林槐的口鼻,試著推了推門窗。 “都被頂上了?!彼麗汉莺莸?,“他媽的?!?/br> 他罵了一聲,被濃煙嗆得直咳嗽。屋外老者的聲音還在不依不饒地傳來:“加大火力,把他們燒死在里面!” “沒想到我們還挺招人恨的?!绷只辈痪o不慢地紅了眼,“就這點程度,也想把我們燒死在里面?” 他轉向楚天舒:“你讓開點,我把門踢開?!?/br> “呸?!背焓媾瓏姷?,“他就是嫉妒我們感情好,他心理變態!” 林槐:…… “燒!接著燒!” 在管家的指揮下,大桶大桶的油被潑到了木屋上,掀起更大更亮的火浪?;鸸鉀_天,帶來的熱量就連臉龐都被燒灼。他捂住抽疼的皮膚,喊著:“把他們燒死在里面,一個也不留!” 看著冒著濃煙的建筑,他咧開了嘴:“正好那幅畫也在里面,這一下,還真是一舉兩得……” “管家,還要加火么?”家丁抹著汗,“里面的人怕是……” “不用了?!惫芗业难劾镩W爍著瘋狂的笑意,“他們就是天王老子變得,也要死在里面?” “哦?是嗎?” 一個聲音帶著極度冰涼的寒意,突然鉆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管家!”一個人的慘叫聲在火中響起,“那扇門……” “砰!” 幾乎就在一瞬間,原本被桌椅家具堵住的門,瞬間地爆裂了開來! “那是什么?!”人的尖叫在他的身后傳來,“那是什么東西?!” “鬼!” “是鬼!” 在無限流副本里被npc叫鬼,實在是一件相當新奇的體驗。林槐一身紅衣,踏著滿地燃燒的碎木片,從大火中走了出來。 他的衣袂在烈火中翻飛,比烈焰更紅,比火光更亮。漆黑的夜空下,他的臉龐一半掩在陰影里,另一半,則被燃燒的房屋照亮。 在他的身后,另一個男人手持著燃火的木棒,從烈火中走出。 他的肩膀上扛著一個昏迷的人。然而他背著他,就像背著一個垃圾袋。在走出房屋后,他隨手便把對方扔到了雪地里。 “剛剛是誰說要殺了我?”烈火般的殺神,向著手持助燃物的所有人發出輕柔的提問,“是你?還是你?” 他每看向一個人,那個人便恐懼地向后退一步。浴火的年輕人于是笑笑:“說起來,這個劇本不太對啊,似乎本來應該是我在面對你們時,大喊有鬼,才比較正常一點吧?” “算了?!彼灶欁缘芈柭柤?,“既然分不出是你,還是你,那么……” “就是你們所有人了!” 慘叫聲在家丁們之間響起。手持木棒的青年如迅猛的野狼,在頃刻間如狂風過境。 他每到一個地方,一個家丁的身上便燃起火焰。而紅衣的青年就在這片火焰之中,一步步地走向了始作俑者——那個老者。 老者看向他,嘶啞地吼著,原本慘白的衣袖也染上血紅:“你……你不是人類!” “你不也不是嗎?”林槐低著眼看他,“可悲的低級厲鬼?!?/br> 老者嘶吼著發出嚎叫:“你這是……” “作弊?!?/br> 冰涼而纖細的手如鐵鉗般,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嚨。林槐就在這片火焰之中,與他對視了。 “可我喜歡作弊?!彼f,“說起來,我早就對這個冷冰冰的梅莊感到厭煩了,既然如此……” “就把你第一個做成熟食吧?!?/br> 火焰卷上老者的身軀,他在火苗中發出慘烈的嚎叫,全身的皮膚都變得烏黑蜷曲了起來。 林槐有些意外,按理說老者身為厲鬼,本不該如此容易受到火焰的影響……然而,當他抬起頭,看見火光中的女子時,突然悟了。 女子站在火光之中,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向著老者一步步走來。 “不……不!”老者看見女人,卻像是看見了什么更為可怕的鬼魅,“不要過來——??!” 林槐并不想了解女人和老者之間的恩怨。不過凡是有先來后到,他將老者扔給女人,說:“你的獵物?!?/br> 女人蠕動著嘴唇,似乎說了句謝謝。 “現在說謝謝還太早了?!绷只睂λ恍?,“我一般不打女人,不過……” “現在去找那個莊主?” 楚天舒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這么大陣仗,一會兒別把他給放跑了?!彼嶂鴰Щ鸬哪竟?,仰天看著被火焰照亮的漆黑夜空,“院子里的梅樹也被點燃了,適合給他送葬?!?/br> “好?!?/br> 無數的白衣倀鬼向他們用來,擠在院門口。他們一人提起一根帶著火焰的木條,疾跑著穿越了阻擋的鬼群。 他們每到一處,這清冷的梅莊便燃起火來。一棵棵枯萎的梅樹,被他們的木條所點燃,像是盛開了灼灼的花朵。數百棵梅樹組成了光亮的通路,一時間如火樹銀花不夜天。 他們最終在書房里找到了男主人。 男主人背對著他們,面對著屏風,提著筆,似乎仍在作畫。在轉頭看到兩人后,他無波無瀾的表情,也發生了陣陣扭曲。 他抬手一揮,一道劍風順著毛筆的揮動,向他們襲來! 楚天舒險險地閃過了這道劍風。它割在墻壁上,生生將其打出一條巨大的裂縫。 “你來?”他看向林槐。 林槐躲過另一條劍風,他道:“不是你先想出來的嗎?” “雖然如此,但是——” 火光中,楚天舒彎起了眼。 “我只是覺得你一身紅衣,紅衣火光配美人,由你來繪這幅畫,一定很漂亮?!?/br> 林槐:…… 火光中,他也翹起了嘴角,柔聲道:“好啊,那你看好了——” 接著,他突然從袖口里抽出一枚刀片,向著男主人直直地襲了過去! 男主人之前只看見楚天舒,突如其來的林槐,讓他的整張臉都為之慘白震驚。 紅衣,黑發……他顫抖著手,毛筆也隨之落下。 “夭夭……” 而林槐也在此時,閃過了最后的三道刀風。 下一刻,男主人脖間的鮮血,噴涌而出! 林槐的手很利。 那片刀片如一道寒光,生生地割斷了男主人的動脈! 他從下往上,割出了這一刀! 鮮血順著刀風的方向噴濺而出。男主人的身體也隨之緩緩地倒下。 “噗!” 所有的鮮血,如星星點點,如大河咆哮… 都濺到了屏風之上! 大片大片鮮紅的血點,盛開在潔白的屏風之上,盛開在焦黑的枝頭之上,如落英,如星海。 與此同時,林槐也嗅到了,來自于男主人血脈之中的,如今卻浸入了屏風之中的…… 濃郁的…… 梅香! 男主人的身體轟然倒下。他趴在地板上,伸長了蒼白的左手,如死魚一般,不住地顫抖著。 “夭、夭夭……”他看著一身紅衣的林槐,模糊地發出聲音,“夭夭啊……” 以復仇者的刀鋒為筆,以背叛者的血脈作畫…… 灼灼其華。 這就是梅花! 火光中,屏風上怒放的紅梅,顯示出極致的妖艷與美麗。男主人還在地上抽搐。 一雙腳,卻停在了他的眼前。 白衣的女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慢慢地蹲了下來。 他還想說什么,然而他的頭顱,卻離開了他的身體。 女人抱住他的頭顱,將其放在膝上。鮮紅的血液,也染紅了她的衣裙。 火光照耀著她,也照耀著她身后盛放的…… 梅屏。 “四時四美圖,梅花,已完成收集?!?/br>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在二人腦海內響起。 “請玩家返回碼頭,畫舫在此等候。無需攜帶屏風,畫作完成時,即已被考官收集?!?/br> “任務……完成了?” 女人將自己的臉緊緊貼在頭顱之上,閉上了眼。 林槐回過頭去,正巧與站在墻邊的楚天舒四目相對。 “咔嚓?!?/br> 他對著他,用食指大拇指,比了個拍照的手勢。 “真美?!彼每谛驼f著。 林槐于是也對著他,笑了笑。 接著,他手握著刀片,一步步地走向了地面上的女人。 梅影。 “雖然不好意思打擾你和你老公的算賬與重逢?!彼鏌o表情地說著,“不過你之前招惹我男友的賬……” 他停了停。 “是不是也該和我好好地,算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林哥:我心眼很小,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