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書迷正在閱讀:穿越重生之農家有貴女、重生之盛世天下、陳君令、靈氣復蘇:簽到終極修煉天賦、【足壇】玫瑰戰爭、青梅她總饞我身子、八零軍婚美嬌娘、八零年代福氣包、農家子的古代日常、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無限流]
蕭沉淵一直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好,至少尋常人是不會像他這樣頂著一個天下皆知的綠帽子樂呵呵的過日子。不過,眼見著老婆為了舊情人這般傷懷,他心里頭的滋味還真有點兒的說不出。 最后還是憐惜之心占了上頭,他上前伸手把易雪歌扶了起來:“對于蕭沉曜,你真不必如此?!彼y得說了句實話,“如你所說,天下皆知你傾慕與他,他豈有不知?他但凡對你有半點心思,都不會讓你和親嫁給我?!?/br> 易雪歌別過頭不愿理人,一個人想了一會兒往事,好一會兒才擦了擦眼淚,小聲道:“我餓了......”聲調可憐的很。 好丈夫蕭沉淵只得生硬的、試探著伸手舀起一勺子粥:“來,喝一口?” 易雪歌低頭喝了一口粥又吃了口蕭沉淵投喂過來的醬瓜,忽然有些猶疑的開口問道:“你怎么忽然對我這么好了?” 蕭沉淵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大概,是看你可憐?” 易雪歌哼了一聲,聲音細嫩的就像是一只傲嬌的小奶貓一樣。她慢吞吞的咽下一口粥,湊上去捏了捏蕭沉淵的耳朵,故意作出惡聲惡氣的樣子問道:“那你呢,你說動我為東華太子報仇,你又是為了什么?” 蕭沉淵聞言輕輕笑了笑,摸了摸懷中美人如絲緞一般的長發,溫柔而體貼:“自然是為了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彼嫔陌挡欢?,就如同燭火搖曳一般,仿佛帶著某種復雜而深沉的顏色,只是眼底那足以焚燒一切的暗色火焰只差一點就要燎原,“為了那天下英雄競折腰的如畫江山?!?/br> 易雪歌“呵呵”的冷笑著給他潑冷水:“得了吧,就你這身子骨,先別說‘折腰’,命都要折了吧?!?/br> 蕭沉淵咳嗽兩聲,示意她別再揭人傷疤,然后果斷的喂食堵嘴。 易雪歌也覺得自己好似有些過分,默不作聲的被蕭沉淵喂著吃了一碗粥。她近來被左右伺候的有些嬌氣,蕭沉淵喂得生硬,她吃得倒是麻溜,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事關自己的重要問題,轉頭去看蕭沉淵:“你以前的樣子都是裝的嗎?” 蕭沉淵淡淡的瞥了眼易雪歌,不吭聲。他看人的樣子好像特別的矜貴,被看的人好像都有了一種常得君王帶笑看的榮幸。 易雪歌卻來了興致,她半直起身子,扯著蕭沉淵的袖子說話:“我記得上次洞房的時候,你還沒喝酒就吐了好幾口血;還有還有,當初我養的鸚鵡跳到你桌子上的時候,你嚇得臉都白了呢......”她看著現在的蕭沉淵想起他過去的黑歷史,簡直是興致勃勃恨不得離開就拿筆記下來留于后人觀摩。 蕭沉淵只得抓起桌子上牡丹樣的點心繼續喂她,順便交代事情:“明日皇兄要帶我去皇陵,你也要去的。到時候我會借病提早退場,你記得幫我拖住皇兄。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br> 糕點是新鮮出爐的,做成葉子和花朵兒的樣子,栩栩如生,整齊有趣的擺在疊了粉白花瓣的白碟子了,看上去就讓人有了食欲。 提到皇帝,易雪歌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下去——既然蕭沉曜是死于非命,那皇帝肯定就是罪魁禍首之一。至于那位據說懷著東華太子遺腹子的太子妃杜云微和正在邊疆的周大將軍周云起他們是否知情又是另一個謎團了。 從私心里說,易雪歌并不希望他們兩人會和這事有什么關系。蕭沉曜固然不曾對易雪歌有過半點心思,但對于這三人肯定也是用了真心的。被兄長背叛還可以歸咎于帝王之家的冷酷絕情,若是這三人一齊背叛,那就是真正的打擊了。 易雪歌好不容易緩和過來的心情一下子就又差了下去,就像是坐云霄飛車似的,心情一下子就從高處掉到下面。她忍不住低下了頭,小聲道:“他該多難過啊?!?/br> “那是他活該?!笔挸翜Y冷淡的下了結論——對于任何有關蕭沉曜的話題,他總是格外的冷淡并且苛刻。當然,這也不難理解,畢竟蕭沉淵和蕭沉曜在先帝跟前的待遇區別就好像是充話費送的和親生的。能忍到現在才發作也算是忍者神龜了。 易雪歌嘴皮子自然是說不過他的,但她還是毫不留情的用手揪了揪蕭沉淵的長發:“你剛剛說什么?”簡直跟扯繩子似的。 蕭沉淵只得改口:“我什么也沒說,行了吧?”他眼中有厭倦之色一閃而過但還是很快就歸于平靜,隨即他便伸手替易雪歌理了理衣服,溫聲道,“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吧,我還有事要做呢?!?/br> 易雪歌想了想覺得事情大部分都說清楚了,也是該為了明天養精蓄銳,于是就干脆利落的出門去了。她一出門,剛剛一直守在門外的侍從阿意就進了門。 阿意看著易雪歌背影的目光里面好似都帶著某種異常復雜的涵義,他帶上書房的門,看著正站在窗口的蕭沉淵,說道:“殿下今日待王妃,倒是難得的好耐心?!?/br> 蕭沉淵就站在窗口,目光隨著易雪歌離開的身影移動著,聞言便收回目光,垂首笑了笑。他微笑的時候,從容而冷淡,幾乎感覺不出半分的笑意,就如同初冬時節落下來的雪,細碎而冰冷:“我只是覺得,一個女人能夠拿出自己的全部,不顧一切的去愛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當真算得上是傻得可愛?!彼难垌趾谟稚?,看人時就像是那夜里的深淵一樣莫測,“這大約也是蕭沉曜一輩子唯一能夠得到的一點兒真心了吧,偏偏他還視若無睹?!?/br> 阿意低下頭,提醒道:“可她傾慕的是東華太子,而非您?!彼穆曇魩е唤z沙啞,就好像是沙子在玻璃上磨過。 “我明白。這件事你不必再提醒我......”蕭沉淵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非常的輕,他的語調一下子冷了下來,好似寒冰一樣。 蕭沉淵關上窗,回到案前,不由的輕輕嘆了口氣,難得的說了一句真心話:“阿意,我只是覺得有些累,有時候半睡半醒的時候,我都擔心自己會這樣睡死過去。深夜寂寂,前路茫茫,那么多的人為我流血、為我赴死,我卻不知他們所為是否值得......”他頓住口,意識仿佛回到了那充滿血腥的一夜,那種那種無法言語的痛苦使得藏在破碎軀殼里面的靈魂亦是不堪重負。 阿意毫不猶豫的掀開袍角跪了下來,他深深的看著蕭沉淵,俯下身來:“殿下,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們是為了自己出生就有的使命,為了這個天下的未來。只要您活著,他們就不曾白白送命?!彼@樣的人本該有著世界上最高傲的脊梁,如今卻溫順的跪倒在蕭沉淵的腳下,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露出脆弱的脖頸,真心實意的道,“如今天下,南楚皇帝獨寵玉貴妃而無嗣,北魏太后依仗天險肆意弄權,秦國列位先皇未竟的宏圖偉業就在您的腳下。只要您愿意?!?/br> “是啊,只要我愿意?!笔挸翜Y嗤笑了一聲,那笑聲里面帶著一種骨子里帶出的冷酷而自我厭棄的譏誚??墒撬哪抗庥|及道阿意那張僵硬得毫無表情的臉的時候還是軟了軟:“我明白了......”他微微的嘆了口氣,“那些事,等我在皇陵里面拿到那東西,再說吧?!?/br> 他從來都不是這等猶猶豫豫、軟弱不堪的人,只是經了許多事,再也無法像當初那般了。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熱血和雄心都已流盡,只剩下那些冰冷骯臟的血rou,茍延殘喘。 蕭沉淵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就像是一尊被金玉雕出來的人像,無聲無息的。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出聲道:“想法子派幾個人去我四皇兄、五皇兄那兒?!彼烈髦f話,“我早前和皇兄說話的時候,感覺他的態度有些不對?;蛟S,這兩位皇兄知道點我們不知道的事情?!?/br> 先帝元后早逝,情/事上特別淡薄,后宮之中妃嬪甚少,唯一特別寵愛看重過、值得一提的只有云貴妃和淑妃。當今皇帝和東華太子都是云貴妃所出,淑妃則是蕭沉淵的生母。云貴妃是病重而逝,淑妃則是剛生下蕭沉淵就血崩死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乃是林嬪所出,因是雙生子本就是無緣皇位,所以很少有人特別注意。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林嬪當初乃是云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偶得寵幸又生育了皇子這才得了一個嬪位。 阿意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聞弦而知雅意頓時會意,眼神忍不住變了變,輕聲道:“您是懷疑,云貴妃......” 蕭沉淵點點頭,他指了指自己的臉:“你不覺得奇怪么?我長得和東華太子太像了。當然,這里面也有云貴妃和淑妃容貌相似的緣故。我原先是覺得,大約是父皇思念云貴妃這才寵愛與她容貌相似的淑妃??墒侨缃裣雭?,若父皇真心喜愛云貴妃,為何要把東華太子過繼到元后名下,甚至都吝嗇追封她一個皇后?還要等到皇兄繼位再追封?” 蕭沉淵的手指拂過桌面,輕輕的扣了扣:“我想,排除掉其他的不可能,應該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大約是云貴妃和淑妃長得都像某人吧?!彼猿八频男α诵?,笑容里面多少的帶了點苦澀的意味,“不過這事深究起來,于我來說也沒什么意義,不過是先人的舊事罷了。唯一叫我好奇的是,云貴妃究竟有什么事值得如今的皇兄耿耿于懷,甚至擔心四皇兄、五皇兄因為林嬪的緣故得知而特意掩蓋?!?/br> 阿意微微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看著安排的?!彼D了頓,又俯身一禮,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殿下,先帝將您安置在云州,使得父子多年不曾相見,兄弟多年不曾往來,如此拳拳父愛,看在這份上,您也該珍重自身?!?/br> 蕭沉淵放在案上的手指顫了顫,他就像是被火燒到一樣慢慢的握緊手掌,緩緩合眼:“我明白的?!弊叩竭@里,早已經沒有退路了。 ☆、第4章 易雪歌心里存著事,怎么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心里想的都是蕭沉曜的樣子。 她苦中作樂的想:原來,這就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的感覺啊。 記憶是十分奇怪的存在,哪怕過去的蕭沉曜從來不曾對她有過半點真意、半分溫存,可是所有的回憶里,他的每一個微笑、每一下皺眉都是那樣讓人難忘。就像是被蚌含在心底的沙粒,越是疼痛,懷揣出來的珍珠越是珍貴稀有。 她在還是女孩兒的時候就遇上了這樣的男人,從此以后,只能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想著想著,她又覺得自己可憐可笑——她甚至不能像杜云微那樣光明正大的傷心。甚至,在某一程度上,這也是對蕭沉淵的背叛。 臨到天亮,易雪歌才抓到周公的衣角,迷迷糊糊的瞇了一會兒眼。所以,等到梳洗打扮完了,坐在蕭沉淵對面一起吃早膳的時候,易雪歌才從nongnong的睡意中回過神來。 “那個,你要去做的事,不會有什么危險吧?”易雪歌猶猶豫豫的開口問道。 蕭沉淵用膳的動作十分的高貴從容,標準的就好像是人形的宮廷禮節教導書。他聽到這話,長眉輕輕地蹙了蹙,他十分自然的說道:“還行吧。喝口粥都有被噎死的可能,走在路上都有被馬車撞到的可能,哪里能夠一點險都不冒就得到自己想要的?” 易雪歌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好一會兒才小聲道:“要不,你去拖著皇帝,我去幫你做事?” 蕭沉淵輕輕地抬眼瞥了瞥易雪歌,那是極其輕描淡寫的一眼,可易雪歌卻仿佛從中看到了電光火石一般的內在。他搖搖頭,看上去端秀的五官上浮現出一絲類似于古怪的笑意:“那事是你做不了?!?/br> 易雪歌氣鼓鼓的瞪著蕭沉淵:“我怎么就做不了?”她有了精神,安心吃藥用飯,面色就好了許多,睜得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泓明澈的秋水,水光山色一瞬就傾倒下來。整個人看上去便如剛剛被摘下來的紅蘋果,清新的露水里面都帶著紅潤的顏色和甜美的芬芳。 蕭沉淵卻不再開口了,只是安安靜靜的喝粥吃菜。他安靜的時候,無限接近于易雪歌當初第一次見到的錦親王——像玉一樣溫潤,像玉一樣易碎。 易雪歌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她忽然捧著自己的臉湊到蕭沉淵的眼前,眨眨眼:“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她喃喃著,隨即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你死心吧,我是絕不會喜歡上你的哦?!?/br> 哪怕是見慣了事的蕭沉淵,喝粥的時候聽到這話都差點要被“嗆死”。 該怎么說呢,蕭沉淵和蕭沉曜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哪怕是長得再像也沒辦法掩飾那種巨大的差距,簡直就像是珠穆朗瑪峰和吐魯番盆地的差距。撇開那些比較復雜的性格特征、行事手段等等,就拿最簡單、最形象的來說:蕭沉曜自幼習武,天資卓絕,是天下數得上名的武道宗師,縱然做不到千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也是那種千軍萬馬任他縱橫的身手。至于蕭沉曜,呵呵,不說他洞房那天吐的幾口血,就那拿藥當三餐、身嬌體柔易推倒的樣子,易雪歌簡直懷疑他是不是男人。所以,易雪歌自覺自己不會在愛上蕭沉曜之后再愛上這樣一個與他截然不同的人 蕭沉淵咳嗽著放下碗筷,面頰上泛起病態的紅暈,問道:“是什么給了你這種錯覺?” 易雪歌瞥了眼蕭沉淵,她用“解釋就是掩飾”的樣子看著蕭沉淵,攤開手:“很明顯啊。你不僅幫著我替東華太子報仇,還特意把危險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除了這個,我簡直無法找出你這么做的理由了?” 蕭沉淵低低沉沉的咳嗽著,這種時候仿佛連呼吸都是十分艱難并且痛苦的事情。他身后的一群侍女手忙腳亂,一邊替他安撫胸口,一邊端來藥水,還準備了漱口的蜜水一類。好一會兒,他才在侍女們的伺候下喝了止咳的藥劑和稍微有些甜的枇杷露。他平穩著聲調,輕聲道:“我要做的事,從來只是我想要做的?!彼诔脸恋难劬湍菢幽曋籽└?,仿佛是深淵在向她注目,叫人有那一剎那的戰栗,“這樣的玩笑,以后不要再開了?!?/br> 說完,他也不吃早膳了,直接就起身離開。那個一直跟著蕭沉淵身邊的侍從猶豫了一下,還是暫留在原地,恭敬的朝著易雪歌禮了禮:“王妃見諒。殿下他夜里總是睡得不好,早晨起來精神也不太好,所以脾氣才會差了點?!彼穆曇粲行┥硢?,但是語調卻是溫和而有禮。這樣的人,教養就是刻在他的骨子里。 “我只是想逗他開心、活躍一下氣氛而已啊......”易雪歌很是郁悶的端起自己跟前只喝了一半的粥——所以說,蕭沉淵剛剛那是起床氣?她垂下眼,很認真很認真的把那一碗熬得軟軟的碧梗粥喝了進去。 易雪歌一直覺得自己的生命力堅強程度可比小強。并且非常的抗打擊。 小時候,皇弟被父皇抱走給文貴妃,她和母后一起被關在南楚的冷宮里面。母后精神好的時候給她摘花、梳發、替她打扮、給她說那些早已褪色的往事;精神差的時候掐她的脖子、拿石頭扔她、用剪刀刺她,咒罵她“你怎么還不去死”。那個時候,她就想著“我一定不會死的,要是我死了,母后醒過神來該多難過啊”,所以她就那樣一次一次的咬著牙活下去,等下次母后對她招手,她又會笑嘻嘻的湊上去解釋那些傷口的由來“我不小心摔倒了”、“拿剪刀的時候被戳到了”等等??墒?,她的母后總是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到了最后她用一條白綾解決了自己,也讓易雪歌連一個打她罵她的母親都沒了。母女緣淺,一至于此。 后來南楚內亂,她帶著皇弟一起逃亡,一路上死了無數的親隨、被最親近的宮女出賣,險些死在亂軍手下,可還是有蕭沉曜出面救了她。再后來,蕭沉曜親自提出要她和親秦國嫁給錦親王蕭沉淵——傳說中那個病得馬上就要死了的男人,皇弟哭得要死要活,她還是點著頭嫁給了蕭沉淵。最后,蕭沉曜死了,她難過的要命,結果蕭沉淵遞了一個理由過來,她就又病好了。 看,她就是這樣一直一直,無恥并且認真的活著。想想過去,憶苦思甜了一番,易雪歌就覺得剛剛那點不愉快簡直就是毛毛雨啊,她樂呵呵的喝完了碧梗粥又叫了一碗燕窩粥。 活著,總比死要好吧?易雪歌這樣想著。 等她用完早膳,蕭沉淵那邊就已經派人過來請人了——皇帝陛下已經微服出宮,提早來了。 易雪歌之前其實也見過皇帝很多次,記憶里面,那是一個有著古君子之風的男人,穿著一襲青衣,溫和寬厚,無論是什么樣的過錯,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就會給你最大的寬容和恩慈。哪怕是蕭沉曜,也是真心的尊敬著這位一母同胞的兄長。 然而,如今的皇帝,哪怕是穿著普通的衣裳,眉目之間帶著傲視天下的睥睨之色。 易雪歌正要行禮,就被皇帝親手扶了起來:“不必多禮?!彼α诵?,非常的溫和,就像是過去一般,“聽說你病剛好不久,還要好好休息才是?!?/br> 易雪歌沉默著點了點頭,心里卻很想笑——她生病的緣故,皇帝這樣知道內情的人大概心里也很有數吧。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心情看待自己這個心里妄想自己弟弟的弟媳的? 易雪歌眼角余光正好看見蕭沉淵,他就那樣安靜的站在一邊,看上去文靜而怯弱,那低眉順眼的樣子簡直是白蓮花界的楷模。易雪歌低頭遮住自己復雜的眼神,輕聲道:“沒想到陛下今日竟然親自來了?!?/br> 皇帝的聲音也低了下去,仿佛是沉浸在沉痛之中:“你們要去見父皇和二弟,朕自然是要陪著的?!彼穆曇舴浅5牡统?,悲痛入骨,幾乎可以引出旁人心中的悲傷,“認真想想,朕為長兄卻沒能護住二弟,又有何面目去見父皇......” 蕭沉淵上前了幾步,扶住沉浸在痛苦中的皇帝,溫聲勸慰道:“皇兄,您不必難過的。您已經盡了力,父皇又怎么會怪你呢?昨夜,臣弟還夢見了父皇和東華太子呢,想必他們魂靈亦是已經得到安寧?!?/br> 皇帝眼中漆黑的瞳孔一縮,厲色一閃而過。他緊緊的握住蕭沉淵伸過來扶他的手,那種力度,幾乎要聽到骨頭開裂的聲音,聲音也有些變調了:“你說你夢見他們了?” 蕭沉淵不敢掙扎也無法掙扎,他的聲音里面不可避免的透著一絲軟弱:“是,是的?!?/br> 皇帝回過神來,他松開手,勉強笑了笑:“朕太激動了,莫怪?!彼男θ堇锩鎺е撤N古怪的意味,那幾乎不像是笑容反而是一種類似于猙獰的神情,一閃而過,他猶豫般的問道,“他們,可曾說過什么?” 蕭沉淵急忙搖頭,很是可惜的樣子:“臣弟睡得迷迷糊糊,不曾聽得什么?!彼÷暤慕又f道,“說來慚愧,臣弟也沒見過父皇和東華太子幾次,他們此番入夢大約是放心不下皇兄您呢?!?/br> 皇帝已經回過神來,他揚唇笑笑,便如青竹一般的雋秀溫和:“鬼神之事,向來都是虛無縹緲。這一回,怕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彼呐氖挸翜Y的肩頭,一派長兄的愛護,溫溫道,“行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去皇陵吧。朕已經都交代好了?!?/br> ☆、第5章 秦國先帝在位時就曾經說過:“王者以天下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為己有?!彼?,他的寢陵依山而建,雖然并無許多陪葬物品卻端得恢弘壯麗。 陵墓之外有華美宮室,風從上方過,可見那蒼松翠柏,巨大的槐木與筆直的楊樹如同護衛一般豎立著。時人有詩說“靈寢盤空曲,熊羆守翠微。再窺松柏路,還見五云飛?!?/br> 因為怕被那些大臣知道又要說嘴,他們這些人只是輕車簡行,在陵墓那邊摸一摸,拜一拜罷了。形式主義總是這樣流于表面,易雪歌自認為是實用主義,自然是看不上這些——她自詡是真心愛慕蕭沉曜,可是對著那冰冷的陵墓卻是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心塞的很。 她想,人死不過一坡黃土,便是蕭沉曜那樣驚才絕艷、絕世無雙的英雄人物,死了也就只能是死了,只留下那些虛偽華麗的悼文和冰冷的陵墓,在地下腐爛。天地何其曠闊,螻蟻朝生夕死,可人與螻蟻又有何異? 總結一下,好死不如賴活著,她還是繼續努力活下去吧。 蕭沉淵裝病的經驗十分充足的。他趴在地上哭過一通,淚水還沒擦干凈,人就已經直截了當的暈了過去,真真正正的雨打梨花、一身嬌弱。今天跟在蕭沉淵身邊的是個體型健壯的侍從,那侍從見狀立刻十分熟練的、默不作聲的上前把蕭沉淵扶了起來。 皇帝面上不免帶出幾分擔憂:“快把錦親王扶回去,叫太醫?!闭f著便也要跟上去看看。 易雪歌一激靈,知道這會兒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這么一刻,簡直是宇宙大神都垂青于她,光與電都照了過來,易雪歌頓覺身負重任,上前拉了拉皇帝:“不用擔心的,他這身子總是免不了暈幾回?!庇朱拈_口,“正好,我還有些話想要問陛下您呢?!?/br> 皇帝被她這么一拉一說,倒也真的留了步,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易雪歌:“是為了二弟的事?” 他那眼神太奇怪,易雪歌被看得呆了呆才反應過來——天啊地啊,他不會以為自己為了問點事就對蕭沉淵同學“辣手摧花”吧? 易雪歌并不知道蕭沉淵要做什么事,也不知道他所謂的“拖一拖”是要怎么做。她猶豫來,猶豫去,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真的拉著皇帝問起了蕭沉曜的事情:“他臨去前,有什么話留下嗎?” 皇帝微微怔了怔,隨即嘆了口氣,仿佛是冬日里最冷最冷的雪,在雪松上簌簌落下,切膚的冰冷:“那毒藥甚是兇猛,沒來得及?!彼麌@了口氣,目光里仿佛帶著令人沉醉的春風,溫煦而柔和,就像是關心meimei的兄長,“雪歌,斯人已逝,我們活著的人都要學會珍惜眼前人。那樣,地下的人才會覺得安心?!?/br> 易雪歌被他那的話說得心下有些酸楚。就好像是有一個小錘子,輕輕的在心上柔軟的地方敲了一下,并不是很疼,卻又有些矯情的覺得自己受了傷,委屈難過的說不出話來。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柔軟如同彎下了的蘆葦,言辭卻鋒利如同輕薄的刀片:“那云微jiejie呢?” 她嫁過來的時候,杜云微已經嫁給蕭沉曜了。杜云微乃是先帝千挑萬選出來的太子妃,性格柔中帶剛,儀容端美雍容,眾人皆贊她有“母儀之風”。她這樣的人做嫂子自然是一派的溫柔體貼,事事周道,易雪歌亦是因為自己的心思內疚于她,兩人相交起來倒也有幾分姐妹情誼,私下里是可以叫一聲“云微jiejie”。 皇帝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她,”他頓了頓,簡單而直接的道,“她已有孕,乃是二弟唯一的骨血,自然是不同的?!?/br> 易雪歌并不再說話了——比起易雪歌想起什么就說什么,人家這么說也是給她留了面子。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她和蕭沉曜從未開始過,現在更是死生兩隔,自然應該徹底放下。最好再和蕭沉淵生幾個孩子(如果蕭沉淵那病得要死要活的身體真的還有這功能的話),為兩國和平作出偉大貢獻,讓準備對魏國用兵的秦國再無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