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姐的拿手菜
苦局長將手伸進馬白麗的胸內時,我在門口咳嗽了一聲,敲了敲門,走進他辦公室說,局長,這是你要的水果。 然后我假裝沒有看到剛才一幕。你下班吧,這兒有我。我對馬白麗說。我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好馬白麗,怪就怪自己多嘴,那天在街上碰到了狄長生,問他現在的情況,他指著女朋友說,這不,來城里找工作,說完嘆氣地說我想讓她在鄉下種田,她偏要進城找點事干,說是在鄉下悶得慌,其實,這事我不嫌她就沒有人嫌她呢,你說是不是。我猶豫了半晌說,我們單位要招一名勤雜工,待遇不是很高。馬白麗掙脫狄長生的手高興得跳起來鼓掌說,好啊,好啊,待遇無所謂,關鍵是要有事干就行。就這樣馬白麗就進了我們局機關干起了勤雜工,無非是一些掃地、收拾房間的雜事,任何人只要喊她一聲,就可以隨叫隨到。 局長無奈地望我,嘆了一口氣說,你也回去吧。 我說,我在會議室坐一會兒,等你睡了我再走。 就這樣,我一直坐在會議室里,直到局長辦公室內息燈。 魏生素進了大牢之后,我日子很不好過,原先在男人這棵大樹下不上班,天天無所事事,還有一大群人圍繞在身邊轉來轉去的,真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突然天就這么塌陷下來,大樹也倒了,樹倒狐猻散,此話一點也不假,人們躲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我在家里惶惶不可終日。 單位里打電話通知我去上班,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上班后,我做出納,這對我來說輕車熟路,在此之前,這出納由一個大名叫花子的女孩干,剛好前不久她請產假了,局里急需要人,再說也不會讓我閑著吃白飯,我也聽說過花子鬧了很多的笑話,錢物搞錯了那是業務上的事就不用說了,僅僅就是領導關系緊張,便讓她很糾結,她多次提出抗議,并且還有過辭職的念頭,處境十分艱難,好在這結婚生小孩的事解救了她,這個假一請就是大半年。 新來的局長瘦長瘦長的,白白凈凈的一張娃娃臉,眼睛瞇成一條縫,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珠,他看我們也不會睜開眼睛的,憑感覺,他的辦公室門寬敞明亮,并且開著,進出不用敲門。每次,我送報賬單進去的時候,放在桌子上,他才從靠著的老板椅上緩緩地向前移動身子,然后有氣無力地說,放這兒,我審簽后再通知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然后又緩緩地向后躺在老板椅上。 我背后都稱他為“苦局長”,但是我對同事們都喊他為“酷局長”,這是對我蔑視他的掩蓋,不久局里上上下下都稱他“酷局長”,當然公開場合肯定沒有人膽大妄為,因為這是要掉飯碗和穿小鞋的重大問題。說他是“苦局長”可能更形象一些,你看,他那一副苦相,整天除了下鄉出差就躺在那張老板椅上冥思苦想,說話細聲細氣如同蚊子嗡嗡,好像苦大仇深似的,說真話,我雖然也是一個淪落人,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但千萬不能這么看問題,如果這樣看問題就大錯特錯了,他當局長還是真有一套,全系統管理得緊緊有條,上上下下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苦局長酒量有限,或者說根本不能喝酒,二兩酒就能打敗他并且每次都吐得地覆天翻,不省人事。他最大的壞毛病就是每天都有應酬,晚上不愿意回家,送走人后就讓司機將他送回辦公室。多數情況下辦公室吐得一塌糊涂,臭氣熏天,可憐那馬白麗任勞任怨,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前一個小時上班,就是定時定點為去他辦公室清掃嘔吐物,風雨無阻。馬白麗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還為局長洗衣,儼然一個保姆。有一段時間馬師傅風濕病翻了,不能洗衣,他對辦公室主任說自己不能洗衣了,主任陰陽怪氣地回答他,你這個崗位非常重要,一刻也不能缺人,否則工作無法運轉,然后試探性地問道,你不是有個老爸么,何不讓他來代你洗呢?馬白麗無言以對。正因為兒子馬勃知道meimei的性格,既是礙于自己的面子也是心疼meimei,多次讓她辭職,還大吵了好幾回,但是她就是不答應,覺得這事比種田強多了,旱澇保收。 馬白麗在單位做了二年清潔衛生的臨時工,一直沒有機會轉為正式員工,可能有機會,也可能努力過,但沒有人問過她,別人懶得問,她也懶得說。記得一個中午午休時,他給我叫外賣,我低頭吃,抬起頭發現他還站在我面前,我很吃驚,就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我至今還在后悔的話,你咋還是個臨時工?馬白麗笑瞇瞇說,沒有那個福氣。直到現在我還沒有琢磨出她這話的高深莫測。 馬白麗不明白主任的意思,就在我辦公室門口嗅來嗅去的,看到我辦公室的人走光了才悄悄地進來,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柔聲柔氣地對我說,我想讓我爸來幫局長洗衣。我很驚詫,立即反應過來說,這是人事上的事,你最好親自向人事科長或者分管副局長提要求,你為局長服務,為大家服務,局長離不開你,大家也離不開你,還有什么話不能當面說呢。馬白麗說她希望我出面說一說,這樣有個回旋的余地,萬一局長不答應呢?我說,馬白麗,不答應就不答應,你還要什么面子里子呢,局長不答應你少不了什么,你不還是干你的清潔工么,如果答應了當然更好。要讓我給你參考參考,我不同意你爸來幫他洗衣,你說這算那門子的事呢?馬白麗看到我可能有些激動,就慈祥地笑著說,不為難你,不為難你。然后就輕輕松松地退出了,關門的聲音也沒有。 我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有些后悔,我激動什么呢?這關我那門子事呢?我何必激動,也沒有必要斷了馬白麗的念頭,父女倆相依為命也不容易,更何況她爸因病在家已經有一兩年了。也可能找過局長想讓她進單位,也可能找過苦局長,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真的是一個光燙苕! 我隨苦局長出了幾次差,斷斷續續的跑財務報賬,很少到辦公室。一個星期三的上午,有一個陌生男人走進我辦公室將一個快遞放在我的桌子上,我問他是誰,他說,我是新來的,我姓馬。我再仔細一瞧,完全是馬白麗一個模子的,心里明白了三分,我啊啊地應付了幾句,歡迎,歡迎。他像她女兒一樣笑瞇瞇地說不用歡迎,其實我已經來了兩個星期了。我這才反應過來,難怪有好長時間沒有看到馬白麗了。望著他的背影,我想,我該幫幫他,也對得住同事一場的馬勃。 苦局長的一切都無從打聽,我也巴不得不知道為妙。他是從鄉鎮黨高官的位子調到我們單位的,聽說與老婆離婚了,也沒有孩子,至今有個大學的女同學還一直等著他,小城市見底見面的,誰也別想藏下什么秘密,但是關于局長還真的沒有聽到過他有什么緋聞,他到單位來了很長時間了,也沒有見過有女人來打擾過他,平時的來中也不過是親戚或者同學中的普通女子,沒有什么特別的。 馬白麗繼承了農民女兒的傳統,很快全局上下都接收了她,并且都覺得她的表現已經遠遠超過了單位許多大學生了。 我對苦局長說,你們當官的也得講點良心,你看人家馬白麗鞍前馬后的伺候你,像伺候自己的親娘熱老子似的,局里人人都夸她人品好、德性都好,你就幫幫忙轉正吧。我一連說了三遍,以前我在不同的場合也吹過風,苦局長似乎沒聽到,他從躺著的老板椅上緩緩地抬起身子,瞇縫著眼睛,聲音像是從鼻孔里發出來的,又像是從桌子底下冒出來的。 憑什么? 然后,苦局長將手一揮,那意思是讓我出去。 我回到辦公室,坐下來一想,憑什么?真的,憑什么呢?這安排人的事,按照市面上的價格沒有個三萬、五萬的,也得有個什么領導打招呼吧,就憑我的一個或者幾個請求?我一想,我真的太天真了,也真他媽的吃咸菜cao淡心,不知道cao的是那門子的心。我與她何干,可笑。 我將馬白麗叫到辦公室來,我問她,局長對你怎么樣? 她說,不怎么樣,我一個臨時工,哪里有什么奢望呢? 你爸爸沒有找過他? 馬白麗說,找找過。 我說,僅僅找還不管用,得送點什么? 馬白麗低著頭說,送過,他沒收。 再送。 他還是沒收。 是你送。還是你爸爸送的呢? 我爸爸送的。她又猶豫不決地說,我不敢肯定,我爸爸在我面前提到過幾次,我不同意,我說不就是個清潔工么?能轉正嗎,太難了吧,如果這么容易,天底下不都是吃皇糧的。 他到底想要什么?我語氣有些粗暴了,當然我不是針對馬白麗。你問過了沒有? 我怕。 怕什么呢?有什么可怕的。 我真的好怕。 好了,我有機會幫你問問。我安慰她說,沒有什么可怕的,男人嘛,最喜歡的就是錢色二字,他的權力就是用來交換這兩樣的。你去吧,我幫你試試看。 謝謝好姨啦!馬白麗說完在我的桌子上放下一個小玩具,說這是她親手做的,送給我。 別叫好姨,就叫我q姐吧,更正道,好姨?將我叫老了。 是一個香袋,好精致。我立刻喜歡上了,望著馬白麗的背影,好一個朱唇翠袖、玉肌春瘦的女孩,空有一幅好皮囊,哪里黃土不養人,偏偏跑到這樣一個單位來干臨時工呢。我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這世道,難啦。 苦局長的痔瘡又犯了,整天坐在辦公室不出門,偶爾出來,也是右手摳著屁股,左手不知道放那兒好,走路滑稽透頂。我勸他休息幾天,他用白眼望我,這是我上班這么長時間,第一次看到他睜開眼睛正眼瞧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