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酒逢知己飲
原定八點半的鄉財貿動員會,到了九點鐘與會人員還只到了三分之二,我坐在主席臺上說,給我將辦公室主任喊來,不一會兒,辦公室主任狄長生氣喘喘地跑來了。我問他,怎么還有那么多人沒來?狄主任說,我都用電話催促好幾遍了,沒辦法都習慣了。 我聽了更是生氣地說,啥叫習慣了? 狄主任說,就是說從前一直這樣子,九點開會十點到,這樣的干部還算守時的。 你給我清查一遍看是哪些村、哪些單位沒有來,或者遲到了,回頭再補課。接著我對臺上的主持人盧薈說,不等了,開會。 會議的主題是今年的財貿征收任務,會議內容很簡單,先是財政所長念了今年的任務,崔副書記宣讀了鄉黨委、政府有關財貿任務的獎懲決定,盧副書記作了動員報告,馬副書記宣布了組織紀律,最后我作了講話,說了三點意思:一是要認識堅決保質保量完成任務的重大意義;二是不準搭車收費,不準加重農民的負擔;三是要講黨性講原則講紀律。 散會后,全體村干部和鄉直機關的負責人就在鄉里最大的餐館杏花村老米酒家吃午飯,我將鄉辦公室狄長生和財政所長黃耆叫過來,對狄主任說,你負責策劃一下,每個桌子上安排一名黨政班子成員,爭取人人喝好吃好,又轉身對黃耆說,你去拿幾條煙來發一發,大家平時都辛苦了,慰勞慰勞。 杏花村餐館的女老板阿芙蓉可忙壞了,從昨天鄉政府給她打電話到如今沒有合個眼,先是上街賣菜,再就是另外請三名小工幫忙擇菜洗菜,又對rou類進行加工,一直到凌晨幾點才好不容易準備好十九桌席位,清晨鄉里又打電話過來,說是目副縣長和縣財政局的一行人要來,又得添兩桌,無奈只好到后面的小學去借桌椅才湊齊。 中午,開完會后,我本來打算陪村干部喝個痛快,平時他們在第一線最辛苦,是抵火磚,收款子、割卵子,那一樣都離不開,而且要親自上陣,就說這硬骨頭財貿任務吧,也得先借著完成上交,再一家一戶的收,天天同農戶打交道,吵嘴,打架,真是熟人鬧生疏了,狗子混熟了,一年也難得有一天開心的時日,一年也難得痛快一次。不巧的是目副縣長來了,行政科長派的車,得“大的優先”,陪了大官再陪小官,這是定律,我也不能打破。 其實,陪喝老米酒的任務遠遠非我想象的那么簡單,目副縣長的老米酒量我是知道的,八兩是小意思,再加上財政局的同志也都是“酒精”沙場,所以一頓飯下來,我已經是仿佛不知東南西北了,分管財貿的副鄉長馬勃氣吁吁地跑來對我說,黃書記不在家,你無論如何要到場一下,這財貿任務完成得好壞,是一局定全年的工作,你要去。 “你不是沒有看到她的樣了么,還能喝?”狄主任心痛地說。 “那怎么辦?大家眼巴巴地望著?!?/br> “管他娘的?!蔽覍Φ抑魅握f,“你送目副縣長他們一行去休息一下,我到杏花酒家去看一看?!?/br> 離杏花酒家有百米遠的樣子,走在街頭就能聽到餐館里傳來吆五喝六的鬧酒聲,再進了室內喊聲就震耳欲聾了。大家紛紛說,鄉長來了,鄉長來了。人們齊刷刷的將目光移了過來,有幾個資格老一點的村書記就舉起杯子跑出席面,邊走邊說,來,來來,我們給你敬個酒,我個人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我用手擋回去了,蘇合香知道我要敬酒了,敢緊拿來一個干凈杯子倒了滿滿一杯老米酒遞了過去。我接過杯子,高高地舉過頭頂說,同志們,我來給大家敬酒了,剛才有一點小事耽擱了一下,首先讓我代表鄉黨委政府給出大家敬一杯,大家辛苦了! 大家一飲而盡! 我一喝完,又從服務員手中接過酒壺,滿滿地斟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這第二杯酒呢,祝大家心想事成,工作順利,家庭幸福,萬事勝意! 又是一片“喝、喝、喝”的歡呼聲,大家一飲而盡! 這第三杯老米酒呢,祝大家早日完成任務! 第三杯老米酒下肚后,好多村干部蜂擁而來,開始爭先恐后地向我敬酒了,盧書記和蘇主任都給擋了回去。只有各村書記主任敬的酒,我喝了,喝完后,又反過來對村書記和主任敬酒,我說,如果在六月底之前完成財貿任務的話,這杯老米酒,我喝啦。村支書和村主任連聲說,一定完成,一定完成! 下午,又在鄉接待室里向目副縣長匯報工作,我的匯報贏得了目副縣長的好評,晚上,又在鄉食堂里為目副縣長送行,目副縣長能喝會說,幾杯下來,鄉里幾個人都有些潰不成軍了,我中午喝多了,現在晚上又打連坐喝,已有八九分醉意了,我強打精神送走了目副縣長一行。蘇合香和狄長生趕忙將我扶到房里歇息,蘇主任又分咐辦公室的出納赭魁送來了兩瓶開水到我房內,以備我晚上醒來要喝水。 雞叫三遍的時候,我醒了,睜開眼睛一看,自己連衣服都沒有脫就睡了,我努力地回憶自己昨天的情境,想一想自己是否說了過頭的話,或者言行是否有失態的地方,可是一時三刻又記不起來了。室內燈光耀眼,窗外月光如水,灰朦朦的,萬籟歡歌,風送蟲鳴蟬叫,還不時傳來一兩聲夜鳥的呼喚,這樣的日子我已經習慣了,我干脆躺在床上豎起耳朵睜開眼睛,像是在聽什么,捕捉一種什么樣的聲音,又像是在回憶一種禪意、夢境,剛才我的確在聽到兒子在喊mama,是那樣的真真切切,兒子說什么話,又一點也回憶不起來了。我支起身子拿了一個枕頭靠在身后半躺著,對兒子我有著深深的歉意,還是在月子里,就斷了他的奶,我忙著去地區參加招聘考試,這一折騰就是大半年,幾乎十天半月才能看一次兒子,剛一跳出農門就拼死拼活的掙文憑,這一拼又是三年了,以致有好幾次我帶兒子到鄉里來時,不到一個星期兒子就吵著要回家,在兒子的心中他認為只是到mama這兒來做的,這讓我心酸了好些日子但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一撥又一撥的工作任務壓住了頭,就像脫粒機打稻谷一樣,一捆一捆的稻谷扔進去一團一團的稻草涌出來,你都得接住,那一個環節你都不能松懈,從一個村里統帥千把人的一把手到成為統率幾萬人的一鄉之長,我每天每時都是刻不容緩的學呀、學的,問呀、問的,幾乎沒有很多的心思用在兒子和丈夫身上,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也是一個不稱職的妻子,不知道兒子會不會原諒我,也不知道丈夫是不是在怨恨我,是非曲直自己最明白不過的了,姊弟幾個中除了小弟狄南外,我幾乎沒有過問誰家的事了,有時親朋好友聯絡感情也因為沒有時間而告吹,想到這里更是難以入睡,肚子開始嘰嘰咕咕地叫過不停,這與喝酒后沒有吃飯的習慣有關,喝酒時也很少吃菜,現在口里干渴干渴的,我勉強起來倒了一杯開水,想找點舒適的什么可以吃的東西,可是房內除了幾包煙外一無所有,這時麻木的腦袋又有一點疼,我揉了揉太陽xue,端起杯子就走向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