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真兒假父
我帶上招商辦里唯一的工作人員云朵上路了,一路上她有一種雄糾糾、氣昂昂的感覺,雖然云朵不厭其繁地問這問那,我也不厭其繁地解釋,我說,為什么鄉里將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們調解呢,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鄉長在考驗我們,雖然這個案子應該歸鄉政府的大辦公室來處理,但是鄉長信任我們,所以我們要全心全意地辦好這個案子并且要辦得圓滿圓滿的。第二,我們單位在鄉里的院子里辦公,還沒有分家,也就算得上是一家人了,鄉里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們的事鄉里不也是全心全意地支持么,一家人不能說兩家子話,齊心協力。第三呢,舉目一瞧,你看一看這里大院里,有誰能拿得下這個案子的,不是我吹,難找啊。 云朵有自己的生存秘訣,任何事件都不發言不表態,只做一個行動,聽著。所以任憑我們講得天花亂墜,她最終表態說,我聽主任的。 其實我只是臨時點將的,我對調解工作一竅不通,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加上了這個擔子,當初鄉長找我談話時說,主任一職已經空著,只要好好干當上主任的事今后當鄉長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名副其實的主任位子自己至少也得干它過三五年,大家都喊我主任,只是面子上的事,實質上有權就行,招商的事鄉長當家說了算數的,想到這里他心里就有些得意洋洋的。也就不再講課了,加快了腳步。 村長秦名羊帶著我到了葛花的家,給葛花介紹說,“這是鄉里派來的狄主任,這是云朵,你將你的事好好地對他們講一講?!比缓筠D過身子對我說,“中午就到我們家吃飯,現在有個重要的會議等著我,我就不陪同你們了?!?/br> “行,我們等一會兒見?!?/br> 我送村長到門口,環顧四周,舉目皆是三屋的樓房,這些年村民外出打工發家致富了,帶回來的錢就是蓋房結媳婦,完事后又出去打工去了,所以村子里很少碰到有人家,家家戶戶都是鐵將軍把門,關門閉戶的。只有老、少、弱、病、殘的堅守在家鎮。葛花住的房子是六十年代蓋起來的五間平房,走進室內,進門的中間是廳,東邊是睡房,西邊是廚房,雖然有些陳舊,但是還是一塵不染、見不到一點垃圾,必定是主人打掃得干凈整潔。再抬頭掃了一眼葛花,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個褪了色的紅茶嘰邊,懷里抱著一個正在吃奶的嬰兒,旁邊小紅木凳上坐著一個約三歲的小孩正在吃著旺旺雪餅。我瞟了一眼葛花,立刻為她們美麗所震撼,她的一對大眼睛明亮、眼珠漆黑,目光婉轉,仿佛會說話,五官完全是歌星的長相,只是眉毛之間像是有萬種憂愁。她正埋頭給給孩子喂奶,我將目光快速地從那對碩大無比的尤物上慌亂地移開,因為我感覺到云朵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行為,為了掩蓋自己的跑邊了的思緒,我開始發問了,也就是那種例行工作的事。 “你就是葛花?!?/br> “嗯?!?/br> “這是?!?/br> “大的名叫大寶,小的名叫二鳳?!?/br> “你知道我們今天來找你有什么事嗎?” “知道?!?/br> “你既然知道,就如實地向我們講來,事情就好辦了?!?/br> “好?!?/br> “你男人叫什么,人都哪里去了?” “我男人叫阿魏,打工去了?!?/br> “什么時候走的?” “去年就走了,下地沒有回來,也沒有音信?!?/br> “你既然有男人,為什么到縣里里去申訴?” “我男人其實不是我男人,這兩個孩子也不是他的?!?/br> “你這是什么意思,來此之前我們調查了你的檔案,你在三年前就與阿魏領取了結婚證,為什么說阿魏不是你正式丈夫?” “我與我男人是名義夫妻,我嫁給他后沒有跟他睡過覺?!?/br> “為什么不同他睡呢?” “他不能睡,他不能做那事?!?/br> “那事是啥事?”我脫口而出時,云朵就用眼睛暗示了我一下,那意思非常明白。 “你懂的?!备鸹ㄉ焓钟靡路w住尤物,然后將睡著的二鳳放進搖籃里,然后開始泡茶,將茶遞過來一人一杯,還給大寶沖了一杯熱牛奶。 “我懂?我就不是不明白,誰跟你睡覺了,誰就是你孩子的爸,這一點應該說是毫無疑問的,可是你為什么還說不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并且還要鬧到縣城里去呢,通道這是什么光榮的事么?” “這正是我要伸冤的地方,你想一想那些龜兒子,睡也睡了,我孩子也生下來了,現在他們這些龜兒子反過來沒有哪一個承認睡過,更不承認孩子是自家的?!?/br> “孩子肯定就是阿魏的,不就完美了?!?/br> “問題就出在這里。阿魏與我吵架然后離家出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說孩子不是他的,他在家里干得沒有勁,辛辛苦苦地為別人養孩子,活著沒有意思?!?/br> “既然不是你男人阿魏的,你應該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吧?!?/br> “當然知道,可是他們都不承認?!?/br> “為什么呢?” “他們都有妻兒老小,承認了我,不就妻離子散了么?!?/br> “既然你知道后果是這樣,你為什么還要他們承認是孩子的父親呢?” “你看一看我現在的狀況,我能養活這兩個孩子嗎?我已經債臺高筑了,下一步只有等死?!?/br> “請你說出跟你睡過的人的名字來,我們為你伸冤?!?/br> “其實,也不能說是冤,都是我自愿的?!?/br> “名字?” “蒲人蛙、秦名羊、代赭石,還有” “還有誰?” “我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要遭遇雷擊?!?/br> “你一定要說出來?!?/br>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痹贫湓诼牭媒蚪蛴形兜臅r候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有這三個男人就夠你們應付一陣子的了,我敢斷定孩子他爸就在這三個人之中?!?/br> “你能肯定這三個人就是孩子的父親,你能說具體一點嗎?” “這個你最好去問他們自己吧?!?/br> 我再一次地被她的超然淡定所震驚,仿佛這事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牛打死馬、馬打死牛,該發生的必將發生,不該發生的你就不必發生。像村頭剛剛路過的龜山河里的水沒有波濤沒有暗流平靜深遠。這反而讓我內心有一絲的慌亂,仿佛將她的肚子搞大然后生了兩個孩子的男人的是自己似的,我擦拭了額頭的汗水,稍稍鎮定后,我覺得有必要給她上一課。 “國有國法,村有村約,家有家規。你申訴的事,已經轉交給我們所里來處理,在問題沒有搞清楚之前,在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在問題沒有結果之前,你不能再次越級申訴,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找村長”。 講到村長的時候,葛花的鼻孔里似乎冒出了三個“哼”字,并且將三個字連貫起來。 我望都沒有望她一眼,并沒有理會她,接著說,“村長解決不了的,可以找我,我解決不了的可以找鄉長,但是我提一個要求,你到找鄉長的時候必須是我陪同。我也可以肯定地跟你講,我解決不了的事,鄉長也未必解決得了,所以,此前,你必須呆在家里,不得四處亂跑?!?/br> “走親戚呢?!?/br> “當然,我講的不許亂跑,主要是指不能越級申訴,你可以到天南海北任何地方都沒有問題,該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一想,你跑到縣城去,有什么用呢,最終問題還不是需要我們來解決么,就像是你將一個石頭扔上了天空,石頭最終肯定要掉到地上,要在一個地方落腳的,不可能在空中飛吧,那么你的這個石頭的落腳點就有我這里,所以?!蔽乙贿呎f著一邊就從公文包里掏一張名片遞給葛花接著說,“這是我的聯系電話和工作住址,有什么事需要找我們就第一時間直接打電話,或者你也可以到鄉政府大院里去找我們,我就在鄉政府院子里的最后一排的中間那個紅門里,門口掛著招商辦的牌子呢?!?/br> 我說完暗示云朵掏出那個來之前就裝了三百元錢的信封袋。 “你家生活困難,這是我所里的一點心意,你也知道這也是鄉長的心意,他事情多來不了,就委托我們的狄主任向你表達慰問?!痹贫浜芏碌剡呎f邊將信封遞給我,由我親手遞給葛花。 “我不能收?!备鸹ㄍ妻o著說。 “你收著吧,我們是真心慰問你的,沒有別的意思?!蔽矣行┮馔獠挥X再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女人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三百元錢雖然不算什么,但對于一個沒有經濟來源的家庭來說可能是一個月的生活費。 “你莫不是嫌少了吧?!痹贫鋼屩f,然后將信封放在茶嘰上,收拾著筆記本,對我說“主任,時候不早了,村長來短信了,催促去吃飯呢?!?/br> “收了錢,你們不再幫我查我男人嗎?”葛花急切地問道。 “不會的?!蔽艺Z氣堅定地說,“我們一定要幫你找到孩子的父親,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