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甘心，卻也清楚地認識到對此無可奈何。這條路走不通，我們只能嘗試走那條向下的通道，再想辦法找到上行的路線。

    再次回到“岔路口”，塔特爾率先趴下身體，匍匐著鉆進洞xue里。我注視著他的身形消失在通道的轉彎處，隨著腰間燈光的逐漸退去，那些巖石表面天然形成的紋路似乎開始扭動起來，甚至讓我產生一種極為古怪的錯覺——好像這個巖石管道本身就在蠕動、翻滾著。地面與洞壁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因為視線內所有能作為參照物的圖案的相對位置似乎都如同幽靈般地變幻著。

    深呼吸，放松周身肌rou筋骨，意守靈臺，那些翻動著的不祥幻影終于消失在我的視線中。這并不是一個壞消息，因為它說明那只不過是我的腦海中的錯覺，而不是某種切實存在的險惡事物。

    隨著塔特爾的前行，洞xue中的最后一點亮光徹底不見。露出的洞口里很黑，里面的黑暗幾乎像是有形的物質。但黑暗在此刻反而像是件好事——因為它模糊了內壁上那些本應該會顯露出來的東西，并且像是煙霧一樣實實在在地從囚禁了那些似乎是活物的扭曲紋理——只要我刻意封閉自己的陰陽眼，我如是想到。

    于是我這么做了，然后一頭鉆進那深淵的洞口。這個洞xue的尺寸對于塔特爾那樣的精壯成年男子來說有些狹窄，但是對我這樣的少年而言可以順利通過。在黑暗中，我一邊摸索著，一邊緩慢地匍匐前進。相比直視那些難以言語的詭異花紋，爬行中因黑暗不能視物而導致的輕微磕碰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這胡思亂想之中，我以一個相對穩定的速度緩緩前進，很快就遇到了第一個拐彎點。我摸著石壁改變方向。然后是第二個，這次轉彎的角度比較大，洞xue直徑也變小了，我不得不稍稍扭曲身體。幸好塔特爾作為武僧，身體柔韌性很好，不然恐怕是要卡在這個位置。

    在轉過第三個拐角的時候，燈光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瞪大了眼睛，在柔和的燈光照射下，那些巖石表面的深色紋路蠕動著，巖壁上開始滲出一種渾濁的粘液。此刻我只感到自己仿佛全身被緊緊地擠壓著，動彈不得，而那帶有腐蝕性質的液體正一寸寸地將我淹沒。

    不，冷靜下來，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極力暗示自己，不管眼前的一幕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現象。這時，身后傳來了松散的石塊相互碰撞時發出的細碎聲響，接著是巖石互相摩擦傳出的、令人感到牙酸的刺耳聲音。

    我充滿恐懼地驚跳了起來，后腦重重地磕在巖石上，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四周的石壁似乎也隨之蠕動收縮。就像是，我正處于某種生物的消化道中，而對方正在蠕動腸胃、分泌消化液。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一股劇烈的疼痛自腹中油然而升，刺激著我的神經，而這股絞心的疼痛隨后傳遍我的全身。

    我無法忍耐地大叫一聲，感到某種無形的束縛似乎被打破了。事后寫下這段話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那是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抑或是對心之所向的情形——源自某種我所不愿意承認的變態心理——而感到由衷的喜悅，總之，過于強烈的感官和心理雙重刺激令我的每根神經都感到興奮無比。我已經完全失去對自身的控制了。

    “云，云！清醒一下！”

    是塔特爾的聲音，就像禪宗當頭棒喝一樣，將我從這褻瀆人理的夢魘中拯救出來。受傷的武僧再度返回洞xue，靈活地運用四肢，小心翼翼地拖著我經過最后那短短的一截通道。

    “你沒事吧？”

    我擺擺手，神智逐漸恢復過來。神識內視自身，我的腹部并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也沒有被異物入侵體內，而凝聚的“虛空原石”圣胎亦是完好無損。這很不對勁，無論是多高明的精神攻擊，我的圣胎應當會有所反應，就算是被碾壓、被擊潰也好，像這樣不明不白的暗算手段——倘若真的有一位幕后黑手——實在是太過離奇古怪。

    塔特爾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我，但并沒有開口詢問。我猶豫、糾結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決定如實告知對方。

    “你是說，你感覺到了這個洞xue在……蠕動？還有滲出的粘液？”僧人的眉頭皺了皺，隨后又舒展開來，“雖然我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但我相信你，得把這事記錄下來?，F在好好休息吧?！?/br>
    我點點頭，從隨身空間中取出食物和飲水。說實在，看到食物，我感到有點惡心，但是理智告訴我必須補充營養和水分。吃飽喝足后，高度繃緊的身體和精神放松下來，睡意無法抑制地涌上心頭——塔特爾讓我好好地睡一覺，于是我便取出睡袋和墊子，在這夢境之地合上雙眼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塔特爾正盤膝而坐，進行冥想。我起身稍稍活動下四肢，感覺睡了一覺后精力恢復了許多。良好的精神狀態允許我仔細地思考昨天的經歷，因此我取出筆記，將發生的事情盡可能詳細地記錄。

    “你醒了。狀態怎樣？”

    塔特爾這時結束了他的冥想。我告訴他現在一切安好，精神也完全正常，同時詢問他的傷勢如何——恢復大半，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這意味著接下來的路程要好走很多。

    吃過早餐，我開始打量起所處的這個洞xue。它中等大小，巖石質地與我們一路經過的洞xue并無不同，兩個“出口”挨得很近，都是向下傾斜的巖石管道，一個寬大，一個稍顯狹窄。。

    我首先控制著飛劍進入更加寬大的那個洞xue。附著神識的飛劍跟隨坡道不斷下行，洞xue不斷變化的輪廓映射在我的心靈中。這個洞xue里充滿了各種角度的彎折與回旋，但不論其內部結構如何變化，通道始終都很寬敞，絲毫沒有收攏變窄的趨勢，一直都在朝下行進。

    在飛劍前進的過程中，我并沒有發現特別值得一提的岔道，只有一些擴張在巖壁上的狹窄裂縫，有些大概能讓我側身過去，有些則僅能容納一條手臂。出于好奇，我控制著飛劍鉆入那些裂縫，它們中的大多數都在巖石深處終止，只有少數幾條延伸到另一些較為寬大的洞xue或巖石縫隙，但沒有一條是我們能通過的。因此到了后面，我就懶得一一探查那些裂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