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6日，周四，上午；京都大學）

    秋山空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身前是干干凈凈的辦公桌，沒有絲毫紙質文件放在桌面上。他現實中的本體正在處理郵件，而精神網絡中的靈魂分身則收到了來自許明山的信息。

    “crisprcas9脫靶造成的蟒蛇變異？不錯，挺有意思的?！?/br>
    秋山空讀完許明山發給他的短文，思考片刻后回復道：“別的我也幫不上忙，倒是對付蟒蛇這件事——最近麻省理工和軍方合作研發的賽博格昆蟲部隊不是很火嘛？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實驗機會，接下來就看州政府如何交涉了。畢竟光靠人的話，想要清除這些入侵物種實在是費時費力?！?/br>
    這項工程的基礎是wei xing導航芯片、光遺傳學腦機接口以及wei xing太陽能電池技術。麻省理工的工程師們制造出小型化的多功能柔性聚合物纖維探針，并將之植入事先進行過基因編輯的昆蟲的神經系統內。攜帶視蛋白基因的神經元具備光敏感性，使得人類可以通過芯片用光對昆蟲的神經系統發號施令，從而達到cao控昆蟲行為的目的。

    秋山空不清楚軍方具體是怎么做的，但以他的設想，只需要通過合成生物學設計相應的通路，讓昆蟲部隊能夠鎖定蟒蛇的信息素，接下來不管是攜帶du su還是使用病毒感染殺死蟒蛇都不是什么大問題。至于軍方的態度，在星河聯邦的多年he ping方針下，這也不會成為阻礙。

    做完這些，他在虛擬世界中的靈魂分身連接上資料庫，開始閱讀最近的文獻，而位于現實世界的本體則照例開展研究工作。

    “深度學習解碼視覺皮層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

    秋山空饒有興致地通讀了全文。這項研究來自中國科學院自動化所類腦智能研究中心，其核心論點是使用深度學習技術處理fmri數據，從而更簡單精準地還原出的被試個體所看到的景象，而且生成的圖像質量也優于以往的方法。數學和算法上的創新之處在于設計了一種新的變分貝葉斯方法，來推斷潛在的變量和模型參數，從而進一步提高重建圖像的準確性。

    如果說中科院的這項研究是非侵入式腦機接口的一大進展，那么來自加州理工學院的另一項類似研究就是侵入式腦機接口版的“讀腦術”。相比非侵入式的腦機接口，侵入式的腦機接口籍由手術植入大腦的各種設備，可以采集到更多的信息，從而在計算機中重建出更為復雜的圖像。當然，受限于醫學倫理和傳統觀念，目前這項技術還僅限于在動物身上實驗。

    “腦機接口領域的競爭與合作相當激烈啊……”秋山空不由得感嘆道。

    他現在雖已投身更為基礎的腦科學研究，但此前做的就是這一類工作，同樣是在非人靈長類動物身上進行各種實驗?；A科學與應用科學相輔相成，他并沒有因為自己目前的基礎研究而看不起偏向于應用的同行們。

    “唔，茅場晶彥那家伙，要不是早早地就有郵件來往探討……”想到這里，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還真看不出他這副嚴肅的外表下有這么中二的心思呢?！?/br>
    “或許要不了幾年，他真的能在現實世界實現兒時的夢想?！?/br>
    ……

    （2014年2月14日，周五，上午；加利福尼亞，伊克頓實驗室）

    秋山空和七宮智音并肩跟在許明山身后，穿過毫無裝飾的長長的淡銀色走廊，最后來到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前。他們正身處虛擬世界，秋山空和七宮智音的本體在家中吃晚餐，而許明山的本體在學校上課。

    這扇金屬門顯然裝有智能安全系統，不過秋山空一行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各顯神通，紛紛使出自己擅長的遁術閃進內部，毫不在意外邊墻上的安全守則。

    金屬門的里邊是一條橫向的通道，左右兩扇門各自通往兩個房間，分別是實驗室和飼養房。秋山空釋放神念sao miao周圍，房間內部的空間十分寬敞。實驗室里各種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設備應有盡有，飼養房內有另一條通往外部的通道，似乎是用來運進食物和運出廢物的。

    “基因編輯后的受精卵正在等待孵化?！痹S明山將他們帶到飼養房里，指著其中一批孵化倉介紹道。

    這里是百耀科技集團某子公司旗下的伊克頓實驗室，專注于生物工程領域的工業研發。杜沐家中的長輩似乎早早地就考慮過后輩的huo dong，據說這間研究室是早已騰出來給他們使用的，其在教育事業上的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星河聯邦并沒有對人類社會體系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因此即便“彼岸”計劃在多個方面打破了趨向于固化的舊社會階級，這些積累多年的世家仍然保持著強大的資本，而不是被星河聯邦以碾壓式的黑科技暴力清除。

    “喔……好厲害！”

    七宮智音俯下身，湊近孵化倉仔細觀察，突然問道：“對了，既然現有的基因編輯技術有脫靶的問題，你如何確保你的編輯不出意外？”

    聽到她的疑問，許明山隨手一點，憑空召喚出信息交互界面，解釋道：“這次脫靶事件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嚴重。一是原有的計算機預測脫靶位點的算法需要改進，二是給做動物建模的研究者敲響警鐘，必要的全基因組測序不能省去?！?/br>
    盡管在虛擬世界里他們擁有非人的思維器官，但人類的習慣依然對他們有著深刻的影響，例如像這般接受信息的方式。不過即使同樣是“看”，在這里他們沒有所謂的視覺擁擠效益或視覺處理的極限——受人類大腦功能的限制，在處理視覺信息時往往對大量冗余信息進行壓縮，還會分配注意力來準確處理重要信息，而忽視次要的信息。

    “是的。我讀了相關的文獻，這種脫靶背后有規律可言，并不是完全隨機的，我想在這個世界應該可以用相應的模塊算出來?！鼻锷娇湛粗聊簧系臄祿?，笑著補充道，“有不少課題組都在研究減輕脫靶效應的方法，不排除背后有星河聯邦推動，很快就會有相應的改進技術出現?！?/br>
    七宮智音貌似理解地點點頭，很快又跑到飼養倉旁邊趴下觀察。

    “要等到它們完全長大嗎？”

    “這倒不用，我的計劃是構建它們生長發育的數學模型，并與其他蟒蛇進行比較?！痹S明山搖搖頭，“當然，它們仍然會被人工飼養至成年，以作后續研究?！?/br>
    許明山的研究了解到這里算是告一段落。就在秋山空準備離開的時候，七宮智音突然驚呼道：

    “誒！這里還有養兔子??！好可愛！”

    “哦，那個是杜沐和陸清漪前段時間的實驗，用兔子作為對象研究形意拳‘雷音練髓’的原理?！?/br>
    “嗯？雷音練髓？那是什么？”秋山空好奇地問道。

    “內家拳中有虎豹雷音一說，認為貓科動物身體內那股嗯嗯噫噫的聲音可以鍛煉骨髓，所以它們的骨骼特別強大。這個說法先后被《中華外科雜志》和《美國聲學學會雜志》的相關研究證實。獲得精神網絡權限后，杜沐率先練成‘虎豹雷音’這種功夫，然后就萌發出要在動物身上進行實驗的想法?！?/br>
    許明山對著空氣揮揮手，信息交互界面的內容驟然一變，新的實驗數據出現在他們眼前。

    “因為兔子不會虎豹雷音，杜沐的想法是仿照前人的實驗，用不同的振動頻率對其進行刺激，并檢查其骨骼強度的變化。這有點像運動學的‘超量恢復’理論，在生物學中稱之為‘應激’，雷音似乎促進了機體的成骨效應，骨骼密度和強度因此得到增長。具體的生理過程還在研究中?！?/br>
    “這個思路真不錯！期待他們的結果?！?/br>
    秋山空沒有刺探商業機密的愛好，所以不再逗留，和七宮智音一道離開伊克頓實驗室。

    ……

    （2014年2月14日，周五，夜晚；公寓四樓，秋山空家）

    秋山空靠在躺椅上，輕輕地摟著懷中的女孩，感受對方不斷扭動身體帶來的柔軟觸感。

    “無聊無聊無聊！”

    七宮智音嘴里嘟囔著，雙手一下子環上他的脖頸，一雙碧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怎么就這么輕易地解決了??！難道不應該發生點什么意外嗎？就好比說巨蟒入侵邁阿密的下水道什么的?！?/br>
    望著眼前可愛程度爆表的ai ren，他心中不由得一熱，抱著對方腰肢的手微微用力，低頭吻了上去，許久才分開。

    “七宮這副樣子實在是太萌了！”秋山空笑著摩挲她那柔順的長發，“完全沒有抵抗力??！”

    七宮智音索性解開皮筋，將被揉亂的長發散開，嘴上卻故作傲嬌道：“哼！才不愿意被秋山這么玩弄呢！總感覺像是家里養的貓一樣……唔……”

    明明就是只人形的貓??！

    秋山空和她玩鬧了好一會，這才安靜下來，并肩躺在沙發上。身邊的女孩恬靜地靠著他的肩膀，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微微偏過頭，卻發現對方正羞紅了臉，聲音細若蚊吶：

    “唔……突然發現我們好像一直叫彼此的姓氏呢?！?/br>
    按理說親密的戀人之間不會這樣，但既然他們互相的稱呼能夠喚起相應的心智huo dong，糾結于世俗禮儀似乎并無必要。

    “這有什么，不過是習慣罷了。要我直呼名字嗎？”

    七宮智音聽到這話，不自覺地低下頭，聲音變得更小了：

    “笨蛋……以后還要嫁……”

    秋山空這下子終于明白了女孩的心思，嘴角不由得輕微揚起。他轉過身，輕輕攬住對方的背部，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智音，我愛你！”

    七宮智音身體猛然一僵，隨后又放松下來，紅著臉埋首他懷中。

    “笨蛋……空，最喜歡你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