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做了一個夢,跟我上船的那一天幾乎相同的噩夢。 深海的幽靜被白晝明亮的陽光劃開,形成美麗競放的波紋,泰坦尼克號割開平靜的海面行駛而來。一切都像是無聲的電影畫面,它開往前方的目的地是巨大的冰山,船體沒有減速一絲一毫地與冰山相互挨蹭而過,水淹沒而過,我看到自己走入都是海水的艙門,冰冷的沉默變成它唯一的色調。 很快的這個夢又再次從遙遠的時空隧道變得鮮亮無比,我推開甲板大樓梯的門,璀璨的燈光在我頭頂散落而下。 四周都是人,可是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孔。直到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拿著小提琴過來詢問我,“艾米麗小姐,是否要演奏我心永恒?!?/br> 我終于發現他是樂隊指揮,他笑著等待我回應。 猛然抬眼,泰坦尼克號死去的人全部都在這里,他們就這樣看著我,仿佛已經等我很久。 從夢里面驚醒,我莫名其妙地死盯著床的上面,那些精細的花紋與沒有開的頂燈。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干燥而光滑。從床上坐起來,光著腳穿著睡衣下了床走出房間??栔苯犹稍陂L沙發上睡覺,我可以聽到他疲憊的呼吸聲響起。 走到他身邊低頭觀察他,發現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開始浮現出來,嘴唇有些脫皮,似乎好幾晚都沒有睡好覺。我用手指撥一下垂落到他額頭上的黑發,不希望發尖戳到他的眼皮,然后才往外走。 卡爾帶來的仆人已經開始在收拾客廳,并且準備早餐。我昨天晚上遇見回來的露絲,她看起來氣色比先前好,看來在卡爾的重壓下,她母親并沒有給她太大的壓力。 我甚至覺得卡爾已經跟她商量過,關于那個解除婚約的計劃,所以她看起來才會那么有恃無恐。 到了私人甲板,我站在窗邊幾分鐘,專注地凝視著船外面的海洋。今天是十四號,我希望船在今天會減速,公告欄那里今天會貼出昨天的航行速度,如果我要看到十四號的航行速度,就得等到明天??墒俏覔挠肋h都等不到十五號中午的時速公告單,這不是不信任卡爾,而是擔心歷史的慣性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船沉了……我搖頭將這種不吉利的想法壓抑下去,船上的救生艇無法拯救所有人,這是毋庸置疑的,到時候三等艙的乘客會很倒霉。我可不希望杰克,還有跟我一起在交誼廳跳舞的人都凍死在冰山區域內,那可真是貨真價實的噩夢,不是你在電影院看場電影噓唏一般的重量。 可惜我看不出船在行駛的過程中是否減速,海洋太大,它的速度如果不是停下來你幾乎難以察覺??戳送饷婧芫?,也無法確定,我才離開窗邊,打算待會換衣服去找安德魯,讓他陪我去船長室參觀一下,然后直接詢問船長。 轉身看到卡爾穿著睡衣披著外套站在門邊,頭發凌亂地看著我。他輕而易舉地看出我在想什么,無聊地咧嘴笑了笑,對我說:“別擔心,這船沉不了?!?/br> 沉不了最好,我昨天晚上就感受到那種低溫,白天十幾攝氏度到晚上狂降到一兩攝氏度,這種不自然的溫度轉換讓我無法真正放松。這表示船已經跨越寒暖流的交匯處,從墨西哥灣流溫暖的海水進入到攜帶著冰山的拉布拉多洋流。如果船今天沒有減速,那么今天晚上就真的有可能重演歷史。 “好了,我說它不會沉它就沒有事,別站在那里吹冷風?!笨栕叩轿疑磉?,將外套披到我身上,然后將我往房間里牽,他不滿地握著我的手嘀咕,“你不要忘記穿衣服,現在氣溫很低,要是生病了怎么辦?!?/br> 說真的卡爾越來越像老媽子了,或者正確地說他其實很有嘮叨的天分。 我低頭看著他握著我的手掌,那種暖意讓我意外地安心,然后我低聲問他,“船在今天會減速?”這只是個負責任的重復確認,沒有懷疑他人的試探。 我以為卡爾會非常自信地立刻回應我,可是在某一瞬間,我發現他有些愣住了,就跟我觀察他人的表情與情緒占為己用來演化成自己的舞蹈時,所察覺到那種細微的感情。 他不太確定,甚至是對這件事情很不重視。當然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過,他馬上就回答我,“會的,它會減速,你不要擔心,它不是奧林匹克號?!?/br> 我當然知道它不是奧林匹克號,不太確定卡爾剛才那種停頓,我只好歸于自己的多疑與緊繃。 吃完飯,我又溜達到甲板上曬太陽,如愿地看到安德魯先生帶著兩位女士一位男士從甲板經過。我穿著長裙戴著同色的寬沿帽,還帶著白色的長手套,看起來像是一位家世良好的小姐,臉帶微笑地跟隨他們的腳步。幾位上等艙的客人對于我加入他們表示了善意,安德魯因為走在最前面,并沒有立刻發現我,他自然而然地開始介紹這艘船的一切功能。 無論是欄桿,還是救生艇,或者是備用錨,他在介紹船的歷史時會順便說一句船上的設備。而且語言幽默可愛,不讓人覺得乏味。 當然很快他回頭的時候就看到我站在最后面充當他的觀眾,我乘人不注意歪嘴做了個鬼臉,將他打算開口的招呼給噎回去,他笑著搖頭,直接當沒看到我繼續領著他的客人往艦橋上走。整艘船的駕駛中心就在最上面的一層甲板上,今天是星期日,我知道今天本來會有救生艇的演習訓練,不過被船長或者白星上層換成更符合實際,也更討好乘客的禮拜日活動節目。 對我來說什么基督禮拜日節目都比不過救生艇演習,這些救生艇架子是新發明的,很多船員都不熟悉,演習會讓船難發生時更快速地知道怎么放下救生艇,而不會浪費時間??上н@些小細節對白星公司來說都比不過討好乘客來得重要,我只能祈禱今天的船速夠慢,能輕而易舉發現冰山。 船長站在車鐘前,跟船員在說什么,他看到安德魯很欣慰地動了動自己的白胡子,然后笑著歡迎我們的到來。 一個侍應生剛好急匆匆走過來,止住了船長走向我們的步伐,船長停下來低聲詢問他發生什么事情。我隱約聽到對方在說冰山警訊,幾乎在瞬間就發現這是個開口詢問的好機會,調整自己臉上那種面癱的表情,語氣帶上些好奇的天真,就算問錯了什么,也只會得到無傷大雅的評價那種善意的原諒,因為我毫無惡意,“遇到冰山,我們會減速嗎?史密斯船長?!?/br> 安德魯一開始并沒有反應回來是我的聲音,因為我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很稚氣。 我希望用這種沒有防備的語氣,能更好地讓船長沒有防備地說出真實的答案。而船長不負眾望,還沒回頭就反射性地回應我的問題,“當然不會,別擔心,這個季節的冰山很常見,船已經開始加速,很安全的?!?/br> “加速……”我站在最外面,不敢相信地重復他的話。 安德魯終于意識到船長的回答出問題,他昨天還告訴我船會減速,可是現在船長的回答顯然戳破他的謊言。 “你們不減速嗎?”我奇怪而驚疑地再次問道。 “減速?為什么要減速?”船長走過來,他似乎是覺得我過于緊張,還溫和地笑著說,“不要緊,雖然有冰山,可這是很常見的,不用擔心。船上最后四個鍋爐已經啟動,你該對我們的技術有信心?!?/br> 卡爾說這船會減速,安德魯也說會減速,可是船長說船正在加速……我認真地凝視著船長臉上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不斷確認,“船會加速,看來我們能很快就到達目的地?!?/br> 船長很自信地回答,“如果順利的話,十六號晚上就能到達?!?/br> 有什么比船長能更了解這艘船的行駛速度嗎?他說十六號就是十六號,我的笑容慢慢塌下去,對不明所以的船長說:“恭喜,你的船一定能上頭條,我保證?!闭f完,我轉身就走,走出駕駛室過于明亮的陽光刺痛我的眼睛,我忍不住眨下眼,把生理鹽水給眨出來了。 我深呼吸,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慌亂,現在還沒有到達最后的時刻。船沒有減速還有機會停下來,不要著急,我還有時間。 腳步終于忍無可忍地加快,不斷加快,那種咬牙切齒的憤怒從胸口處壓都壓不下地冒出來。 卡爾霍克利,你給我等著。 我大力打開房間門,看到卡爾穿著淺色的三件套西裝,正在對一個男仆說:“將那幾幅難看的畫弄下來,塞回箱子里,就告訴露絲她的東西都收拾收拾,我全部送給她了……艾米麗?!?/br> 卡爾見我進來,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 我也露出一個微笑,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然后伸手揪住他衣服里的領帶,一點一點地拽出來,揪緊,緊到勒死他的地步。 卡爾難受而疑惑地“嗯”一聲。 “你說……”我微笑,慢吞吞地問,“船會減速?” 卡爾沒有遲疑,連忙點頭。 我微笑不變,沉默了幾秒,終于壓抑不住胸口那種沸騰感。松開他的領帶,卡爾立刻嗆咳了幾聲,不解地說:“誰惹你生氣了?” 本來想要先走開冷靜下再回來,可是他這句話讓我徹底停住腳步,我忍了又忍,忍……再忍下去我干脆去跳海算了,轉身,回頭,笑臉不變。走到卡爾面前,伸出手測量一下距離,接著臉色一猙獰,手抓住他的手臂,以右腳為軸迅速背身,惡狠狠一用力,沒有任何防備的男人就這樣被我一個過肩摔直接砸到地毯上。 卡爾暈頭轉向地趴在地上,我直接伸腳踩住他的背部,冷聲說:“你給我記住,我最恨別人騙!我!” 而且還是在我談戀愛的時候,騙我。 ☆、第55章 欺騙 “什……什么?”卡爾奇怪地眨眨眼,他似乎無法反應回來我到底在說什么。 我突然覺得自己這么輕信這貨簡直就是腦子被門磕壞了,他說減速我竟然會毫不懷疑,現在是四月十四號,我竟然會將籌碼都放在這個不靠譜的家伙身上,將一千多條人命都放在他的承諾上,果然談戀愛智商就會狂降真是該死的至理名言。 那種聚集在胸口的沸騰感終于變成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如果連這個最初始的承諾都是假的,我已經不敢確定這家伙說過的話摻雜了多少水分。 我深呼吸,迫使自己停止這種歇斯底里的舉動,如果卡爾沒有讓船減速,那么安德魯的眼神就符合他的答案,他跟我說話的時候根本是在編織謊言。 很有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個精神病人,所以他對待我的時候才會那么小心翼翼。 這種可能性讓我氣得直發抖,要是連安德魯都不相信我,那么我就真的沒有任何方法來阻止船繼續加速下去。他是最有可能讓這艘船停下的人,也是我能接觸到的唯一救星。 卡爾從地毯上爬起來,一個女人的過肩摔并不能給他造成什么實質的傷害,大概是我臉上的表情過于駭人,這讓他一時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我。 “發生什么事情了嗎?艾米麗?!笨栐囍虢咏?他前進一步我就后退兩步,怕他太接近我大腦就會被怒火給煮沸了,無法正常地思考。 “我剛才在船長室……”我始終跟他保持著一段距離,咬著牙氣息不穩地開始凝視著他的臉部表情,我想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船長室?你去哪里干什么?”卡爾已經發現我憤怒的對象就是他自己,所以他的表情也慢慢地擰成一種難看的不明所以。 “去聽船長的演講,他告訴我,這艘船十六號晚上就能到達紐約,這種速度能造成頭條轟動,能給白星公司帶來無法估計的廣告效益?!?/br> 卡爾怪異地抬下眉頭,他語調拔高地重復我的話,“廣告效益?”說完他立刻想清楚我在說什么,一絲驚愕從他眼里閃過,他似乎覺得我不該發現泰坦尼克號沒有減速這種事,然后他有些緊張地抬下手,似乎想要安撫我,“聽著,艾米麗,船還沒有減速可能是因為時間的問題?,F在才是早上十點多……”他瞄下壁爐上的羅馬數字小鐘,才接著說:“可能中午會減速,你總得給他們一個時間?!?/br> “已經十點四十六分?!蔽翌^疼地伸手揉下太陽xue,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叭绻揪筒淮蛩銣p速呢?”如果船要減速,那么船長不可能不清楚,他才是駕駛船的那個人,可是船長看起來根本沒有打算減速。 “你只是太緊張了?!笨柦K于看準機會,快步走到我面前,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身體卻很緊繃,眼神有一種游移不定的不安?!岸疫@是泰坦尼克號,就算不減速它也不會沉沒,沒有陰謀,你相信我?!?/br> 我跟隨著他漂移的眼光,想看清楚他眼里那些混亂不堪的情緒,可是除了看得出來他非常緊迫外,竟然無法觀察出他是不是在說謊。 “你跟安德魯說什么?”我希望他能揭發白星公司的陰謀,只要安德魯相信泰坦尼克號存在高層陰謀,那么他會比任何人都著急,甚至不惜讓船速慢下來也不能讓陰謀得逞。這就是我要卡爾作證的最重要原因,哪怕這個陰謀是針對奧林匹克號,可是因為跟泰坦尼克掛鉤,那么安德魯為了以防萬一,他也會讓船慢到無法撞上冰山。 可是安德魯看起來根本不相信這個陰謀的存在,不然船不會加快到這種地步。所以說,卡爾根本沒有作證過。 卡爾咬著下唇,他搖搖頭,盡量平和地說:“安德魯不重要,陰謀已經不存在了,船長跟伊斯梅決定加速并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這能帶來很好的處女航宣傳收益。我們是商人,必須這么做生意?!?/br> 好吧,也就說他根本沒有作證過,因此對安德魯來說,我就是個胡言亂語的神經病。 “所以你們決定不減速,打算打開所有鍋爐全速航行到紐約港,因為這能讓你們獲得巨大的好處?!蔽覟槭裁磿敲聪嘈趴柕脑?,他說船減速我根本不懷疑,這種信任被打碎簡直在嘲諷我堪憂的智商。 卡爾被我的話堵到喉嚨,他咽下口水,看得出來他想說什么,可是卻不知道要怎么解釋,最后他終于猶豫地說:“我有打算讓它減速,就算明知道會損失很多錢,并且這還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舉動我也打算讓它減速?!?/br> “它不是毫無意義,它會撞上冰山,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嗎?光是船員就死了近八成,三等艙幾乎全軍覆沒,有接近三分之二的人會在零度以下的海水里被活生生被凍死,這艘船會徹底完蛋,它會變成這百年來最嚴重的海難,沒有人會獲益。到時候南安普頓與紐約都將是哀嚎遍野,失去親人的悲痛會活生生咬死你們這群只知道做生意的王八蛋?!?/br> 我已經能肯定卡爾在說謊,船根本沒有減速,他也沒有為我作證,并且他還打算一直騙我騙下去。 這種事實像是冰冷的尖刺,幾乎將我胸口里那些溫暖的感情都活生生地刮出來,痛得我根本沒法控制自己想反擊的舉動。那種一直停留在一艘沉船上的焦慮與慌亂終于集體爆發,我根本不是超人,能承受這么大的壓力而無動于衷。明知道所有人都會跑去送死,而你就在這股死亡的洪水中被裹挾著不斷前進,沒有任何方法阻止他們停下腳步的感覺,窒息到就跟提早被人按到冰冷的海水里淹死一樣。 就在我絕望前卡爾卻告訴我,他能阻止死亡。這種承諾就是一種拯救,將我從那種窒息的恐懼里拖出來,然后在我相信他的時候,又被推到海里淹死。 “沒有冰山,這不是奧林匹克號。艾米麗,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它不可能沉沒,就算沒有減速也不可能沉沒,也不會死人,一個人都不會死?!笨柤拥刈ゾo我的手臂,他完全無法理解我的話,因為他不相信船會出事。 “所以船不會減速?”我基本可以肯定,今天的泰坦尼克號會非常歡樂地不斷加速,然后今天晚上再歡快地去撞冰山,因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 而且看卡爾的眼神,他八成以為我有妄想癥,對他來說我要求的減速只是無理取鬧。 “不……”他停頓了一下,眼睛幾乎不敢直視我,可是抓著我的力量也不容許我逃脫,他似乎很擔心自己一放手我就會跑得不見蹤影?!拔矣性囍V賂伊斯梅,提出讓他減速的要求,他本來答應了??墒亲蛱焱砩?,也就是你睡著的時候,我去找過他,他跟我說實話,船無法減速?!?/br> 說到無法減速的時候,卡爾的眼神是漂移到旁邊的花瓶上的,好像這種話讓他覺得很丟臉。 然后他眼神變得冷漠無比,用譏諷的口氣說:“那個老白癡,打算用假的時速來訛詐我的財富,可是他發現就算在公告欄上寫假的時速,等到船到了紐約也無法糊弄我。所以在想不到方法欺騙我時才跟我說實話,因為他還打算跟我家做生意,不想就這么得罪死我?!?/br> 我試著掙扎開卡爾在我手臂上的禁錮力量,可是發現他抓得更緊,并且他的身體處于一種警戒的狀態,也就是說他在防備我的任何動作,剛才那個過肩摔讓他醒悟過來不警惕可能隨時會被我撂倒。 “我知道你很生氣,可這是生意,泰坦尼克號必須打敗別的郵輪公司的船,這樣白星公司才能搶占市場。減速就好像在告訴別人泰坦尼克號有缺陷,這對宣傳是致命的打擊,也會給對手可乘之機?!笨栔钡亟忉屍饋?,擔心自己說得太慢會錯失解釋的機會,他有些無奈地扁下嘴,“我說了船沒有事,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想等到紐約再告訴你,因為那時候你就會相信陰謀并不會發生在泰坦尼克號上?!?/br> 也就是說這家伙昨天晚上就跟伊斯梅達成協議,船不會減速,等到紐約才會告訴我事實。 ☆、第56章 爆發 如果不是我今天參觀一趟駕駛室,那么今天晚上我連自救都會顯得很匆忙,因為我會跟所有在船上的人都一樣地認為泰坦尼克號不會沉沒。 卡爾不自然地笑了笑,打算就這樣平息我的怒火,他磨蹭一下我的手臂低聲說:“好了,不要胡思亂想,我們很快就能到達紐約,到時候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事實?!?/br> 我真的寧愿相信他的話,這艘破船一點事情都沒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這個神經病臆想出來的災難。也許我現在最該做的不是跑來質問卡爾,而是應該去找杰克,然后將他按到海里清醒清醒。為什么你不下船啊,你知道三等艙死多少人嗎?你死得連尸體都沒有了,我上這艘破船這么勞心勞力到底圖個什么勁。 疲憊地松口氣,算了,我沉默地看著卡爾,試著將自己的雙手掙脫出來。他抓我抓得太用力,我掙扎的時候很難受。 “你不生氣了嗎?”卡爾看起來似乎不太相信我這么好說話,他是被摔傻了吧,恨不得我砸桌子扔椅子加上狂揍他一頓他才有被原諒的真實感? “嗯?!狈凑龑δ闵鷼庖稽c用處都沒有,現在對你大吼大叫簡直傻得可愛,又不能將船給罵到引擎故障。 “那就好?!笨栣屓坏芈冻鲆粋€安心的笑容,他抓著我的力量終于慢慢松懈起來,然后他轉頭開始找話題,希望將這種不開心的場面輕飄飄給揭過去,盡顯一個商人在社交場上四兩撥千斤的技巧?!拔椰F在正在整理一些藝術品,你喜歡嗎?我留下一些,那個叫莫奈的還有那個叫畢加索的,如果你喜歡可以將它們掛在家里。下了船就會有人來接我們,到時候我會帶你回去看一下,如果你不喜歡家里的裝飾風格,你可以盡量修改?!?/br> 我敷衍地點頭,然后輕易地從他懷抱里退出來。那些什么家里的裝飾風格還是畢加索莫奈的都在我腦子里走個過場后徹底消失,我現在真的沒有空去理會這些玩意,距離沉船不到一天,我又得重新開始想法子。伊斯梅住哪里,我弄把水果刀捅死他算了。 然后我開始往門那邊后退,卡爾還沒有注意我的動作,我現在已經不奢望這個資本家能讓船速減慢下來,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沉船預言會真的拋棄生意上巨大利潤的商人,早就破產破得不知道在哪里乞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