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第42章 菩提種 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她吃完還想著兩人是不是能沿路散散步,壓無聊的馬路,但是,蔣閻就很直接地把她送回了家。 這導致她的心情不是非常愉快。 只是當她回到家,發現銀行卡里打進了設計大賽的那筆不菲獎金,所有的不開心頓時煙消云散了。 她計劃著,用這筆錢的一部分給姜雪梅和蔣閻分別買點禮物,一部分則存起來,用作她之后的交換生活費。 姜雪梅的禮物很好想,她千挑萬選了一個高端的護腰儀即刻下單。 但如果要給蔣閻,想不到該送什么。 仔細想了想之前的禮物,其實都沒怎么花錢……手工做的微縮模型,從狡兔酒吧順來的杯子??瓷先ワ@得自己摳摳搜搜。 為了給自己正名,感覺自己應該出點血,給蔣閻買點貴的。 她苦思冥想,最后決定還是買那個。 姜蝶揣上錢包,又把盧靖雯約了出來。 “你要給蔣閻買禮物?”她聽后很不可思議地指著春尾衣良的店門,“在這里?” “我最喜歡的衣服,當然要配我最喜歡的人?!?/br> 她推門進去,這次毫不露怯地走到男裝區,在一溜衣架前挑挑選選,很快看中一件,抽出來:“要不就這個吧,算是春尾里設計比較簡單大方的一款?!?/br> 連價格標簽都沒看。 要是以往,她早就第一時間偷偷摸摸去瞄標牌了。 “……你真狠,天天在我耳邊念叨著想下手買,沒有一次舍得過,連門都不敢進?!彼ι?,“這次買起來這么不帶猶豫的?!?/br> “因為他也給我買過啊?!?/br> “哈?” 姜蝶猛地閉上嘴,裝聾作啞地拿著衣服去結賬。 “我靠,等等,那件我們討論了很久的裙子,是蔣閻買給你的?!” 盧靖雯迅速反應過來,追在她身后追問,就差沒把姜蝶拎起來抖三抖把真相都倒出來。 “……是啦?!?/br> “你最好給我老實交代一下你和蔣閻的那檔事。我還以為是你主動把他追到手,合著是他早就打你主意了?!” 盧靖雯發現新大陸,說什么也不放過她,把人揪到了附近的燒烤屋,兩人邊吃晚飯邊聊。順便等文飛白過來一起吃飯。 知道了來龍去脈后,盧靖雯仰天長嘆:“真的絕了,沒想到是這樣的會長?!?/br> 姜蝶臭屁地揚起頭:“沒辦法啦,我魅力太大?!?/br> “你這樣我真的很想打你……” 盧靖雯作勢要潑飲料,下一秒就笑逐顏開,認真地說:“親愛的,祝你這次遇到好人?!?/br> 看到她認真的表情,姜蝶忽然恍惚了一下。 她也很認真地說:“謝謝?!?/br> 盧靖雯反倒是一愣:“干嘛啦,這么嚴肅?!?/br> “其實我還挺不好意思講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靖雯?!苯麚狭藫项^,“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很放心地很你說,你那么八卦的一個人,但從來都會為我保密?!?/br> 盧靖雯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把鼻子:“你豬啊,你是我的朋友,我八卦可以,其他人八卦就是長舌婦,我第一個上去拔舌頭?!?/br> 朋友。久違的,有人對著她非常真誠又主動地說出這兩個字。 那種感覺就像你在玩捉迷藏,所有的人都被找到了,她還蹲在角落,等了好久好久,她不抱希望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要離開時,后面有人跑上來,說,我終于找到你啦! 她對友誼的期盼,已經下降到非常薄弱的程度。 一旦有人給過超出一點點的預期,就足夠令她動容。 姜蝶吸了吸鼻子,覺得現在的自己其實是非常幸福的小孩。 有家人,有愛人,有朋友。 雖然這些都經歷過令人心灰的曲折,但最后都被命運熨平。 她現在富足得可以和世界首富抗衡,既然如此,過去藏著的腐爛的傷口,似乎也可以拿來當下酒菜。 姜蝶舉了舉手,朝店員要了一大扎啤,豪邁地喝了一大口,啤酒沫子沾滿嘴,她毫不在意地一擦,云淡風輕地說。 “你知道嗎,其實在此之前,我真的沒什么朋友?!?/br> 盧靖雯一愣。 “你別看我現在這樣,挺人模人樣的,其實我以前真的很土很菜。所以大家很容易在人群中忽略我,不會想要和我做朋友?!?/br> 盧靖雯也跟著要了一大扎啤,笑道:“干嘛,現在是揭傷疤是不是?那我也有得講了,不過你先好了,不跟你搶?!?/br> 其實在說完之后姜蝶很緊張,她很怕盧靖雯會給予任何同情或者審視的姿態,那樣她會受不了。 但很慶幸,盧靖雯沒有,而是也柔軟地攤開自己,說話的聲音就像一道水流。 而她是另一道水流,正在緩慢地沖垮回憶的閥門。 “但當時我也無所謂,因為我也很不想和別人交朋友。包括到大學,其實我一開始也很抗拒。但我得嘗試努力和過去做出不同。我不想自己還是那個灰頭土臉,被背后說性格古怪的那個小孩?!?/br> “我想讓自己看上去正常?!?/br> 盧靖雯微怔:“那……你為什么抗拒和別人交朋友呢?” “你有過對朋友很失望的時候嗎?” 她搖了搖頭。 姜蝶一鼓作氣地把啤酒干了。 “我有過?!?/br> 而且到現在都過不去的那種。 溢出的啤酒沫在瓷白的嘴角劃過,和十多年前老舊瓷磚上劃過的雨滴如出一轍。 那天是個陳舊的陰濕的雨天,大家都想,應該不會來什么人了。 一撥人湊在活動室搭積木,而她和十一被他們排擠在外,蹲在活動室的墻壁外看雨滴。 她憂愁地仰起頭嘀咕:“那只蝴蝶也會淋雨吧?!?/br> 十一糾正她:“它還算不上蝴蝶,只是一只繭?!?/br> “沒差,它肯定會變成蝴蝶的!” 兩人無聊的討論止于雨聲混合下的引擎聲,隆隆地從遠處傳來。 他們齊齊往前方看去,院門外,有一輛車正在雨幕下駛進。 隔得越近,他們也就看得越清楚那個車標。 她掐了下十一的胳膊,下意識地說:“這輛車是目前來的這么多車里,最好的?!?/br> 這也就意味著,這輛車的主人,必定也是個非富即貴的大人物。 這樣的大人物,一般不會出現在這里。要來,估計也是做什么慈善,給他們捐點錢,拍個合照,不會領人走。 結果很意外的是,老師在接待完這位大人物之后,突然讓他們集合。 而集合,代表了挑選。也代表,很有可能又有一個數字會消失。 她和十一是最后踩點到的,下意識里,他們已經摒棄了被選擇的可能,無所謂來得晚不晚。 兩個人被擠在最外的角落,她側頭看著窗外,還在擔心落在繭上的雨勢。十一依舊面無表情,露出來的一只眼睛黯淡得如同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站在最前面的大人物,穿著一絲不茍,意外的很樸素。女人沒有穿戴多余的項鏈耳墜,只有豐腴的手腕上懸掛著璧色通透的翠綠玉鐲。 她身旁的男人高出半個頭,金絲邊眼鏡,黑色西裝,手掌把玩著兩只油光水滑篆刻精美的核桃。 那核桃細細地看,表面竟是雕刻著兩張佛像。 男人就這么邊轉著核桃,視線在一群孩子當中逡巡。落在十一和她身上時,不知是不是錯覺,額外逗留了幾秒。 窗外綿雨如織,院長親自過來,帶著夫妻兩去了辦公室。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議論開,興奮地期許自己能被挑中。 她撞了下十一的胳膊:“你猜會是誰?” 他興趣寥寥:“反正不會是……” 我們還未說出口,老師突然打開辦公室的門,從走廊那頭過來,對兩人招了招手。 他們都朝身后望去。 老師哭笑不得,明確地喊出了他們的序號:“叫的就是你們,過來一下?!?/br> 兩人錯愕地對視。 十一先反應過來,拉著她往前走。 她心臟跳得好快,好像穿越回第一次被逼著望風的那一天,走路都同手同腳。但好在有十一在,她不至于跌倒。 兩個孩子是第一次走進這里,因為每一次,都是在“海選”階段就被淘汰了?,F在,他們的主考官就坐在并不寬敞的沙發上,居高臨下地旁觀著他們的每一個舉動。 為了不失分,他們干脆一動不動。 老師輕輕揉了一把兩人的肩頭,說:“向蔣先生和蔣夫人打個招呼?!?/br> 他們便低著頭異口同聲:“蔣先生好,蔣夫人好?!?/br> 男人不緊不慢地點了下頭:“這兩個孩子,是你們院里的老大難?” 院長道:“他們都是很命苦的孩子,應該符合您的收養要求?!?/br> 男人將兩只核桃撇開來:“我們計劃只收養一個?!?/br> 她和十一牽著手,背在身后,在那一瞬間,彼此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這句話出口,對方的僵硬。 院長試探的問:“性別是否有傾向呢?” 他估摸著對方應該會想要男孩,畢竟背后是一整個集團,總得有人繼承,不然來領什么孩子。 女人放下茶杯,她的粉底蓋得很厚,卻沒有多余的眼妝,腮紅打得很重,好像只是為了遮蓋蒼白的臉色。 她出乎意料地回答:“這我們倒是無所謂,都已經不是血親,又何必在乎是男是女?”她笑了笑,“到我們這個歲數,錢財都是身外之事,不如多積德行善,拯救孩子出苦海。那自然,緣分才是最重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