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我才是幸福女人!”大姐探出頭,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說辭。 那男的一看就是老手,隨即回道:“可以是可以,但尾款我們就不交了,你這也是在騙我們?!?/br> 言談間又有一個女生過來要票,這“幸福女人”居然還忽悠了不少人。 見有其他人同行,姜蝶的戒心降低不少。 她在群里回道。 小福蝶:我打算跟過去看看,安全起見我現在就打開位置共享了,正好一會兒按著這個位置過去找你們。 黃牛帶著姜蝶四人彎彎繞繞,最后停在一個寫著禁止入內的景區欄桿前。 她把欄桿從中取下來,原本狹窄的縫隙變成勉強可以容納一人通過的小入口。 眾人面面相覷。 “這就是你說的……特殊通道?” 大姐呵呵一笑:“昨晚剛鋸的,熱乎著呢?!?/br> 簡直和狗洞沒什么區別了。 事已至此,大家都明白完全被這黃牛涮了。 音樂節到了開場時間,已經能遙遙聽到電吉他的聲浪。 那個男生咬咬牙,率先擠進去。女生卻痛罵男生不靠譜,這樣進去丟死人,死活不愿意,兩人隔著欄桿對罵起來。 而“幸福女人”不知不覺已經溜之大吉。 姜蝶硬著頭皮說:“你倆挪個位置吵唄?” 她也無奈,但怎么辦呢,還是得擠。人生的路口有時候比這道縫隙都狹窄得多。 女生瞪了姜蝶一眼,扭頭就要走,忽然愣住。 姜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搖晃的芭蕉樹下,穿著一水兒白色運動套裝的青年疾步走來。亂花漸欲迷人眼,他卻比一切的潮間帶植物都鮮明,吸走所有的光合作用,叫人只能看向他。 ——是蔣閻。 ……他不是早就進場了嗎? 她匆忙點開小群一看,蔣閻不知何時悄悄加入了位置共享。 那個黑白的頭像慢慢靠近她的蝴蝶頭像,像臺風登陸時的氣象圖,帶著一種不可抗力,令兩個頭像重疊。 風平浪靜的天氣,一列臺風就這么席卷了一只蝴蝶。 第22章 介紹一下,這位叫邵千河…… 此時此刻,這只蝴蝶正擼起袖子,半條腿已經伸進“狗洞”。 “……” “……” 四目相對,姜蝶想一頭撞死。 “你這樣進去違規,手上不會有印章?!笔Y閻開口道,“我帶你從正門進?!?/br> 語氣帶著跑動過后才有的微喘。 “可是票……” 蔣閻從他口袋里抽出一張全新的:“我剛好有。本來給我朋友買的,臨時有事來不了。你不用它也是張廢紙了?!彼噶酥附砗蟮恼p,“還是你要真做一只貓,從這里鉆過去?” “哦……那太謝謝師哥的朋友了!” 姜蝶萬幸地撤回腳,聽見身旁那女生轉回身繼續大罵道:“你看看人家!說了這樣進去不行的!” 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了幾分竊喜,就像是被諾亞方舟最后挑中入船的人。 “那我這票錢要不要轉給你朋友呢?” 其實她拐彎抹角地想問,你到底還約了哪個朋友來,這個人居然還敢放你鴿子。 “不需要?!?/br> 蔣閻走得很快,畢竟已經開場。姜蝶帶著幾分尷尬,亦步亦趨地跟在蔣閻身后,重新繞回景區大門,還有一些沒票的和黃牛聚集在這兒。 有賊眉鼠眼的男人突然湊到他們跟前:“我手上還有票,這回算你……” 他還沒說完,蔣閻一把打斷他的話:“不用?!苯又涌炷_步往前走。 姜蝶有些疑惑地看了黃牛一眼,一回頭,蔣閻已經走出老遠。 “誒,等等我——” * 姜蝶終于進了場,在群里發消息,盧婧雯兩人都沒動靜,只能看到兩個頭像大致在哪片區域,隔得還挺遠。 姜蝶在心里給盧婧雯點贊。 她試探地對著蔣閻道:“師哥,他們倆估計在嗨了,都沒回。我能先和你一起嗎?”她還不死心試探,“反正你朋友也沒來?!?/br> “隨你?!?/br> 他很冷靜地站到主舞臺的人群邊緣,因為身高,就算站在后排也沒有什么阻礙。但是姜蝶幾乎就被遮得什么都看不見了。 他抽空將眼神從臺上收回,瞥了她一眼。 “我建議你還是站前面去?!?/br> “不用啦?!苯麚u頭,“我已經找到了最心儀的位置?!?/br> 別人是來看演出,而她是來看他。 因此,他的身邊就是全場最佳席位。這一點,他懂不懂呢。 蔣閻微微一怔,不再說話了。 姜蝶其實根本分不清舞臺上在唱什么,她覺得每一首歌好像都差不多,反而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口哨近在咫尺,特別吵。但她還是裝出很high的樣子,奮力地擺著雙手搖晃吶喊。 相比之下,蔣閻好像才是陪同她來興致缺缺的那個人,手插在褲兜里,全程都沒怎么動彈。 姜蝶臉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 她原本設想得太美麗,大型海灘蹦野迪現場,難免會摩肩接踵。氣氛那么好,小手一碰,很多故事就這么發生了。 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現實是,周邊的粉絲全擠去了前頭,周圍只有冷靜的蔣閻作參照,實在顯得她很二。 她搖著搖著就收起雙手,兩個人客氣地站了一下午,直到日落。 微信里盧婧雯私信八卦道。 lulu:你們怎么樣? 小福蝶:挺好的,保安大哥剛過來問我倆,怎么站得比他們還標準[微笑] * 音樂節進入短暫的中場休息,人群散去準備吃飯。 風景區內有海鮮大排檔,文飛白在群里直接@蔣閻,為了答謝住宿要請他吃飯。 蔣閻說算了,但姜蝶的舊手機耗了一下午已經沒電。她聲稱自己沒帶充電寶,慫恿蔣閻帶著她去找另外兩人。 大家在帳篷集合,帳篷外面就是海鮮排檔,蔣閻也懶得折騰,最后同意了一起吃晚飯。 點菜的時候蔣閻很隨意,讓他們點就行,文飛白臉一皺:“哎我也不知道吃啥,雯雯來吧?!?/br> “這事兒我拿手!”盧婧雯掀過菜單,順嘴問姜蝶,“你想吃啥說啊?!?/br> 姜蝶便道:“那我可以點一條鱸魚嗎?” 蔣閻低頭正在劃屏幕的手指一頓。 盧婧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之前出去和你吃飯你都不愛吃魚啊?!?/br> 確實,她不愛吃魚,但并不是討厭它的味道。 這要追溯到那一次她在超市里近乎英勇地背叛加自曝,就被送到了派出所。 警察叔叔沒有兇神惡煞,反而慈眉善目,用一種很復雜的目光盯著她看。 長大后的姜蝶才知道那種目光,意味著可憐。 她弱弱地問說,我是不是要被關起來,一輩子都在牢里呢? 他們失笑,繼而那目光更加可憐,告訴她說,你很勇敢,做了正確的決定。我們不會把你關起來,我們要關的是逼迫你的那些大人。 她這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構筑出來的恐嚇謊言中,并非真實的世界。 真實的世界里,原來是有她的容身之處的。 逼迫她偷盜的壞人在她提供的信息下落網,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會被自己馴養多年的狗反咬一口。她親手粉碎了困住她的囚牢,接著被送往了福利院。 她并沒有親生父母的記憶,打她記事起,過的就是那樣朝不保夕的日子。警方核實了這些年間失蹤兒童的登記備案,沒有人在找她。 也就是說,她極有可能是被遺棄的小孩。 因此,福利院是她唯一的去處。 來到福利院的第一天是夏末的傍晚,蔥郁的樹梢上有昆蟲在叫,比她還小的孩子們在院子里收起皮筋,大喊道開飯啦。 她生怕沒有自己那份,跑得比誰都快,吃飯時也比誰都猛。 畢竟在她從前生存的世界,吃飯就是一場角斗。 她甚至總結出了一套吃飯的格斗技巧:一定要挑饅頭和米飯,先把最能果腹的吃進去,沒空細嚼,趕緊生吞,這樣消化下來能撐好久。 于是剛來福利院的第一天,她生怕別人搶吃的,把自己餐盤的食物不要命地往自己嘴巴里塞。 其中有一條小魚。她從沒吃過,覺得好稀奇。更著急一口吞下。 搶到食物的幸福感倉皇過去,喉嚨像吞下了一柄刀片,隨著吞咽切割她的喉壁。 這比她生吞饅頭時痛多了。 那次之后,姜蝶就發誓,她再也不要“自殺”,以后見著魚就繞道走,絕不會主動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