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姜蝶搖頭:“不知道,我睡著了?!?/br> 饒以藍咕噥:“好奇怪?!?/br> “怎么了?” “不關你事?!?/br> 饒以藍重新點開視頻,姜蝶隱約聽到她自言自語,似乎在說為什么會發一只蝴蝶。 但她管不著她,整理箱子到一半,開始席地坐下發呆。 手機里姜雪梅發來微信,囑咐她要注意安全,早點睡覺。姜蝶深吸口氣,逼迫自己躺到床上,卻睡不著,心里的天平在權衡利弊,逐漸倒向冷靜。 * 第二日依然在普吉,白日里大家自行散開,晚上為了安全起見再集合一起去海灘。 姜蝶背上相機準備出門時,盛子煜冷不丁地出現,不自然地問:“去哪兒?” 她頭也不回地下樓梯:“隨便轉轉?!?/br> “那個?!笔⒆屿现噶酥杆南鄼C,“我們今天要不多拍一點素材吧?!?/br> 姜蝶沒應聲,他兀自跟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門,日光茂盛,姜蝶盯著身前人的頭發,風搖過頭頂,像一叢雜草歪七八扭,盛子煜煩躁地再揉一把,雜草就癟了下去。 移動的雜草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指著路邊的小攤說:“吃不吃冰?給你芒果的?” 姜蝶還是沒出聲,不一會兒盛子煜端著兩碗刨冰過來,將黃澄澄的一碗冰推到她跟前。 “昨晚的事,沒提前和你說真的對不起?!笔⒆屿媳砬閲烂C,“后來我又去找孟舒雅,已經說清楚了,我和她就退回朋友關系?!?/br> 姜蝶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冰,沉默的表情看得他非常忐忑。 盛子煜清了清嗓子:“不要讓一個小師妹破壞我倆的革命友誼,你說是吧?!?/br> 什么革命友誼,說難聽點無非就是錢。 姜蝶舀了一整塊吞下去,冰涼的觸感冷得她抖了一下臉。她漫不經心地打開手機,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自顧自地刷著微博。 “如果你決定結束我們的關系,我也尊重你?!笔⒆屿衔⑽@氣,“就是可惜了我們一路到現在攢下的粉絲?!?/br> 姜蝶看著私信箱里,他口中的粉絲塞滿的消息。這些很可愛的人祝福他們的感情,從他們的感情里獲得力量。當然,還有她最喜聞樂見的,金主爸爸拋過來的橄欖枝。 海市蜃樓雖然是假的,但遠遠看去,依然漂亮。如果她一旦點頭,這些東西都會被她摧毀。 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她,為什么輪到她來煎熬地做這個抉擇。 其實也沒什么好煎熬的,只不過就是上班遇到了惡心同事,但這份工資薪水很好,同事自己補上了窟窿,那她就裝作無事發生,忍著惡心繼續干唄。 錢才是第一生產力,其他都靠邊站。爭氣有什么用,人想活得好得先爭饅頭。 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猶豫些什么。 碎冰融化于舌苔,冰冰涼涼的,拖著她回到昨晚凌晨十二點的便利店,白晃晃的燈下,蔣閻遞傘時碰到她的指尖。同樣的涼。 還有他身上的氣味。 高級的,永遠不會存在于鴛鴦樓的清冽氣味。 姜蝶默不吭聲地埋頭吃完了芒果冰,按開相機,將鏡頭對準盛子煜。 她調笑的聲音從相機后傳來:“你點的是草莓味嗎?給我吃一口!” 盛子煜微怔,回過神,看著鏡頭寵溺地笑道:“你別吃那么多涼的,大姨媽來了又要喊痛?!?/br> 兩人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和解。 姜蝶抿下挖來的草莓刨冰,酸大過于甜,她并不愛吃,但還是一口吞下。心里想,蔣閻說的最優解并不對。 對于貧瘠的人生來說,這才是最優解。 * 夜晚在海灘邊集合時,盛子煜是摟著姜蝶的肩頭過去的。 丁弘吸著椰子調侃:“哎。手中的椰子突然不甜了,好酸?!?/br> 盛子煜輕踢了他一腳:“不是昨晚勾了一個妹子走嗎?!?/br> “害,別提了,是酒托。我趕緊溜了?!彼R罵咧咧,“害我今天只能和大老爺們浪游普吉?!?/br> 沙灘邊又有三兩人走過來,領頭的孟舒雅和姜蝶是昨晚過后第一次碰面,兩人猛地對視上,孟舒雅臉上表情沉郁,轉開頭,什么都沒表示。 最后到達的人是蔣閻,踩著點到,手上拎著個黑色袋子。 即便是來沙灘,身上也裹得嚴實,一水兒的黑,唯露出一張冷白的臉。如鬼魅夜行。 姜蝶不自覺聯想到那個臺風天,那聲淺淡的聶小倩。 其實他這模樣更配當妖怪,光看就能索人命的級別。 蔣閻的目光在清點人數,視線掠過盛子煜放在姜蝶腰上的手,多停滯了兩秒。 他收回,問:“都到齊了?” “報告會長,人沒少!”有人故意比了個軍禮,大家哄笑。 霓虹混合著nongnong密度的深藍,夜幕下的海灘被割裂成兩半,一半喧鬧,一半安靜。他們圍坐在安靜的這一半,背光的棕櫚樹下,只有遠處海潮聲聲。 姜蝶貼著盛子煜,大家擠在一起,他沙灘褲下的肌膚不經意間碰到她的。 她因不習慣而下意識彈開,理智回籠又貼了回去。 但落在某些人眼里,這卻是昨晚事件的即時反應,最后又妥協的過程。 不多時,安靜的海灘里除了潮聲,海風,又縈繞著他們的嘰喳,還有啤酒碰撞的砰嗙。 坐在姜蝶旁邊的女生拍了拍她:“你相機帶閃光燈吧?拍我幫幾張照唄?!?/br> 她舉起酒瓶,嘟著嘴貼在瓶子上,擺了很造作的姿勢。 姜蝶各種角度給她來了一遍,那女生連聲道謝,要了相機過去翻看剛才的照片,不小心按過頭,她和盛子煜下午拍的視頻自動播放出聲。 “我來大姨媽也能吃冰,看姨媽先死還是我先死?!?/br> “恐怕你們會同歸于盡?!?/br> “那我也會拉著你墊背的親愛的?!?/br> “你這話說的——”盛子煜笑了笑,“難道我還能獨活嗎?” 等女生找到關閉的按鍵,視頻里播出的內容已經rou麻倒一票人。 丁弘假裝嘔吐,孟舒雅卻喉嚨一緊,真的吐出來。 她才喝了兩瓶啤酒,醉不至此,估計來前又喝了洋酒。而至于為什么喝成這樣,他們幾個心知肚明。姜蝶一言難盡地瞥了盛子煜一眼,他心虛地別過臉。 孟舒雅這一吐引發了多米諾骨牌,她旁邊的人大驚失色地后退兩步,踉蹌著踩到地上的酒,手上的啤酒踉蹌地灑出去,完美拋物線,濺到就近的蔣閻的衣角。 “……” 眾人大驚,一片雞飛狗跳。蔣閻臉色難看,比當初在別墅看到亂象時更甚。 他拒絕了遞過來的紙巾,說要回去換衣服,拎起黑色袋子迅速起身離開。走到閃爍的街燈下,他瞥見敞開的垃圾桶,手一松,袋子垂直落入狼藉的桶內。 青年漸行漸遠,海風吹晃棕櫚葉,也吹開了黑色袋子的一角。 pokcy,甜酸角,芒果干,烤椰子片……滿滿的,滿滿的全是當地特色的零食甜點。 * 蔣閻一走,孟舒雅一吐,大家的玩心也隨之冷卻。今晚草草地各自散開。 次日,他們從普吉出發去曼谷,這也是旅途的最后一站。 剛落地曼谷時,給人的感覺和之前很大不一樣。比清邁更繁華,比普吉更庸俗。但這依然是一座無比熱情的城市。 尤其是它的溫度,十月天的傍晚,32度。 來往的車輛煙塵像灶臺下的柴火,更加劇了這股熱氣。 “到底夏天是用什么來計算的???氣溫還是月份?我現在一點也不覺得我在秋天?!?/br> 姜蝶也熱得不行,后悔把臟辮拆開,綁了幾天的頭發比之前更蓬松蜷曲,不用燙就成了天然羊毛卷,扎出一脖子汗。 身邊適時地遞過來一張紙巾,姜蝶抬眼一看,居然是盛子煜。 他語氣殷勤:“你看你,背后都濕了一大塊。趕緊擦擦?!?/br> 姜蝶晾了他半晌,在盛子煜的笑容無法維持下去的前一秒,接過了他的紙巾。轉臉時,卻無意挨上蔣閻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不自覺揣測,他會怎么看待她的選擇? 她沒有采用他給的建議,反而還是和盛子煜“和好”。這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包容渣男的錯誤,大概很犯賤。 而他并沒有流出任何審視的意味,只是平淡地交錯了視線。就像在看曼谷街頭隨處可見的路人,沒必要投射多余的情感。 姜蝶低下頭,拿出紙巾擦著手心里突然間冒出的汗水,心想自己真是好笑。琢磨這些有什么必要嗎。就像盛子煜說的,蔣閻根本不會關心亂七八糟的糾葛。 他對她的安慰只是剛好撞槍口上了,換做是誰,他都會那么說。點到即止,不會深究。 姜蝶把紙巾揉成一團,若無其事地塞進掌心。 只是縈繞在念頭下的失落,像曼谷沉悶的潮氣,蒸發不掉,低低地盤旋著。 * 他們在曼谷的第一站是安帕瓦水上市場,狹窄的湄南河道上數條長尾船,船上賣各種美食雜貨,甚至還架著鐵網燒烤海鮮。 寥寥炊煙伴著日落消失在地平線,整座漸黑下去的水上市場由岸上攤位的燈火接管,鱗次櫛比地蔓延開去。 大家先在岸上簡單逛逛,等天完全黑下來,再坐船去湄南河深處看螢火蟲。 人流密集的緣故,蔣閻表示還是一起行動,走散了不安全。因此如果有人想在哪個攤前停下來,所有人都壯闊地一起停下。 得虧了丁弘,他停在一家夜市賣衣服的攤位前,拉出一件虎頭t,在自己身上比劃。 “怎么樣,有沒有熱血高校的感覺?” “挺有?!笔⒆屿瞎恼?,“片頭一秒被揍翻的那個炮灰就是你?!?/br> “……八嘎!”金樂池看了眼標簽上掛著的價格,眼珠一瞪,“我靠,100泰銖……換算下是差不多20人民幣沒錯吧?!” “真的好便宜誒?!逼渌艘查e得無聊,跟著翻一排衣架上的衣服,“國內奶茶都比這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