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她還無意識地蹭了兩下,垂下的臟辮拂過他短袖下的皮膚,很癢。 蔣閻不動聲色地解下頸枕,單手撐起姜蝶的腦袋,將它放到自己肩頭。 他縮回手,她重新歪下頭,落在了肩頭的頸枕上,舒服地咕噥兩聲。 口袋里手機微震,蔣閻停駐在姜蝶臉上的視線轉移到屏幕上。 是instagram有人點贊的提示。 他點開來,隨手散漫地刷著外網上關注的攝影圖片,耳機里循環播放著《a rocket to the moon》,是今早在拜縣轉時一家咖啡店里聽到的。識曲完發現是泰國人唱的英文歌,意外的還不錯。 吉他的和弦蓋過嘈雜的引擎,車窗外樹影婆娑,金色的日光追著大巴,溜過樹影間的縫隙,在挨得極近的兩人身上流轉。 日光沒追上的須臾,車內暗下去,蔣閻偏過頭,在昏暗中再度看向姜蝶。 他的目光瞥過那藏在破洞里的,露出半邊翅膀的紋身,一只蝴蝶。 * 清邁巴士站,先前的一班車已經到達。 大家直接坐在巴士站聊天等落在后頭的三人,饒以藍獨自遠離人群,低著頭刷手機。 她看到ins里刷新出來的內容一怔。 蔣閻發布了新動態,po了一張圖。 一張濕漉漉的,翅膀帶著水珠,棲息在泥潭里的蝴蝶。 看背景,應該是攝于昨日的山間民宿。 在他一水兒暗調的廢墟和冰冷的微縮模型中,這么一張楚楚可憐的生物分外扎眼。 配文寫著:“彌漫著海藻氣息的風中,一只蝴蝶翩然飛舞。一瞬間,他感覺到蝴蝶的翅膀碰到了自己干澀的嘴唇??墒?,蹭在他唇上的蝴蝶的翅粉,數年后依然閃閃發光?!?/br> 饒以藍仔細地回憶這段話,總覺得眼熟……好像是出自芥川龍之介的一本書。為什么他會引用這段話?是最近看了這本書很喜歡嗎? 總之,一點不像他的風格。饒以藍暗自腹誹,差點懷疑他被盜號。 再一刷新,照片卻突然被刪了。 蔣閻的ins界面又恢復得干干凈凈,死氣沉沉。 一切如曇花一現,仿佛是她眼花的錯覺。 * 姜蝶這一路睡得死沉,最后是被蔣閻推醒的。 她模糊地抬頭一看,才發現大巴已經到了清邁,不禁懷疑所謂的暈車藥根本就是安眠藥吧,把人直接迷暈了就不會吐了。 活動了下脖子,奇怪,居然沒有任何僵硬的酸痛感。 她側頭看了眼蔣閻,發現他臉色不是很好。 “師哥,你不會暈車了吧?”姜蝶當即感同身受,“沒吐吧?” 蔣閻沒回答,拎起粘著rou色粉底液和亮晶晶閃片的頸枕一臉蕭索地下了車。 第13章 吻盡荷花葉,醉倒在池邊…… 一行人從清邁坐亞航到達普吉時又近傍晚。 普吉的傍晚最為漂亮,油畫一般的昏黃和深藍,翡翠綠的透明海水因光線暗下逐漸深沉,芭東海灘邊的露天酒吧卻越發喧鬧,吧臺上擱著還未送出的雞尾酒,調制的顏色比落日更復雜。 姜蝶和眾人一起坐在臨街的餐廳,商量著等會兒一起去夜店。 丁弘狗腿地看了一眼蔣閻:“老大,你覺得ok嗎?” 蔣閻問:“為什么不?難道我真的很像教導主任?” 他心虛:“沒沒沒,只是感覺那種地方和老大你差太遠了,沒法想象?!?/br> “我確實沒去過?!笔Y閻十分坦然,“但可以去看一下?!?/br> “別怕會長,我們帶你飛!” 大家揚眉吐氣,好像終于找到一點比蔣閻強的地方,那就是在玩樂放蕩這一方面。 姜蝶雖然之前去過,但只有一次,感受過里頭的氛圍之后就不想再去。 她討厭和他人過緊的肢體接觸。 但姜蝶沒有提出反對,識人眼色慣了,從不會主動攪興。 她本希冀于蔣閻提出不去,那她就順勢提出不去。但既然大家達成了統一共識,連一向難伺候的饒以藍都沒異議。她也只能不動神色地摁住心底的煩悶,笑著說好期待。 * balong road酒吧街上已經人頭攢動,并不算寬闊的街道被兩邊的酒吧夜店夾擊,面對面轟著震耳欲聾的音樂。 他們挑了一家順眼的進去,沒有穿著火辣的鋼管舞女郎,也沒有遠近聞名的人妖秀。大家一致認為存在上述元素的都是宰客的黑店,專供游客。既然要去,還是得去當地人氣的原生態夜店。 他們進的這家就屬于這類,滿場搖頭晃腦的年輕男女,各色肌膚,女人直接外穿的胸罩,男人滿手的花臂,酒精,打火機,迷幻鐳射燈,post malone的circles??諝饫锉M是煙味與香水交織的荷爾蒙。 因此,蔣閻的進場就顯得異常突兀。 來蹦迪居然將黑色襯衫的袖口和領口都扣得嚴絲合縫,任誰看都會覺得是個土鱉,懶得搭理。 但偏生他有一張吸睛的臉。 不少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轉,蠢蠢欲動地欲上前。 店里沒有國內那種沙發卡座,只有一張張高腳桌,所有人都得靠桌站著,手持啤酒,肩頭挨著肩頭,想蹦就能隨時蹦。 這可苦了姜蝶。 她小心翼翼地抵著桌腳,以一種非常僵硬的姿勢保持原地不動。 盛子煜圈著她的肩頭問:“你不去跟著我們蹦?” “你說什么?” 周圍太吵,她根本聽不清。 盛子煜湊近她的耳朵,大聲吼:“我問你,跟不跟我們去蹦!” “我夜盲??!” 姜蝶也揪著他的耳朵吼回去。 夜盲這個時候成了她最好的借口,雖然這也是實話。 別人聽不清對話,在外人眼里,他們勾肩搭背的樣子還挺親密。丁弘酸酸地說:嘖嘖真羨慕,我今晚也要勾一個妞回去?!?/br> 孟舒雅含了一口酒,笑著拍了下他的肩頭:“那還不趕緊去蹦?” 眼見兩人都出去了,盛子煜急促道:“哦對,差點忘了這茬。那我先過去了啊?!?/br> 姜蝶目視著他匆匆跑開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之前黑暗中他伸過來的雙手。 真的很難把那雙手跟眼前連把自己夜盲都忘記的人聯系起來,可卻又分明帶給過她一種似是而非的悸動。 姜蝶下意識地摸索著掌心,抿下一大口啤酒。 他們這一桌人去了大半,還有幾個人留下來,除了她,剩蔣閻,饒以藍以及一男一女。 但并不冷清,因為很快有三個女生圍了過來,直沖著蔣閻。 她們張口泰語,見他聽不懂,換成結巴的英語問要不要去她們桌喝一杯。 蔣閻還沒回答,饒以藍連忙放下還在置氣的姿態,靠近他,說自己好像有點醉了,請蔣閻幫忙送回民宿。 他們的住處就在芭東海灘邊上,離這兒不遠,但終究是異國,路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放女孩子深夜獨自回去總歸不安全。 蔣閻稍作猶豫,放下啤酒,對著那三個女孩說了聲sorry,看著饒以藍道:“還能自己走吧?” 饒以藍嗯了一聲,沒再得寸進尺地讓蔣閻扶抱,兩人并肩出了酒吧。 我靠。 圍觀的姜蝶不禁感嘆饒以藍這招厲害,她本來還納悶饒以藍怎么也這么配合,原來早就盤算好金蟬脫殼。 如果蔣閻不喜歡那個環境,自然會和她一起離開。如果蔣閻并不討厭,他也會出于安全考慮答應她。 姜蝶恨自己沒有先下手為強,她才是真的非常想急迫離開此地的那個人。 桌邊的另外一男一女不知何時也去了舞池,姜蝶走著神,沒注意到這里只剩下她。 “hey girl,alone?” 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從不遠處的桌邊挪到她這兒,挨得很近,姜蝶能感受到他手臂上過長的蜷曲的手毛。 她頓時捏緊啤酒,搖著頭說沒有,我去找朋友了。 說完腳步不穩地沖向人煙稀少的廁所。 心跳一時間還在高速回旋,剛才那毛骨悚然的觸感清晰地殘留在皮膚上。 姜蝶掏出手機,實在撐不住,在團建的大群里發了句我先回去了。 沒人回復,估計都忙著蹦迪。 她仔仔細細地用冷水反復沖了幾遍胳膊,褲袋里手機在震,姜蝶甩著濕漉漉的手掏出來一看,居然是蔣閻的私信。 衣架:盛子煜送你嗎? 小福蝶:沒,我自己回。 衣架:在酒吧等我,很快到。 小福蝶:你來送我回去嘛? 衣架:嗯。 姜蝶怔怔地看著這簡單的一個嗯字,奇怪,怎么回旋的心跳一直慢不下來,反而更快了。 她又在廁所里呆了一會兒,直到他發來微信讓她出來。 結果剛出廁所沒走兩步路,又有煩人的蒼蠅纏上來。 她想假裝自己聽不懂,對方直接中文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