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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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出宮了!” 他連忙起身調轉馬車,恭迎王爺王妃上車,卻定睛一看,并未看到自家王爺的身影。 “王爺還未出宮么?咱們是不是得等一會兒?”車夫問沐禾凝。 沐禾凝穩穩坐上了馬車,聽見車夫的話冷冷一瞥,面無表情道:“等什么?回府!” 車夫一滯,狐疑地抬頭看沐禾凝,又回頭茫然望了眼空無一人的宮廷長街,自是不解。 可對上沐禾凝那副冷若冰霜的神色,車夫不敢多言了。 馬鞭一抽,馬車調轉了方向,向沈府駛去。 待到沈敘懷從蟠龍殿告退出來時,宮門口早已沒有了人影兒。 他終究是沒在皇帝面前忍住,聽見宮女稟報沐禾凝先行回府時,便再也坐不住了,也緊接著跟皇帝告了退。 只是沒想到還是沒能追上她。 望著空無一人的長街,沈敘懷在心中微微嘆氣,知道她這是氣得狠了。 第19章 顏值不是正義! 沈府后院的山月居門前,甘棠正囑咐著幾個穿藍綠比甲的丫鬟,就感到后背忽然有一陣急促的風劃過。 幾個丫鬟定住,看著沐禾凝板著張臉,從垂花門外風風火火進來,一言不發便掀開門簾進屋了。 “王妃這是怎么了?”甘棠疑惑,怎么早上好好進宮去的,這會子氣呼呼地回來了。 她回頭望了眼垂花門外,并無王爺的身影。 桑榆心細,留意到沐禾凝的衣裳,道:“王妃今早出門穿的不是這身,難道宮里出了什么事?” 甘棠不語,沉默了會兒,她試探著進屋,敲了敲房門。 “王妃,可要傳人伺候?” 屋里并無動靜。 甘棠想了想,又道:“王妃餓了么?可要傳膳?” “別煩我!” 寢屋內,沐禾凝不耐煩喊了聲,將鞋子往腳踏上一踢,和衣臥在拔步床上。 被子蒙住頭,頭頂的視線一片黑暗,沐禾凝的心卻始終不能平復下來,心口又酸又堵,像泡在了最酸的梅子酒里,又被人反復拎出來瀝干。 她緊緊咬著唇,卻終究是沒忍住,唇角一咧便落下了淚來,打濕了面前的被褥。 她不是覺得被熱茶潑身難堪,也不是覺得那茶水燙在身上痛,只是對那個人的態度感到失望。 如果不是因為在乎,她沒有那么難過。 委屈的心情無以復加,哭泣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門外幾個丫鬟們都著了急,焦慮地敲門叫喊。 沐禾凝不聞,抹了把淚翻過身去,將聲音全部壓在身后。 不知過了多久,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將酸澀的心情發泄出來,才覺得自己好受些了。 門外響起隱隱約約的聲音,沐禾凝還是不想說話,將被子拉上去,蓋住耳朵。 說話聲停歇,緊接著房門“吱呀”一聲響起,穿著淺青色杭綢直裰的沈敘懷推開門進來。 視線在屋內一掃,看見床上那個將自己裹成一團的女孩,他嘆了口氣。 “就這么生氣?扔下我自個兒回來了?”沈敘懷彎下身子,將她亂七八糟仍在腳踏上的鞋子放好。 沐禾凝不說話,也不理他。 沈敘懷見她沒反應,又在床榻邊上坐下,望著她好言好語道:“你氣我就罷了,丫頭們要傳膳你也不理,總不能餓壞了自己???” 沉默了會兒,被子冷哼了聲,傳來小姑娘甕聲甕氣的聲音。 “你少在這里假惺惺?!?/br> 沈敘懷搖頭失笑,沉吟一會兒,褪下拇指上的扳指,一手覆上被子,一手扯她出來。 沐禾凝察覺到他的動作,下意識掙扎,可男人力氣極大,她還是沒能掙脫。 被子被一把扯下來,露出一張淚痕未干的面容,小姑娘紅著一雙眼睛怒視他,沒好氣道:“干嘛?” 狗男人,在宮里對她不聞不問,一回來就對她好聲好氣,她才不要信他! 沈敘懷端詳了會兒她斑斕的面容,嘆了口氣,尋了只帕子輕輕拭在她臉上,無奈道:“……哭得像小花貓一樣?!?/br> 沐禾凝瞪著他,他這是在干嘛?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嗎?不要以為她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一把推開男人起身坐起來,睜大眼虛張聲勢道:“你走開,別碰我!” 別以為揣著一張俊臉就可以得到她的原諒了,她今天就是要讓他知道,顏值不是正義! 可男人卻沒在意她抗拒的動作,他不知從哪尋來只藥箱,輕輕撩開小姑娘的下擺,露出一片燙得通紅的肌膚。 涼意襲來,沐禾凝縮回身子,警惕地望著他:“你要干嘛?” 男人不語,只是從身旁的藥箱里取出只白玉瓶,用指腹沾了些藥,輕輕抹在她的燙傷之處。 冰涼與火辣的雙重感覺,讓沐禾凝瑟縮了下,下意識道:“好痛?!?/br> “別動?!蹦腥缩玖缩久碱^,扳正他的身子,繼續手里的動作,提醒道:“不處理好的話,會留疤的?!?/br> 沐禾凝“唔”了聲,雖然想躲,可念著自己嬌嫩細膩的肌膚,還是忍著痛沒動。 沈敘懷一邊抹著藥,一邊悄悄抬眸,看見小丫頭緊閉雙眸隱忍的表情,頗為好笑。 也只有這會兒,她才乖乖的不亂動。 “那會兒在蟠龍殿,皇上在跟前,我不好當著他的面護你?!鄙驍褑≈ぷ拥?。 沐禾凝聞聲睜眼,看著男人在自己跟前斂眸低首的模樣,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同她解釋。 只是她不解:“為什么不能當著皇上的面?” 沈敘懷頓了頓,不知道怎么解釋他的難言之隱,只能道:“這是我和皇上之間的恩怨,總之你記著,若是往后再進宮,可不要在皇上面前對我好了?!?/br> “為什么?”沐禾凝仰著張臉。 沈敘懷上完藥,收起藥瓶和藥箱,抹了一把她的頭頂的碎發,語重心長道:“小丫頭,知道太多了不好?!?/br> 沈敘懷看著她純粹清澈的面容,在心中微微嘆氣,她自小沐浴在陽光里,從未受過什么挫折,所見所聞也都是溫暖與美好,若真要將皇家的腌臜之事告訴她,也只會污了小姑娘的心智。 他寧愿她永遠做一個純稚不染世俗的小王妃,永遠生活在明媚中。 更何況……當初他也答應過沐國公,待到時機成熟自會放她離開。 如此,就更沒有必要將這些事情告訴她了。 沐禾凝若有所思地望著男人變幻莫測的面容,在心底里不服氣,質疑道:“你不會是在誆我吧?” 以為這么隨意就將她打發了么? “自然不會?!鄙驍押敛贿t疑,又反過來問她:“我何曾你誆過你?” 沐禾凝語塞,只好悶悶地低下頭去。 可是她一想到,沈敘懷還是不愿意告訴他真相,還是有事情瞞著她,她心里就不服氣。 “你老是叫我小丫頭,”沐禾凝慢慢抬起頭,舔著唇凝視著他,“我在你眼里……難道很幼稚嗎?” 是因為她不夠成熟,他才不愿意將復雜之事說與她聽嗎? 沈敘懷遲鈍一會兒,似乎沒想過她會問這種問題,她才十四歲,比他整整小了十二歲,在他眼里自然是像小孩兒一樣。 沈敘懷也知道小姑娘是在負氣他不愿意說實話,他想了想,俯下身子摸摸她的頭,溫柔道:“我答應你,待你再長大一些了,就告訴你好不好?” 可是他沒有告訴她,什么時候才算長大。 小姑娘一雙眸子緊緊凝視著他,在心里盤算著時間。 她還有六個月就及笄了,如果六個月后他還嫌她太小,看她不打爆他的頭! * 山月居里小夫妻這點小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壽安院。 沈老夫人面色不明聽完了底下人的來報,心中發笑:“那丫頭倒是驕縱,當著這么多下人的面在王爺面前使小性子,王爺竟也縱得她?!?/br> 嚴嬤嬤道:“畢竟是新婚夫婦,感情好些也是自然的?!?/br> 沈老夫人冷哼一聲,她可從未體驗過新婚夫妻的恩愛,當初她以豆蔻年華嫁進來時,老王爺已經是成過一次親的人了,對她自然不如初婚那般珍愛與親昵,只是和她相敬如賓。 眼下這小夫妻在她跟前這般作態,她自然十分不屑。 老夫人眼珠一轉,幽幽道:“老王爺的冥誕是不是快到了?王爺去邊境這么多年,祠堂怕是都沒進過了吧?!?/br> 三日后,沈敘懷接到壽安院來的消息,老夫人請他一塊去給祠堂祭拜老王爺。 沈敘懷的確有些年頭沒進過祠堂了,上一次祭拜父親的牌位還是在十年前,那時離京的他前路渺茫,以為此生不會再有機會回京了,便將那次祭拜當做訣別的。 沒想到如今還有歸來祭拜的機會,沈敘懷換了身素白的直裰,和老夫人一同去沈府西苑的祠堂。 堂屋里的燭火明明滅滅,沈老夫人對著老王爺的靈牌合十了雙手,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沈敘懷對著列祖列宗恭恭敬敬磕了頭,又將點燃的香插在麒麟紋三足香爐里。 沈敘懷扶老夫人出來的時候,沈老夫人瞥他一眼,淡淡道:“王爺去了邊境一趟,如今回來卻成了貴人,整日忙著坐擁嬌妻,連父親的冥誕都忘了,若不是我提醒,怕是祠堂都不會踏進一步吧?!?/br> 沈敘懷一愣,察覺到了沈老夫人語氣中的敵意,雖只是繼母,可沈敘懷秉持孝道,從不曾給她難堪。 只是她這般質問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沈敘懷回京后雖未入祠堂,可確實在回來當天就在安國寺的后山上祭拜了老王爺的墳墓,這點老夫人是不知道的。 沈敘懷也不多向老夫人解釋,只順承道:“母親教訓的是,往后我會多記掛著父親的壽辰和忌日?!?/br> 聽著他的語氣還算和順,沈老夫人面色好了些,兩人緩緩行著,她才又裝作不經意道:“你在邊境受了苦,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有新婚妻子在旁,也不能一味沉溺于閨房,男兒心思該放在大業上才是……” 沈敘懷心神一動,心中漸漸明了。 感情這回是沖著沐禾凝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