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事情，丈夫完全可以效勞?！鼻嗤跸岛靡聨?，附身吻了吻她紅潤的唇瓣，似乎是怕她掙脫，還把被子又緊了緊，確定她只能在里頭撲騰了，然后轉身離去。

    賀蓮房：“……”

    到了大廳，蛾姑正在那兒等著。她站在本應坐的椅子前，雙手交在身前不住地絞扭著，指甲都因此微微泛白，整個人更是抖得如同風中落葉。顯而易見的，她很緊張，也很不安。

    見是青王來，蛾姑明顯愣了一下，她對青王有種說不出的害怕，那是身為侍女在見到主子的時候所特有的畏懼和尊敬。第一次見的時候青王就注意到了，去大元軍中營救唐清歡的時候，蛾姑對他的態度就很是耐人尋味，然而當時他另有要事，所以并不曾注意，可今天再見，這種感覺異常的強烈。

    在這之前，他與祭國師的見面雖然不多，但也有過幾次，而這幾次見面次次都有蛾姑在場。他也曾注意過這女子不同于一般的侍女，她在面對大元的權貴時，表現的不卑不亢，更多的卻是淡漠。除了祭國師，她只有在面對他和阿房的時候表現的像個侍女。

    青王冷面成了習慣，除了賀蓮房，沒人能看見他的溫和與柔情，蛾姑只覺一陣強大的威壓，還未見到青王出現，她已跪了下去。

    “來此何事？”

    蛾姑抬起頭，望進一雙深邃烏黑的眸子里，她沒敢細看，仍舊卑微地低著頭，“奴婢拜見王爺?！?/br>
    “這么晚了，你到驛館來，不是專程來拜見本王的吧？”

    被青王觸破自己的心思，蛾姑有些窘迫，但她努力平息自己的畏懼之心，然后從袖中掏出了一塊令牌，恭敬地用雙手呈上。

    青王睨了一眼，上面有一個“祭”字，很明顯，這是祭國師的腰牌?！盀楹谓o本王這個？”

    “您和王妃不能再留在大都了，可國師大人已經吩咐全城戒嚴，沒有他的腰牌，不許任何人進出，若是王爺要帶王妃離開，這個是必不可少的?！倍旯谜J真地看著他，“奴婢不能背叛國師大人，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和王妃命喪于此，奴婢……不想再讓國師大人一錯再錯了?！?/br>
    青王并沒接過腰牌，而是看了她一會兒，問道：“祭國師可是祁氏皇子一員？”

    蛾姑一愣，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然而盡管如此，已經足夠青王確認自己的推理了?！澳銈兿党龊沃?？為何本王記憶中并無其人存在？”

    蛾姑張了張嘴，道：“……奴婢不能說?！?/br>
    “難道你想要祭國師一錯再錯嗎？”青王緊緊地盯著她，從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尋找漏洞。和在旁人面前表現出的鎮定從容不同，蛾姑聽了這句話，眼眶一酸，瞬間落下淚來?！靶≈魅恕緛聿皇沁@樣的?！?/br>
    青王沒有說話。

    “小主人，很小的時候就跟奴婢在一起，可以說，是奴婢一手將他帶大的。小主人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他聰明貼心又溫柔，和現在的他一點都不一樣。奴婢看著他一天天改變，現在，他再也聽不進奴婢的勸告，一意孤行?！倍旯梦孀∧??！拔覀冊诖笤纳畈⒉蝗菀?，當年匆匆逃亡到這里，我們沒有絲毫基業，一切都是小主人通過他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后來，他得到了前任國師的青睞，被其認作義子，對外宣稱卻是獨子。從那個時候起，小主人就變了。這些年來，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計其數，為了占卜，為了取信于大元百姓，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奴婢以前并不知道，直到……親眼目睹小主人將十名孕婦活生生剝了皮，就為了制成人皮鼓祭祀天地！”

    “王爺，沒有人救得了小主人，奴婢也不行?！倍旯玫拇桨晡⑽㈩澏?，似是遭到了巨大的打擊?！八胍没厮囊磺?，但不應該是這種方法。尤其是……奴婢不能讓他殺了您和王妃?！?/br>
    “他想殺本王？”

    “在他登上大寶那天，要用您和王妃的血來祭奠主人?！倍旯霉蛄讼氯??！安粌H是您和王妃，他還要將鐵騎踏入大頌，血洗燕涼，到那個時候，祁氏皇族，必定不留一個活口。他……走錯了路，就再也回不來了?！?/br>
    青王望著面前這個顫抖中語言卻又無比堅定的女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你幫了本王，難道不怕被他知道？”

    “若是小主人要殺了奴婢，那也是極好的?！倍旯玫偷偷卣f，像是在嘆息，又像是在哭泣?！芭戮团略?，他舍不得殺奴婢，奴婢舍不得離開他?！?/br>
    她抬起視線，直視青王的時候不再那樣充滿畏懼，而是nongnong的悲傷，青王愣了一下，這種眼神熟悉地叫他心酸——就在不久前，他也曾見過另外一個女子這樣絕望。那種感覺……即便是他都感到極度的壓抑。她們面臨絕境，無法逃脫，過往在她們身上刻下了見骨的傷痕，她們都撐不下去了?！澳恪?/br>
    “在此之前，奴婢第一次來驛館求見的時候，心里想的，是想求王爺與王妃救救小主人?！倍旯脩K淡一笑?！翱涩F在我明白了，誰都救不了他?！?/br>
    “你與我們一道走?！鼻嗤跽f?！盎卮箜?，你可還有親人？”

    蛾姑緩緩搖頭：“奴婢是家生子，爹娘都已經去世了，主人逝世之時，奴婢曾經立誓，要一生效忠于小主人，如今，奴婢破了誓言，更是不能離去?！彼嗤蹙茸咛魄鍤g，又將腰牌偷來，已經是徹底背叛了小主人。

    但她這一生都不會離開他——只要他需要她。而大頌，早已沒有她的立足之地?！芭疽呀浕盍巳畮讱q了，親眼看著小主人變成今天的樣子。奴婢……難辭其咎?！?/br>
    說完，她福了福身，將腰牌放到青王面前的桌上，轉身離去的時候卻又問青王：“那位清歡姑娘，當真過得好嗎？”

    青王沉默了片刻，方道：“……不好?！?/br>
    聞言，背對著青王的蛾姑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多謝王爺告知奴婢?！?/br>
    蛾姑離去后，青王久久不能平靜。身為男子，他很難去理解心思敏感纖細的女子所感受到的痛苦，但燕云旗、唐清歡、蛾姑這三人，卻都給了他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嘆了口氣，將腰牌收起，離開了花廳。

    這略顯沉重的心情在他回到臥房的時候就消散了，因為他發現他的小妻子仍然被裹在錦被里動彈不得，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鳳眼哀怨又生氣地盯著他看。

    青王趕緊表達自己的歉意，然后把她解放，見她明顯很不快活，一個勁兒地討好道：“是我錯了，我錯了，阿房，你還好嗎？”

    賀蓮房想回一句你來試試看，但轉念一想，這家伙大冬天下著雪都能裸著上身打拳，被被子裹一裹對他又算得上什么？“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那祭國師果然是我祁氏皇族中人?！鼻嗤醯?，“可他到底系出何支，我卻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br>
    “沒有符合這個年紀的皇室中人么？”

    青王搖搖頭。

    “蛾姑來是為了什么？”

    青王從懷中掏出腰牌，賀蓮房接過后左右看了看，道：“她又是來幫我們的？”

    青王點點頭。

    賀蓮房輕嘆：“咱們所遇到的女子，都是好的，惟獨這些男子，卻總是叫她們心碎?！?/br>
    “我不是呀?！鼻嗤蹩棺h，難得也向著十六一次?！笆浅粜∽右策€不錯?！?/br>
    賀蓮房笑笑：“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你們?！彼麄兗业哪凶佣际謱Ｇ?，比如說外祖父、爹爹、青王……可蓮生、荊少游以及祭國師，在賀蓮房看來，他們都是涼薄無情的人物?！凹绹鴰熓遣皇窍霘⒘宋覀?？”

    “用蛾姑的話來說，是想要用我們夫婦倆的血，祭奠他死去的父親?！?/br>
    “那位老國師？”

    “非也，是他的親生父親?！?/br>
    “……親生父親?！辟R蓮房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笆钦l？”

    青王搖搖頭：“我不知道?！?/br>
    若是連青王都不知道，賀蓮房肯定就更不清楚了：“蛾姑不肯告訴我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