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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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賀蓮房忍不住伸手彈了他一個爆栗,見他捂著腦袋呼痛,微笑道:“你這傻孩子,這世上哪有人甘心自己做了好事卻被污蔑的事情?錢大善人有骨氣是不假,但你想想,他身為前朝第一巨富,有誰敢在外頭散播他苛刻吝嗇的壞話?除了金鑾殿上的皇帝,還有誰敢?” 賀蘭潛有點愣住了:“皇帝為什么要這么做?” “若你是皇帝,你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商人家里的銀子比國庫里的還要多么?”賀蓮房淡淡地問?!半m然史書并未記載,但稍微想想也就知道了,除了帝王,誰能捍得動錢家?” “皇帝怎么能那么做?!”賀蘭潛憤憤不平,“怪不得他亡了國,被我大頌開國皇帝并吞!” “皇帝做什么了?”賀蓮房反問?!八墙底镉阱X家了,還是堵了錢家的生意?不,他什么都沒做,他只是授意一些人傳了些話出去而已。而錢百萬知道流言的來頭,所以才不敢辯解。也正是如此,錢家才會在國庫空虛之時毫不猶豫地上繳白銀,因為若是不繳銀子,怕就要繳他全家的性命了!” 賀蘭潛眨巴眨巴眼,訥訥道:“我、我都沒想到……”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當不得真?!辟R蓮房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溫聲道:“大姐跟你說這些,并不是要你對這故事指摘什么,也不是要問你的看法,大姐只是想你知道,名聲,對于一個人而言有多么重要。難道你忘了二夫人是如何嫁入府中來的了?若不是祖母設計她與爹爹有了夫妻之實,坐實了她被爹爹毀了清白一事,你以為對娘親用情至深的爹爹會聽祖母的話,將二夫人納妾?”他們夫妻二人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即使知道爹爹不是有心,但他們也不可能回復到以前的關系了。 賀蘭潛的聲音頓時低低的有些沮喪:“我明白大姐的意思了?!?/br> “潛兒,凡事都要冷靜,這個問題你明白了嗎?” 賀蘭潛用力點點頭:“我會記住的,大姐!” 賀蓮房微微一笑,松開他的手,想讓弟妹明白這些事情談何容易,人沒有失去過,是永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悔不當初的。像自己,前世難道就是愚笨之人?并不是,那為何前世會死的那樣慘,輸的那樣不堪?說到底,都是心軟惹的禍。若是自己能早些明白,獨善其身并不能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死心,那么她會憤然抵抗,與之一搏,即使最后玉石俱焚,也好過束手待斃??上笆赖淖约褐恢酪恍南蚍?,不爭不搶,想做到斷絕七情六欲,現在想來也真是可笑,好好的一個人,斷什么情絕什么欲?連家人都保護不好,拿佛祖當借口,不過是她自己懦弱罷了! 但無妨,此刻,前世的一切都還未發生,她有足夠的時間防患未然,也有足夠的時間教導弟妹?!昂美?,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歇息了,明日一早,潛兒去學堂,回兒到我這兒來,都別忘了時辰?!睋]手讓用過膳后便守在門外的婆子丫鬟們進來,交代道:“日后二小姐和大少爺的衣食住行,少不得你們打點,務必記得小心謹慎,莫要讓有心人給抓了把柄。都聽到了嗎?” 周mama喬mama,還有姚黃魏紫莞爾依人四婢,都是從靖國公府帶過來的,她們的忠心賀蓮房不會懷疑,前世所有人都放棄了回兒與潛兒,只有這幾個忠仆,至死都想著要搭救他們。但賀蓮房也知道,如今危險尚未來臨,他們的敵人只有一個人上官氏,即使如此,也不容許她們就此懈怠。 眾人紛紛應是,心里都頗為奇怪。周mama喬mama跟陸mama一樣,都是看著賀蓮房長大的,即使賀蓮房生性溫柔善良不與人爭搶,從沒有大小姐的架子,她們心中也不曾對她有過一絲不敬。如今見眼前的大小姐還是大小姐,卻隱隱約約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她說話的口吻仍舊溫和柔軟,但卻令人下意識的心頭一顫。 等弟妹離去,賀蓮房也覺得渾身疲憊,她迫切想要沐浴凈身,洗去這一身塵土氣味。熱水彌漫蒸騰中,她趴在浴桶邊緣,合上了眼睛,琴詩細細地在她烏黑的青絲上抹上豬苓粉,再用清水沖凈,抹上芙蓉頭油,這樣,頭發在擦干之后不僅會變得又黑又亮,還會香味不散。 而瑟詞則用布巾掬水為賀蓮房洗背,手下的肌膚雪一般的白,瑟詞甚至不敢用太大力氣,怕在那如玉的皮膚上留下什么難看的痕跡。 沐浴過后換上寢衣,明明身體疲累,但賀蓮房卻沒有絲毫睡意。她看了看兩個丫鬟的表情,她們都累了,卻強撐著守在那兒?!澳銈儌z下去睡吧,今兒是誰守夜?” “回小姐,是瑟詞?!?/br> “那琴詩便回房去吧,瑟詞,命人將浴桶抬出去后你也去外頭的小間歇息,勿要擾我?!?/br> “是,奴婢告退?!?/br> 兩個婢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賀蓮房閉上眼睛,眼前卻仍然是重活前那令她絕望憤怒的一幕。她胸腔中的仇恨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要她去將上官氏一族碎尸萬段!可她不能那么沖動,她必須忍耐,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能給予對方致命一擊!上官氏背后的人還未出現,若是現在便將其除去,以后還不知會惹來什么更大的麻煩,她會忍的,她能忍的,為了茉回蘭潛,她什么都能做到! 第14章 蘭潛中毒危在旦夕 十日的時間也是彈指即過,賀紅妝與賀綠意說是在佛堂修身養性,但其實除了不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以外,也沒什么區別。上官氏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周到,老夫人說不許人探視,她便不去探視,甚至連衣裳藥膏都不親自送去。這樣一來,她在徐氏心中的地位又漸漸上升,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替自己的兩個女兒求過情,反而讓徐氏覺得懲罰的夠了,到底是兩個十一歲的孩子,若是罰的很了,少不得有人會說三道四,便命魏mama將人放了出來。 那賀紅妝賀綠意也機靈,兩人在佛堂共同抄了一本佛經獻給了徐氏,徐氏是知道這兩個孫女多么不愛讀書的,見了佛經,很是感動,又被上官氏話里話外暗示,免不了覺得賀蓮房對自己孝心不夠,否則她在佛堂三年,怎的一本佛經都沒見著? 對庶出的會在徐氏面前顛倒是非,賀蓮房心中早已有數,但她全當不知,每日仍然恭恭敬敬地到徐氏面前請安,陪她說話,就是待上一天也不嫌悶。徐氏本就年邁,唯一的獨子又不在身邊,賀蓮房每日陪著,她便想起兒子有多么疼愛這個長孫女,慢慢地心中那點隔閡也就消弭了,再加上賀蓮房十分的會說話,句句都能說到她心坎兒上,所以幾日下來,竟是離不了賀蓮房,每日她過來請安都要將人留下好久。 賀蓮房平日也不做旁的,她在這家中無甚實權,徐氏又特意派人關照,所以除了請安幾乎無旁事要做,每日便讀書彈琴,浸yin琴棋書畫詩花茶之中,對賀蘭潛的功課也是非常上心。 這樣的日子過了有月余,上官氏始終沒有什么動作,但賀蓮房并未因此放松戒備,沒人比她更了解上官氏了,賀紅妝賀綠意受罰,上官氏嘴上沒說什么,心中卻是把她給恨上了,怕是近日來便會動手。她那人,面具戴的太久,做什么都要顧忌著不露本性,難免礙手礙腳。賀紅妝賀綠意被罰佛堂,兩人本就認不得幾個大字,再加上寒冬臘月,抄那經書,豈是易事?先前冷水浣衣又沒來得及抹藥,兩人都染了凍瘡,每日保養涂藥尚且來不及,哪來的閑工夫找嫡出的麻煩? 女兒家都愛美,一雙纖纖玉手變得紅腫潰爛,任是誰也受不了。 心中怨恨,自然不用言說。而女兒受苦,做娘的怎么可能不心痛?上官氏是無論如何都要為女兒出氣的。此人看上去賢惠溫柔,但其實最是心胸狹窄,小肚雞腸,誰惹了她,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讓對方不好過。賀綠意的性格最是像她,這也是上官氏疼賀綠意勝過賀紅妝的原因。即使賀紅妝更漂亮更聰明更懂得討人歡心,她的心也還是偏向了賀綠意。 跟在賀蓮房姐弟三人mama中,陸mama精通醫理,周mama女紅絕倫,喬mama則身懷武藝,她們之所以能被派在賀夫人身邊,都是因為有那么一技之長。只是府中人心難測,又有上官氏虎視眈眈,賀夫人臨終前又再三叮囑三人韜光養晦,所以無論上官氏如何欺凌,三位mama都一一隱忍下來,絕口不提。時間一長,上官氏便信了三人只是普通婆子,對她們的戒心也就沒那么重了。 前世賀蘭潛死的時候,喬mama身為他的貼身mama,最是心碎痛苦,彼時她已經被上官氏趕出府去,但憑借一身武藝,勉勉強強也活得安穩,得知賀蘭潛染了天花,她便想潛入學士府探望,誰知卻被她發現了賀蘭潛染病的真實原因。她本想將賀蘭潛帶走,誰知卻被上官氏發現,無奈之下負傷逃離,卻被追殺,以身殉主,死不瞑目。 所以當喬mama神色慌張的來稟報說賀蘭潛出事了的時候,賀蓮房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茶杯從她手中落地,發出刺耳的一聲,碎成好幾片。 怕這碎渣子扎到小姐的手,琴詩忙過來清理。賀蓮房眼神一冷:“潛兒在哪?” “已經回院子了,府醫正在看診,老夫人和二姨娘都陪著呢?!眴蘭ama皺眉,面露焦急之色?!敖袢崭笊贍斠煌W堂的伴讀是以前二姨娘安插在院子里的人,老奴如何詢問都只是打著太極,所以也不曾知曉大少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br> 賀蓮房按捺住正欲蓬勃而出的怒氣,原本還情緒外露的面孔瞬間變得冷靜:“通知二小姐了沒有?” “莞爾去了茉莉苑,依人在大少爺身邊守著,老奴來的大小姐這兒?!?/br> “很好?!辟R蓮房起身披上斗篷,“喬mama,你前面帶路?!?/br> “是?!?/br> 鑒于菡萏筑里也有不少上官氏的人,所以賀蓮房并沒有對陸mama說什么,但陸mama自己卻是清楚的,她對著賀蓮房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有所準備。 一行人到了幽蘭閣,屋內已經擠滿了人,府醫正站在一旁恭敬地對著徐氏和上官氏說著什么,賀蘭潛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嘴唇略微呈現淡青色。 這一幕,讓賀蓮房的心狠狠一痛!她仿佛又看見上一世,潛兒滿眼絕望灰敗的模樣,此刻他正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好像下一秒就會離開她! 看著上官氏擔憂的神色,賀蓮房也面露焦急的迎上去:“祖母,二夫人,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喬mama告訴我說潛兒生病了?這早晨還好端端的,怎么突地就病了呢?” 徐氏坐在賀蘭潛床邊直抹眼淚,見賀蓮房來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忙握住她的手:“若是潛兒有個好歹,我可如何有顏面見你的爹爹呀!” 賀蓮房心中厭煩,她此刻根本不想開口安慰徐氏,只要一想到潛兒的“病”可能是上官氏下的手,她便憂心不已,可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祖母莫要擔心,潛兒有祖母照拂,定然洪福齊天,不會有事?!毖粤T去問府醫:“可查出大少爺是生了何???” 那府醫下意識地看了上官氏一眼,賀蓮房頓時明白,這是上官氏的人??伤盟茰喨徊挥X對方與上官氏的眼神,又問了一遍:“大少爺究竟生了何???” “回大小姐,此病甚是怪異,在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何而起,從脈象看來,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毒?!?/br> “中毒?!”上官氏低呼,“誰如此大膽,敢對大學士府的少爺下毒!” 誰如此大膽,除了你,還有誰? “此毒可有的解?”賀蓮房冷靜地問,她已經知道上官氏想要做什么了。方才她一心擔憂潛兒,反倒忘了去想。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還在佛堂中未曾出來,若非后面做了鬼,在那幾年時間里旁敲側擊事態發展,也不會想到上官氏要做什么。 等過了年,可就到她上一世郁郁而終的年紀了呢,看來,上官氏還是同前世一般,要用相同的法子來暗害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