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有人進來之后，明謙才猛然抬起頭，對潘陽笑出了六顆白牙。

    潘陽被明謙的笑容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他跟明謙從小關系就好，穿開襠褲長大的友誼，知道明謙天生就是個樂天派，跟明謙這樣的人相處，自己心情也能好不少。

    “都進來吧，今天我請客，都使勁吃?！迸岁枌ι砗蠛坪剖幨幰蝗宏犛颜f。

    隊友們都是俱樂部的球員，都很給面子地說：“那我們能把你吃窮?！?/br>
    “反正我們吃自助都從來沒有虧過本！”

    “上回去吃自助烤rou，結賬的時候老板臉都黑了，哈哈哈哈哈?！?/br>
    隊友們雖然都很給面子，但是情緒都不太高。

    畢竟潘陽請他們的時候只說是發小開了家火鍋店，但沒說火鍋店這么冷清??！

    這都晚上七點了，就隔了一條街的美食街里每家店都熱火朝天，這家店里只有老板和一個服務員。

    簡直就是直白地說“我家味道不好”。

    人們都認為，大排長龍的店再怎么樣都不會難吃，沒有食客的店，再怎么也不會好吃。

    所以寧愿去擠人多的店，也不愿意去沒人的店。

    “都坐吧?！迸岁栆舶l現他們情緒不高——說實話，他也沒覺得明謙能弄出多好吃的火鍋，畢竟明謙的廚藝嘛……大學的時候明謙露了一手，做了份黃瓜rou片，調味料只有鹽。

    就算明謙后來吹牛說畢業之后廚藝進步得一日千里，他都不信。

    但火鍋底料也有可能是買的。

    買來的底料就算不怎么好吃，應該也不至于沒法入口，潘陽的心里就安定了。

    明謙笑著招待他們坐下，再一人發了一根煙，他專門去買的中華，掏錢的時候心都快碎了，但遞煙的動作十分利落，這些可都是能發展的長期顧客，一根煙還是要舍得的。

    隊員們嘻嘻哈哈的接過了煙，有幾個跟明謙認識的還搭話道：“怎么想起來開火鍋店了？”

    “現在店面租金貴得很，你這里租金也貴吧？”

    “今天開業？早說啊，我們肯定送花籃過來?！?/br>
    明謙：“今天是試營業，正式開業那天才大辦，到時候我給你們發消息，來不來的看自己時間就行，要是有什么需要改的你們直接跟我說?！?/br>
    眾人很客氣地點頭：“好，一定一定?！?/br>
    打完招呼之后，明謙讓他們先點菜，自己去隔壁小超市搬了三件啤酒過來。

    “都要紅鍋嗎？不要鴛鴦鍋？”明謙搬完啤酒去拿菜單。

    “我們都不吃清湯鍋?！?/br>
    明謙點點頭：“行?！?/br>
    明謙走去后廚，讓遙對著菜單挑菜，自己則是準備鍋底。

    高湯熬了八個小時，已經熬得骨rou分離，明謙把rou渣過濾了一遍之后才倒進壺里，然后把凍結的火鍋底料敲碎放進鍋里，再端出去。

    就在明謙待在后廚準備的時候，俱樂部的球員們小聲討論著：

    “一個客人都沒有啊……”

    “這的地理位子不好，我看旁邊就是成人用品店，要是離遠點，還以為我們一群大老爺們進店買成人用品?！?/br>
    “剛剛沒人來，也聞不到火鍋的香味，不像旁邊的美食街，什么香味都有，走進去就覺得饞?！?/br>
    “好歹是認識的，又是潘陽的發小，就算不好吃也憋著啊，下回不來就行了，一頓飯而已，別當著人面說難吃?！?/br>
    “這誰不知道？我們也不是那么沒眼力勁的人?！?/br>
    倒是潘陽抽了根煙，手指在桌面點了點：“別，實事求是，要是不好吃你們就跟明謙說缺在哪兒，讓他改，他是想好好經營這家店?！?/br>
    眾人互相看看，也都嘻嘻哈哈地說：“行，那我們待會兒就實話實說?！?/br>
    “要是太難吃，待會兒就把潘陽褲子給扒了！”

    潘陽裝出一副怒容：“滾滾滾，爸爸我的褲子只有我老婆能扒?！?/br>
    明謙端著鍋出來，遙在旁邊端菜，他們點的菜多，遙要跑好幾趟才能都端出來。

    凝結了的火鍋底料并沒有太大的味道，只有離得近點才能聞到一些香味。

    直到——

    明謙把熬好的濃湯注入了鍋里。

    雪白的濃湯冒著熱氣，將凝結的底料包裹，慢慢融化，在將化未化的時候，鍋中紅白交融，慢慢合二為一，辣椒和香料早就被明謙提前打撈了出來，湯底濃厚，融化的時候像一幅顏色鮮明的油畫。

    香氣也逐漸升騰。

    第12章

    只有三桌的店鋪里鴉雀無聲，剩下鍋中騰起的熱氣隨著空氣不斷上升，火鍋麻辣鮮香的味道充斥著每個人的鼻尖，這香味和平時他們吃的火鍋完全是兩碼事。

    不是只有香料和辣椒糅雜在一起的味道，而是更濃厚的醇香。

    直到遙從后廚把菜端出去放到桌邊的架子上，坐在桌邊的眾人才回神。

    “明謙，你剛剛倒的是自己熬得湯？”有人一邊咽口水一邊問。

    明謙把湯壺提到柜臺旁的小木桌上，笑著說：“早上九點就開始熬了，放了雞架牛rou和筒骨，還放了雞翅膀，都是專門用來熬湯的料，本來應該昨晚就熬上的，但我昨晚忘了，不然味道能更好?！?/br>
    “都熬白了！放點料能直接當湯喝?！?/br>
    “還是熟人的店好，上次我去吃羊rou鍋，鍋里就是白開水放兩片番茄片就當是湯了，人還爆滿，吃得我想發火?！?/br>
    “你去的那家店也太摳了吧？連濃湯寶都不買來弄點？那玩意又不貴?！?/br>
    “現在火鍋店的湯基本都是濃湯寶兌的，沒幾家有那個功夫熬湯，濃湯寶沒毒還不貴，味道也不錯，自己熬湯的才是少數?！?/br>
    “能下菜了嗎？！我肚子呱呱叫了！”

    “牛rou片，下牛rou片！”

    潘陽手邊就是架子，他端起一盤薄切牛rou片，這些盤子都是明謙自己去批發市場挑的，不僅質量好，價格便宜，花紋也不落俗套，不是工廠流水線一樣的碗碟，也不是大紅大紫帶著花的家庭碗筷，邊緣有貝殼一樣的波紋弧度，最中心是純白色，慢慢過渡到邊緣的深藍。

    擺盤也是有講究的，這一盤牛rou被擺成了兩朵花，花心是一顆蛋黃，牛rou底部是薄薄的一層牛奶，牛rou片是真的薄如蟬翼，因為夠薄，潘陽的手輕輕一動，“花瓣”也跟著顫巍巍地動了一下。

    潘陽把這盤牛rou端到桌上，聳了聳肩說：“這個估計沒法煮，燙吧，估計燙兩下就熟了?！?/br>
    球員們湊過去，咋舌道：“乖乖，一盤生牛rou搞得跟國宴似得?！?/br>
    “鮮牛rou也能切這么??？”

    沒凍過的牛rou想切成薄片還非得要有十幾年刀工的老師傅不可。

    遙得意的給他們端去茶壺，驕傲道：“我刀工好著呢，要不是老板說再切薄點客人要說我們摳，我還能切得更薄，比紙都薄?！?/br>
    已經有人等不及了，用筷子把蛋黃戳破，牛奶蛋黃攪在一起，均勻的沾在每一片牛rou上。

    明明墊了點肚子才來的隊員們連忙站起來，筷子用的虎虎生威，一盤薄切牛rou很快就被瓜分完了。

    筷子夾住牛rou，在滾起的深紅色湯鍋里上下一涮，就那么兩下，兩秒就燙好了。

    有人愛吃香油碟，有人愛蘸麻醬，燙好的牛rou在自己喜歡的蘸料里一裹，帶著熱氣塞進嘴里——

    潘陽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喜歡吃油碟，放一些蒜蓉和香菜蔥，再來一點蠔油跟鹽味精，剛剛牛rou片里就被他裹上了蒜和香菜，吃進嘴里的那瞬間，他差點咬傷了自己的舌頭。

    牛rou香嫩，根本不需要牙齒用力，輕輕一碰就碎在了齒間。

    湯汁香濃，麻辣卻又不遮掩牛rou本身的香和湯底的鮮。

    但是一片牛rou片實在太少，一口就沒了，香味還沒來得及細品就已經被咽下了肚子。

    潘陽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那盤厚切牛rou也已經被搶光了，說是厚切，其實也就是普通火鍋店牛rou片的厚度，燙個十秒左右也能吃。

    “小明！再上三份薄切牛rou?！?/br>
    “不不不，五份！”

    “上十份吧！”

    明謙一臉茫然：“你們還有這么多菜沒下?！?/br>
    這群人點菜的時候根本沒有客氣，除了兩份厚薄不同的牛rou以外，還有毛肚鴨腸火腿各種rou菜，素菜也不少，他們一桌點的菜都夠普通胃口的人吃兩桌了。

    看明謙不動，球員們還催促道：“我們吃得完！真的吃得完！”

    “吃不完也不會讓你退錢的！”

    明謙：“……”

    他只能讓遙去后廚把這群餓死鬼點的牛rou端出來。

    別說，明謙本來就沒準備多少rou菜，素菜還能放兩天，rou菜過一天就不新鮮了，他們這一頓吃完了也好。

    全程沒有人說話，剛下鍋的菜一煮好，無數雙筷子落下，一樣菜煮好就被夾個精光。

    潘陽大吼道：“這是我兄弟開的店！牛rou給我留一片！”

    旁邊的人嘲笑道：“誰管你啊，誰先下手歸誰?！?/br>
    “你都吃了六片了！你還是人嗎？！”

    “吃你們的牛rou！怎么還來跟我搶毛肚？”

    “鴨腸呢！誰看到鴨腸了！剛剛還在盤子里！”

    這群人中有一大半都是不缺錢的富二代，平時去高檔餐廳都要挑三揀四，現在在路邊小店吃人均不到一百的火鍋倒是吃出了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明謙很能理解他們這副樣子——他之前吃泡面的時候跟他們現在簡直一模一樣。

    “小明！再上一份鴨腸！還要一份午餐rou！”

    “小明！麻辣牛rou還有沒有？還要一份！”

    “小明！來一份郡肝，還要一份毛肚，千層肚有沒有？”

    “小明??！小明??！”

    “小明”本人，明謙對這個外號欲哭無淚，為什么小學課本上的主角永遠是小明和小紅呢？就不能是小黑和小白嗎？

    “馬上來?！泵髦t跟遙忙得腳不沾地，就這么大點的店，跑幾趟卻感覺比短跑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