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崔錦沉默了下,然后說道:“你好生照顧她,等巫醫來了,讓巫醫看看。若是她醒了,你再喚我來?!?/br> 第二日的晌午,昏厥的姑娘終于醒過來了。 她緩緩地睜開眼,整個人下意識地瑟縮了下。她驚慌地打量周遭,不是空蕩的石洞,也沒有兇神惡煞的賊人,只有一個背對著她的姑娘。 她又瑟縮了下。 此時阿欣發現她醒了,她彎眉一笑,說道:“姑娘,你終于醒來了?!彼吲d地喊道:“大姑娘,她醒來了?!?/br> 須臾,崔錦便走了進來。 那姑娘打量著崔錦,警惕地道:“你們是誰?” 崔錦溫聲道:“你莫要害怕,我姓崔,單名一個錦字。前幾日帶家仆來陽城游玩,無意間在巖洞里發現了你。還請姑娘放心,現在已經平安了。捉你的賊人也被官府捉拿了。你是哪家的姑娘?可需我讓家仆給你家人傳話?或是我讓我家仆送你回家也可?!?/br> 崔錦今日穿得很是簡單,不過卻看得出來料子是極好的。 “汾陽崔氏?” 崔錦溫柔地道:“僅僅是崔氏,你可有哪兒不適?” 那姑娘松了口氣,她喃喃地道:“得救了,得救了,我以為這次是九死一生……” 崔錦安靜地看著她。 過了許久,姑娘終于回神,她道:“多謝崔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復姓歐陽。還請崔姑娘遣家仆送我歸家,之前出來游玩不曾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劫,實在多謝姑娘?!卑⒌ㄈ粨牡妙^發都白了,她歸家心切,等著傳話,一來一往的太浪費時間了。 崔錦含笑道:“好,歐陽姑娘稍作歇息,待明日天明時我便讓家仆送你歸家?!?/br> 歐陽鈺點點頭,又問:“不知崔姑娘是哪里人氏?” 她道:“原是明州樊城人氏,不過近來搬到了秦州洛豐,現下春日,正是游玩踏春的好時節,遂攜了家仆侍婢一路游山玩水,不曾想到誤打誤撞救了歐陽姑娘?!?/br> 歐陽鈺說道:“巧了,我家便在洛豐。崔姑娘的救命之恩,阿鈺沒齒難忘。崔姑娘在洛豐可有落腳之處?” 崔錦道:“已經置辦好一切了,便是在城南?!?/br> 翌日一早崔錦便讓馭夫送歐陽鈺到洛豐,她仍然留在了陽城。阿欣喜滋滋地說道:“真是巧了,大姑娘出去一趟也能救個洛豐的姑娘,那姑娘說是姓歐陽,會不會是歐陽家的人呢?” 崔錦說道:“興許是吧,阿欣,將銅盆取來?!?/br> 阿欣應聲。 崔錦取了蠟燭,點了火,隨手將桌案上的兩幅畫作燒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直到化為灰燼時,方讓阿欣開了窗子驅除味道。 阿欣說:“為什么大姑娘要將畫燒了?” 崔錦笑道:“已經沒有用了?!?/br> 此時,外頭有敲門聲響起,緊接著是阿宇的聲音?!按蠊媚?,是我?!?/br> “進來?!?/br> 阿宇看了眼銅盆里的灰燼,說道:“大姑娘,聽說昨天夜里陽城里好幾戶人家遭遇了賊人,恰好都是進了巖洞的幾個郎君。不過萬幸的是,并沒有人發現小人?!?/br> 崔錦道:“此處不宜久留了,你喬裝打扮下,去雇一輛牛車,我們即刻啟程去洛豐?!?/br> 作者有話要說:謝五郎:看了評論好傷心,都沒畫上句號,你們怎么就肯定是我做的!看完這章更傷心,竟然連領工資的份都沒有。 閔恭:已經feel到領工資的曙光了! 作者菌:托腮,誰說我不能粗長的??!這章夠粗了么!因為我不造能不能一直粗長下去,所以就不在這里承諾神馬啦,我會盡量天天粗長的~~ ☆、第三十六章 春分至后,春寒漸漸離去,四處皆是春暖花開。 謝五郎佇立在一株桃樹下,他仰著脖子,似是在輕嗅花香。半晌,寬袖滑下,手指輕輕地碰觸著柔軟的桃花花瓣。 阿墨立在一旁,靜等吩咐。 謝五郎閉起雙眼。 他在想象著桃花的顏色和形狀。打從謝五郎出生那一天起,他就患有眼疾,不曾見過這個世間。他唯一有印象的便是出生的那一刻,似乎見到了一道璀璨的亮光,燦爛之極。 可惜之后他的世界便是一片漆黑,從此光明不復存在。 他松開了桃花。 阿墨仔細打量他的神色,隨后朗聲道:“郎主身前有一株桃樹,開滿了桃花,是水粉的顏色。桃樹上有蜂蝶,蝴蝶是黑藍相間的,方才還停在郎主的附近,現在飛走了。桃樹的十步開外是一個小山坡,過了山坡,便是明州聞名遐邇的明珠泉,聽當地的人到了秋季明珠泉便會倒映出五光十色來?!?/br> 頓了下,阿墨嘀咕了聲。 “不過我覺得還是燕陽城的桃花好看,泉水也是燕陽城的好。燕陽城的泉水烹出來的吃食,是這些州城遠遠比不上的?!?/br> 謝五郎沉默了片刻。 阿墨低聲問:“郎主可要前去明珠泉一觀?” 謝五郎道:“罷了,回去吧?!?/br> 阿墨應聲。 謝五郎到了明州青城后,便讓人包了最好的客棧,家仆侍婢仔細布置了一番,謝五郎方入住了。謝家在各大州的中心城都有別院,青城自是不例外,只不過謝五郎每次出游都不愿住別院。 回了客棧后,便有侍婢奉上新茶和軟巾。 謝五郎擦了手,喝了茶,在食案前坐下。此時已經到了晌午,他微微有些餓了。阿墨當即讓侍婢奉上吃食。約摸有十來盤的吃食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謝五郎身前的食案上。 阿墨在一旁說道:“郎主,都是青城的特色吃食,郎主身前的是茶煮魚羹。茶煮魚羹旁的是糖烹rou……”阿墨一一將菜肴介紹完畢。 謝五郎卻是蹙起眉頭,說道:“阿墨,你呼吸變了?!?/br> 他心中咯噔一跳。 “阿……阿墨不明郎主所指,還請郎主明示?!?/br> 謝五郎慢聲道:“離開樊城后,你開始變得不對勁了,倒像是心虛的模樣?!彼痤^,淡淡地道:“莫非你做了什么心虛之事?” 阿墨的臉色微變,連忙搖頭??蓜倱u頭,他又才意識到郎主看不見,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郎主,阿墨沒有做任何心虛之事,只……只是近來春冬交際,喉嚨與鼻子不太舒服。又興許是與青城的水土不服?!?/br> “是么?” “是,阿墨不敢隱瞞?!彼亮瞬晾浜?。 其實他的確是有些心虛。他到樊城時,難得見到一個能讓郎主感興趣的姑娘,而崔氏也確實聰慧,本來若無差錯的話,崔氏定能跟著郎主一道離開樊城的,最后回燕陽,成為郎主破葷的第一人。 可惜到最后卻讓郎主失望了,而且不僅僅是郎主,他也相當失望。 崔氏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郎主不提,她就敢提燕陽城了。他越想便越是不悅,離開樊城的時候,遣人送了五十金給崔氏。 在樊城的數月,可以看得出崔氏雖然貪婪,但也是個性子驕傲的姑娘,以郎主的名義贈她五十金,想來她會氣得臉色發青吧。 “糖烹rou?!?/br> “是?!?/br> 阿墨連忙回神,夾了一片rou到謝五郎的碗里。謝五郎吃了半口,皺眉道:“太甜?!痹捯袈鋾r,已有侍婢撤去這道吃食。 謝五郎驀然想起了崔氏做的云片糕。 盡管那一日他是不耐煩的,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云片糕的味道極好,恰好是他所喜歡的。也正因為如此,在他第一次對崔氏不耐煩后,后面接連幾次,他也讓人放崔氏進來了。平日里他謝五郎所厭煩的人,想見他第二次,可是難如登天。 謝五郎擱下筷子。 他道:“速去樊城買云片糕?!?/br> 他本想說,讓人把崔氏帶來當廚娘的,但是一想到她會無休止地纏著他,明著暗著地勾引他,他心中就有些煩躁。索性還是讓人去買。 他吃得出來,云片糕中所需的食材只有初春才有。而云片糕又是樊城的獨特糕點,崔氏能做出,定然還有其他人能做出來。 阿墨神色微變,冷不丁的心里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青城至樊城,快馬加鞭走驛道的話,今日夜里便能回來。謝五郎對甜食有種執著,身邊甚至有專門到全國各地搜尋甜食的隨從,謝五郎親自取名為田郎,與“甜”諧音。 一旦發現有好吃的,田郎便快馬加鞭而至。 現下命令一出,田郎便輕車熟路,迅速奔往樊城。 戌時過后,田郎風塵仆仆地歸來。他跪在地上,由阿墨接過食盒,遞給了謝五郎。謝五郎等了一整日,終于盼到了,洗凈雙手,吃上了第一片。 然,此刻的謝五郎卻是皺起了眉頭。 阿墨只覺心驚膽戰,生怕郎主會覺得云皮糕做得不及崔氏好吃,遂命人將崔氏接來??纱丝痰乃B咽唾沫的動作都不敢做,郎君雙目不能視,是以其余四官格外敏感。他但凡有點異樣,郎君便能輕易發現他的不妥,繼而猜測出原因。 即便看不到,可郎君卻心如明鏡。 他緩緩地又吃了一片,這一回,他吃得特別慢,明明只是一兩口的事情,可他卻足足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在品嘗第二片云片糕。 “田郎?!?/br> “卑職在?!?/br> “云片糕何處買得?” 田郎說:“卑職問過樊城的當地人,說是云片糕做得最好吃的是東街小巷的張氏云片。聽聞春季到后,每日前去買云片糕的人絡繹不絕,樊城僅此一家讓人流連忘返的糕點鋪子?!?/br> 阿墨清楚地見到郎主露出奇怪的表情,維持了僅僅彈指間的功夫,面色即刻轉青。 阿墨連忙道:“郎主,可是云片糕有不妥?” 田郎也連忙道:“稟報郎主,云片糕卑職已驗過毒?!?/br> 謝五郎幾乎是從牙齒間蹦出一句話來。 “即刻前往樊城,將崔氏帶來?!?/br> 田郎應聲。 阿墨面色變了又變,問:“郎主,可是云片糕味道不好?” 謝五郎沒有回答,甩袖轉身離去。 他的味覺極其敏感,又豈會吃不出方才的云片糕與崔氏做的一模一樣,田郎不會說謊,那便只有崔氏說謊。是了,那崔氏頭一回見他便滿口胡言。后來還說什么為了他做了一整日的云片糕,里頭滿滿的一片癡心。 結果云片糕不是她做的,不過是從別人手里買來的。 依照崔氏的性子,話中十句起碼有九句是假的。 . 翌日,田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