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我……我……”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站起來,可謝五郎卻禁錮住她的腰肢,另外一只手輕輕地撫摸她的烏發。 “別動?!?/br> 崔錦不敢動了,她完全不知道謝五郎到底想做什么。 他又笑道:“崔氏阿錦,你快活么?被自己傾心之人抱在懷中,你如今該是心如鹿撞吧?” 是心驚膽戰才對!崔錦發誓如果上天讓她回到那一夜,她絕對絕對不會捏造那么蹩腳的措詞,也一定不會糊弄謝五郎。 貴人心眼太??! 她區區小女子,不就說錯了幾句話,他便記恨到現在,還連本加利地索取回去了。 “在心里說我壞話?” 崔錦嚇了一跳,連忙道:“沒有,阿錦不敢?!?/br> 謝五郎冷笑道:“你膽大得很,說胡話的本事連我也要自愧不如?!?/br> 她干巴巴地笑了聲,說道:“沒……沒有,貴人定是誤會阿錦了。只……只是現在貴人的做法讓阿錦有些困擾?!彼钗豢跉?,說道:“貴人這般待我,會讓我燃起不該有的希望……” “嗯?”他的手指挑起一縷發絲,纏在了指尖上。他的動作如此自然,仿佛兩人是再親密不過的有情人。 這般親昵讓崔錦打了個激靈。 謝五郎忽道:“不是說了傾心于我么?我如今這么待你,你該小鳥依人狀依偎在我懷中,而不是害怕得全身發抖?!?/br> 崔錦當真不知所措了。 謝五郎太過反復無常,她耍無賴的話,他能比她更無賴,想要糊弄他,卻糊弄不過他。蒼天呀,謝五郎簡直是個妖孽呀。 就在此時,謝五郎松手了。 他道:“往前走五步,把燈點了?!?/br> “……是?!?/br> 得以離開謝五郎的懷抱,崔錦暗中松了口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前沖。待她點了燈后,方發現馬車里頭比外頭要寬敞得多,極是富麗堂皇。 而謝五郎依舊著一襲素白的寬袍大袖,闔眼把玩著墨玉扳指。 崔錦注意到謝五郎膝上的衣袍有幾絲褶皺,她臉微紅,知道是自己方才掙扎的時候弄出來的。 謝五郎淡淡地說道:“崔錦,你記住,我謝五郎送出去的邀帖,只能赴約,不能拒絕?!?/br> 她愣住了。 方才她被調戲得心驚膽戰的,就是因為她拒絕了他的邀約? 好生霸道! 他緩緩地睜開眼。 明知他看不見,可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拍了拍身邊。 “坐過來?!?/br> 崔錦抿緊唇瓣,這一回她沒有多說話,而是溫順地應聲,坐在了謝五郎的身側。謝五郎含笑道:“只要你不忤逆我,我會寵著你的?!?/br> ☆、第二十五章 到焦山山腳時,已是卯時。 天仍是灰蒙蒙的,閃爍的星辰隱約可見。她下了馬車,望著上山的路犯難起來。莫說天色灰黑,謝五郎目不能視物,這……這該如何上山? 不過轉眼一想,崔錦又不擔心了。 謝五郎只說要踏春,并無說上山,興許在這附近走一走,待天亮時他也該累了,便會回去了。 豈料她剛這么想,謝五郎就邁開了步伐,徑自往前走去,而不遠處正是唯一上焦山的路。崔錦驚愕極了,阿墨并沒有扶住謝五郎,謝五郎負手前行,仿若閑庭散步一般,一點兒也不像是目不能視物之人。 周圍的隨從擎著火把跟在附近。 此時,謝五郎停下腳步。 阿墨開口道:“崔姑娘,怎么還不跟上來?” 崔錦如夢初醒,提起裙裾跟上謝五郎的腳步。阿欣連忙跟在崔錦身后。一路上,崔錦的目光時不時飄向謝五郎。 瞧他走得如此平穩,看起來不像是個瞎的。 有那么一瞬間,崔錦覺得興許巫子目不能視物之說只是傳聞。 不過很快的,崔錦就發現了謝五郎上山的訣竅。 焦山位于樊城郊外,山并不高,幾乎每一天都有人上山采摘或是伐木,久而久之,便也踏出一條平整的山路。不過平整歸平整,總會有一兩處是凹凸或是有異物。 然,她今天上山,山路異常地平坦,除了有坡路之外,與平地并無差別。 想來是謝五郎早已派人清掃了山路,且跟在謝五郎身邊的阿墨時不時會出聲,不過聲音極小,離謝五郎有些遠的她聽不太清楚,估摸著是在指路。 到半山腰的時候,謝五郎停下來了。 阿墨小跑著過來,說道:“崔姑娘,郎主讓你過去?!?/br> . “崔氏阿錦?!?/br> “阿錦在?!?/br> 謝五郎仰著頭,仿佛在看著天空。崔錦看著他素白的背影,冷不丁的覺得眼前這一位貴中之貴的謝五郎有幾分落寞。只見他沉默了半晌,方慢條斯理地道:“你且說說周圍有什么?!?/br> 她愣了下,不過很快的便反應過來。 她打量著周遭,說道:“前方有一座五角涼亭,亭子里有一張石桌,四張石凳,到了春夏交際時,經常有鳥兒停留在石桌上。小時候阿爹帶著我與大兄上山,累了便在五角涼亭里歇息,鳥兒也不怕人,撲騰著翅膀光明正大地在石桌上走來走去。后來我見鳥兒有趣得很,便想捉一只回家,只不過家中窮困,怕忍不住宰了鳥兒當吃食便只好作罷?!?/br> 崔錦剛開始還有幾分拘謹,可說著說著,她仿佛忘記了自己身邊站著的是謝五郎,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貴人。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了。 她的語氣越來越輕快。 “那鳥兒似乎與我極有緣分,有一回竟然跟著我回家了。我偷偷地養在廂房里,每天將自己的飯食分給它。它是一只紅黃相間的鳥兒,眼珠子是黑色,頭頂還有一根紅羽,模樣很是憨厚。我偷偷地養了幾個月,還給它起名喚作小紅纓,后來……后來小紅纓不見了。大兄和我說,鳥兒也有家,它想家了,所以便回家了?!?/br> 說到此處,崔錦嘆了聲。 “其實我知道的,大兄是在騙我。小紅纓哪里是想家了,它只是熬不過寒冬死了。大兄怕我傷心才會說小紅纓回家了……” 她陷入回憶中,直到背后的阿墨輕咳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崔錦想起阿墨曾經說過五郎喜潔和喜靜,她方才那么聒噪定是讓謝五郎不悅了。 “阿……阿錦似乎說得有些多了,還請貴人恕罪?!?/br> 豈料謝五郎卻道:“無妨?!?/br> 話音落時,他邁開步伐往前走。 崔錦跟上,小聲地說道:“再走十步,五角涼亭就到了?!敝x五郎的腳步一頓,隨即有數人上前,不過是片刻的時間,五角涼亭里的石桌罩上了一層貂毛鑲邊的錦緞,石凳上也放置了墨綠浣花錦纏枝紋褥子,五角涼亭上垂掛下薄紗。 隨從訓練有素地退離。 石桌上留有一盞圓筒花燈,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敲著桌面,隨之而來的是謝五郎的聲音。 “鳥兒便是在這里?” 崔錦怔了怔,說道:“……是?!?/br> 謝五郎似是陷入沉思,手指微屈,有節奏地敲著石桌。 崔錦見狀,也不說話了,索性在謝五郎對面坐下。剛坐下,謝五郎又開口道:“繼續?!贝掊\眨巴著眼睛,她問:“貴人要聽阿錦說什么?” 謝五郎此時的心情不錯,他道:“你想說什么便說什么?!?/br> “貴人為何要在卯時上山踏春?” 此話一出,在謝五郎身后侍候的阿墨不由多看了崔錦一眼,心想這崔家大姑娘給根竿子就真的往上爬了。郎主的喜好又豈是她能開口問的?這下可不妙了,平日里郎主最不喜歡別人多嘴問事情。這崔家大姑娘也真是的,郎主讓她隨便說說,顯然是想聽她之前說的小紅纓。 阿墨不用看謝五郎的臉,就已經能預料到自家郎主會面色不悅了。 他瞪了崔錦一眼。 未料謝五郎竟然回答了。 他的唇角含了一絲笑意:“讓你半夜起來,我心里高興?!?/br> 崔錦的嘴角微抖。 她說道:“原來貴人只是為了捉弄阿錦,不過能讓貴人惦記著,也是阿錦的榮幸?!彼穆曇糇兊幂p快,“一想到貴人心中有著阿錦,阿錦心里也很高興呢?!?/br> 頓了下,她又認真地道:“貴人在馬車里與阿錦說的話,阿錦都一一記住了。能得貴人看重,阿錦不勝欣喜?!?/br> 她的聲音真誠中帶有喜悅,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與自己心尖上的人訴說著情話。 謝五郎微怔,仿佛沒有想到崔錦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 天色漸漸變亮。 沒多久,謝五郎讓隨從送了崔錦回去。他仍然留在半山腰的五角涼亭中、阿墨沏了一壺熱茶,道:“郎主,可要將崔氏收了?族長若是曉得郎主此趟出來收了個姑娘,想必也不會總想著法子給郎主塞女人?!?/br> 頓了頓,阿墨又說道:“若是郎主擔心崔氏的家世,大可與汾陽崔氏打聲招呼,崔家不一直想給郎主送女兒么?” 謝五郎緩緩地道:“此事不急?!?/br> 阿墨愣了下。 謝五郎喝了口茶,慢聲道:“可有動靜傳來?” 阿墨回過神,連忙道:“郎主果真料事如神!一切如郎中所料,那邊的人終于忍不住動手了??墒撬麄兌]有想到此時此刻郎主并不在趙府。我們的人已經將企圖弒殺郎主的刺客捉拿了。如今只等郎主回去親自審問?!?/br> 謝五郎擱下茶杯。 “回去吧?!?/br> . 崔錦回到家時,天色已然全亮。她從后門進去的,直到門關上后,她才徹底松了口氣。幸好幸好,從焦山回來的路上一個人也沒遇到,也就是說除了謝五郎的人根本沒有人知道她一個姑娘家在半夜三更的時候跟貴人去踏春。 似是想起什么,崔錦扭過頭吩咐道:“阿欣,今日之事不得告訴其他人,尤其是我大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