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
孤獨。 希雅不想承認。 她已經不記得為什么將蘭澤爾趕出去了,因為一場不合時宜的求婚? 她其實也沒有這么在意適宜。 聽說他最近過得不怎么順利,不然也不會被派去和貴族們商量治安事宜,那不是他該做的事情。 現在她親自找了他的麻煩,又耍了一通脾氣,希雅趴在地毯上,身邊的少年俯下身子,輕聲說了什么,她沒有聽清。 搖曳的燭光落在她的側顏,周圍是嬉笑的,嘈雜的,酒杯碰撞的聲響,刻意壓低的聲音,長久以來的養成的敏感讓她覺得那些竊笑帶了方向,暗暗指向她。 殿下鴕鳥一般地往抱枕里埋了埋。 這是威倫家的宴會,消沉許久的府邸重新煥發了生命力,聽聞維斯敦大大小小的綢緞莊都收到了威倫家的訂單,他們報復一般地慶賀這次劫后余生,凡事有頭有臉的貴族都被邀請來慶賀,宣告他們重新回到維斯敦的中心。 希雅沒有回絕他們的邀約。 不過她還沒有機會和這次宴會的主角,斐迪南說上話。 旁人眼里她迷上了萊茵夫人送來的新寵,一頭金發,和年少的斐迪南有點相像。 這點相像有時候成了貴族夫人里一些心照不宣的花邊新聞。 幾個夫人的目光不斷往宴會的兩端來回,談笑間從容有度的小公爵。 和已然爛醉如泥的殿下。 在一團隱約和遮掩的審度下,像昏暗不明的燭光下始終遙遙相對的燭芯,讓想要煽風點火的一群人,暗自心焦。 少年又在她耳邊說了什么。 殿下低聲“嗯”了一聲,少年又笑了笑,唇線幾乎貼上她的耳朵。 不遠處小公爵輕輕瞥了一眼,又快速閃開。 直到前廳的劇場開了席,人群熙熙攘攘笑鬧著從主廳魚貫而出,窗外有煙火的聲音,有孩子蹦跳這拉著母親出去。 當最后一點聲響消失,歪在地毯上的希雅惺忪地,翻了個身子,迷蒙地睜眼,穹頂嵌金的壁畫和水晶吊燈有些刺眼,殿下下意識伸出手遮過那一團金光閃閃,卻半路被人握住。 她望著那只白凈的手,怔了怔。 小公爵的聲音很輕柔, “你是來騙酒喝來了?” 她的腦子動的很慢。 即便察覺了一點不妥當,殿下也只是瞇著眼睛,看著有些奇怪的,交握的兩只手。 小公爵蹲在她的身邊,帶了笑地看她,周遭再沒有旁人。 真奇怪,她的心沒有一點波瀾。 她應該有波瀾嗎?希雅歪了歪頭。 她不明白。 如果倒退到半年前,她這會一定心緒澎湃,指不定要落著淚求他不要再丟她一個人在維斯敦。 她等了太久了,太久了,她一直期盼這,斐迪南可以像救世主一樣,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 那個身份會讓她不再是個外來者,她會有自己的大家族,有一個新的姓氏,有一個丈夫,甚至孩子。 殿下的手一點點從那只手抽出來。 人其實很自私,有的時候只是自己的期盼落了空,便會帶了恨。 其實也不怪他。 她誰也不怪,殿下輕輕呼了口氣,她覺得沒有意思,她再也不想把自己的期待加注在別人身上,她再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執念,就怨恨別人對她不夠好。 她接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人。 沒人將她放在心上,她也不把別人放在心上。 然而殿下收回手的前一瞬間,又被小公爵握住。 她眼睛里的醉意消失了一些。 金發青年低下了頭,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有些過分,殿下的綠色眸子睜開,冷淡地審視這個剛從帝國醫院回歸的年輕人。 他有和她一樣顏色的眼睛。 希雅想象不出來這是個什么樣的場景,這樣偌大的宴會廳,方才還是盈滿賓客,這會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好像可以聽見呼吸聲。 小公爵的眼睛里有一點緊張。 在她不耐煩之前,他終于開口, “我聽阿比爾說,”希雅的的目光下移,微妙地,看見他滾動的喉頭, “當年,你是以為蘭澤爾,是我?” 他的聲音有些澀,仿佛這回事對他來說,其實十分沉重,希雅的目光掃過他的臉,他的眼睛沒有和她對視,反而有些柔軟, “是這樣嗎?”他的鼻尖幾乎要蹭上她的,聲音突然帶了一些澀的溫情, “希雅?” 空蕩的宴會廳,以至于這樣的低語聲,同樣清楚地落在因為遲到而站在門口的年輕人耳朵里。 他的視力很好,甚至能看到小公爵一點點將殿下的手指貼上自己的胸口。 今天外面下了雨,他的制服上還有一些雨水的痕跡 又是一道雷聲。 當雨點聲越來越重地瞧上窗戶,阿比爾適時地重新出現在門口。 將軍沒有看她,轉身大步離開。 宴會廳里的兩個人,仍舊離得這樣近。 在親吻吧? 誰知道。 殿下要和威倫小公爵恢復婚約。 消息像乘了紙鶴,很快飛遍了維斯敦,有人說阿德瑞納的愛情魔藥終究失效了,也有人說之前殿下和蘭澤爾,也不過是對小公爵的激將法。 她最近倒經常出現在威倫家,看一些西葡的歌劇,威倫家的歌劇要被皇帝自個折騰的要好看的多,秋天來了,天氣轉涼的太快,殿下多半蜷在毛毯里,身旁是那個萊茵夫人送來的男孩子。 他說他叫圖蒙。 他仍舊留在希雅身邊,讓流言里的婚事變得撲朔迷離,威倫家對他的態度十分詭異,恭敬里攙著不屑。 圖蒙對此并沒有抱怨。 只不過有的時候,他能感覺到,殿下對他受到的待遇,有一種微妙的吃瓜心態,頗有點觀察社會的意思。 至于小公爵,倒對他很溫和。 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額頭有點綠。 斐迪南有時候會和她一起看歌劇,他們倆大部分時候說西葡語,周遭的人并聽不懂,若是有通語言的人在,他們會用西葡王室的語言,更把他人隔絕在外,變成一種撲朔迷離的情趣。 比如今天,中場休息的間歇,小公爵的目光落在殿下身上,他笑的時候,有一種少年時代的使壞,和平日有一些不一樣, “皇后今日問我有沒有決定婚期?!?/br> 希雅懷里是一只威倫公爵家的小白貓,她自己從來不養,卻很樂意擼別人家的貓,殿下的手指逗著貓咪,沒有什么興致, “是嗎?” 小公爵喝了口紅茶,他眼睛里的神采變了一些, “阿芙拉今日也問我,”他看起來有一點興致, “她好像很期待你成為她的嫂子?!?/br> 他的聲音里一定沒有嘲諷。 希雅冷笑了一聲。 “我沒有這種癖好,斐迪南?!彼龥]有看小公爵手指間的停頓, “我也不覺得你有?!?/br> 精|彩|收|藏:Xτfгεε壹.cΟм(xtfre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