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小玉去把陳霏和仲平換了下來，讓他們休息一下。

    靈堂里的溫度極低，仲平給她披上了一條厚厚的毯子，陪她在沙發上坐著。坐也坐不安穩，他已經24小時沒有合過眼了，陳霏還能歪在那兒打個盹，他卻還是強撐著不敢休息。

    說不上來，他總覺得陳霏安靜得有些不尋?！?/br>
    上海殯儀館的服務很人性化，很多家庭都會選擇在殯儀館租禮廳布置靈堂，守靈。隔壁禮廳就有一戶人家，那個禮廳是最小的一間。逝者高壽88，算是喜喪。

    家屬看起來并不傷心得厲害，剛才換班的時候還來這邊吊唁了一下，和他們聊了幾句。

    那個中年男人說起來還是有點遺憾，“老人家講究落葉歸根，前十幾天就一直催著要回家，我們沒當一回事，誰知道一覺就睡過去了……人死了就不能送回老家了，我們住的地方太小了，實在騰不出一間做靈堂，只能委屈爺爺了……”

    “但話說回來，還是殯儀館里布置這個方便，收拾起來又快，我們也省事……”

    那個男人打量著這里的布置，“你們這個花了不少錢吧？我就說現在的有錢人也愿意在這里設靈堂，我爸還說我不上心……”說完，他就趕著回去了，步子都輕松了一些。

    可他走了，這里的氣氛卻尷尬了。

    仲平依的香港的習慣，都是在殯儀館走流程，不知道大陸有的地方習俗是一定要在家里設靈堂，讓子孫守靈的。

    這種事，往小了說是風俗不同，往大了說，有點不尊重了……

    他正猶豫著要解釋，陳霏先問道：“你有事跟我說？”

    仲平趁機解釋了一番，然后只見陳霏愣愣地眨了眨眼，“哦”了一聲，“在家里去世的才能在家里守靈，在醫院死的，醫院不會讓你把尸體拉回去的，都是直接到殯儀館?！彼齼赡昵安呸k過手續，倒是一清二楚，“剛才那人，本來是可以在家里守靈的。你沒別的要跟我講了？”

    “沒了?！?/br>
    “再想想？”

    仲平一臉懊惱，“被你猜到了？你之前不是說不用跟老家報喪嘛，但我和父親商量后還是通知了那邊……”仲平捏了捏她的手，“哎，別生氣，他們不會來的。他們一開始倒是爭著想當你的監護人，可我說你們已經移民加拿大了，按那邊的法律，你現在的年紀不需要監護人了。更不需要他們監護財產，所以……”

    陳霏一甩手，把毯子拉過頭頂，“你們煩不煩？把人招來了你們送回去？”

    沒聽說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死生大事，還是要通知一下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打擾到你的?！?/br>
    從毛絨絨的毯子里露出一雙長媚眼，從眼尾溢出那么一絲不相信，“你？”

    仲平像被蠱到了，不由地湊近了輕聲跟她保證，“嗯。知道你不喜歡他們?！?/br>
    “其實，我不是不喜歡他們，以前親戚里相處，他們對我也挺好的?！标愽皖^委屈道：“但我爸媽沒了就不一樣了……”人情是要有來有往的，大人沒了，誰來維持那份人情呢？

    仲平握住她的肩，心疼地把她往自己這邊帶了帶，“你姑媽的確把你當親生的……”走哪兒都帶著，也不是圖她什么。她這么傷心也是難免的。

    “可是，姑媽也不在了……”她靠在他懷里嗚咽，“沒人對我好了……”

    仲平感覺那guntang的淚水一路浸到他的心里，“不會的，不會的……我在呢……”

    陳霏透過淚眼，看向姑媽的方向。

    心想，這好像也不難……

    從殯儀館出來，陳霏手上捧著一個金絲楠木的骨灰盒。

    許蘭放暑假，正趕上這樣的喪事，她今天特意和她mama過來，就是想著安慰一下陳霏。

    得知她過后仍會去加拿大上學，也稍稍安心，說，“那你有事跟我說，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別太受委屈了……”

    她雖然沒有體會過孤身一人的感覺，但一個女孩子，尤其像陳霏這種身上還有點錢，身邊又沒有依靠的女孩子，太危險了……

    陳霏紅著眼睛點頭，向她道謝。

    隨后，陳霏和仲云霆父子前往公墓下葬。仲云霆預交了十年的費用，工作人員提醒他們到期之前要來續費，不然會被統一處理。

    陳霏最后在墓碑前放上姑媽最愛的玫瑰花，和他們一起回去。

    車上，陳霏厭惡道：“現在的墓地那么貴，居然還有使用期限？”

    “因為地貴?！敝僭砌氖终容p輕點了兩下腳墊。

    仲平補充道：“這里的環境很好，也會有人定期打掃，還是不錯的?！?/br>
    “人死了就是死了，還能知道自己墳頭長沒長草嗎？”不過是安活人的心罷了。

    陳霏懨懨了一路，一回去就直接回房間休息了。等晚上醒過來，仲平就告訴她他已經定了第二天去加拿大的機票。

    “這么快？”

    “你在這里不利于心情的恢復，我們去加拿大吧?！?/br>
    仲平說他會一直陪到她開學為止。

    但顯然事情沒那么簡單，陳霏晚上給小玉發辛苦費時，小玉說先生發了遣散費了，好像每個人都有。

    陳霏震驚道：“一個都不留？全都辭了？是要雇新的嗎？”

    小玉搖頭，“好像連先生都要走呢，下午在收拾行李的，司機都跑了好幾趟了?！?/br>
    “知道要去哪兒嗎？”

    小玉說不知道，但第二天他就自己告訴陳霏了。

    “我要回香港處理一些事情，說不準什么時候才會回上海。你要是放假了，讓阿平接你來香港?！?/br>
    仲云霆更瘦了，眼角的紋路也更深了，他坐在沙發上，寬大的薄衫輕晃。他今天甚至沒有送他們到機場，只是在家里交待他們。

    陳霏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看到他伸手捶腿的動作，又什么都問不出來了……

    “去吧?！?/br>
    他慈愛地沖她笑了一下。陳霏收回擔憂的目光，隨仲平朝屋外走去。

    快上車時，她回頭看了一眼，仲云霆撐著手杖在司機的攙扶下，走得極為緩慢艱難……

    作者有話說：這段時間真的好忙好忙，我未來幾年要是一直這個狀態，是開不了新文的了……

    寫個屁啊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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