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馮綺波正是要的這樣的效果,便裝作皺眉道:“二meimei這話怎么說,我出門的時候你又不在場,怎么知道我穿的是鵝黃色的襦裙而不是月白色的呢?” 馮綺若胸有成竹地說:“長姐沒有看到meimei,meimei確實見到jiejie出去的。自然記得jiejie穿的是鵝黃色的襦裙?!?/br> 馮綺波瞇了瞇眼,道:“那你既然知道我出去了,干嘛還滿府地找我,直接到東湖來尋我便是,還累得宏聲哥哥在府上浪費時間?!?/br> 馮綺若被她一嗆聲,頓時說不出話來。是呀,她方才才說不知道馮綺波去了哪里,這會兒又說自己看見了她出門,怎么都沒法自圓其說了。 馮綺波看著汝陽侯的眼神不滿起來,繼續說道:“身為meimei,怎么幫著外人敗壞長姐名聲呢,你也該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況且定國公公子的話還沒完全得到證實,你就緊巴巴地趕著上來,硬是要給嫡長姐訂下這個罪名,難道我失了節,對你有什么好處么?” 一席話說得馮綺若啞口無言,連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穆宏聲。 穆宏聲看到美人眸光似水,不禁十分心疼,連忙出來打圓場,道:“罷了罷了,今日之事,待我回去之后再和波兒meimei好好詳談,想來是波兒meimei記錯地方了,所以才沒有見著?!?/br> 馮綺波撅了撅嘴,故作嬌嗔道:“宏聲哥哥也真是的,東湖就那么大點地方,你見半天不見我,也不繞著找一圈,直接就回府上找二meimei了,讓我好等!” 穆宏聲皺了皺眉,這丫頭如今怎么如此牙尖嘴利地把他往絕路上逼呢? 一旁的定國公府小公子一看自己的酒rou朋友在馮綺波手下吃了虧,頓時覺得應當好好教訓這個丫頭,開口道:“我今日上午看見馮大小姐穿的也是鵝黃色的襦裙,而且我真的瞧見大小姐給人擄走了!大小姐,你還是快說出來擄走你的人是誰,好讓侯爺出面來為你報仇??!你何必這樣包庇他們呢?” 馮綺波垂著眼睛,淡淡道:“公子,我方才已經三番五次說了,我今日確實去了東湖,但是實在是沒有被什么歹人劫走,你為何還要一味覺得,你看的的那個姑娘是我呢?何況如果你當時就看見是我,為什么不直接報官,直到現在都午時一刻了,才姍姍來遲?” ☆、第七章 定國公府的小公子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馮綺波繼續說道:“如果你真是看到了一個姑娘被人劫走了,就快些說出來是在何處被劫,被劫去哪里了,說不定還真能將那個姑娘救出來,也當是善事一樁!” 那定國公府的小公子哪里見過什么姑娘被劫走,只是聽從穆宏聲的安排罷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他是在哪里看見的姑娘被劫的。 席間的竊竊私語漸漸低了下來,眾人都開始盯著定國公府的公子瞧著,那定國公公子如芒刺在背,干脆將話頭又拋回給了穆宏聲:“哎呀我說不清楚,穆兄!你說吧!” 還未等穆宏聲開口,馮綺波便說道:“讓宏聲哥哥說什么?他今日又沒有見到我呀?!?/br> 穆宏聲連忙點頭,將一切撇得一干二凈:“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呢?!?/br> 馮綺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酒rou朋友最不得相信,現在那定國公的小公子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那穆宏聲也不去搭救,反而將一切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她悄悄瞟了一眼穆宏聲腰間的荷包,心里想道,是時候揭穿這對狗男女的真面目了! 正當她準備去將那荷包摘下來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希望本王沒有來遲!” 馮綺波的眼睛瞇了起來,這笑聲如此熟悉,難道是—— 來者長身玉立,一席絳紫色長袍上密布金線秀制的云紋,腰間掛著一塊通透玉佩,上面龍飛鳳舞一個端字,男人面如刀削,眸似寒星,眉飛入鬢,一出場就把席間大部分的夫人貴女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竟然真是那個鉆石王老五——端毅王! 他也收到邀請了? 汝陽侯見到端毅王來,連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道:“見過端毅王殿下?!?/br> 馮綺波也行了一禮:“見過端毅王?!?/br> 他來干什么?難道又是來送禮的? 馮綺波的目光飄了過去,那端毅王便也回了一個目光,目光交接之間,馮綺波頓時心知肚明。這男人,太合她的心意了。 端毅王走到馮綺波面前,問道:“大小姐可好?” 馮綺波端端正正行了個禮,答道:“多謝王爺掛念了,一切都好?!?/br> 端毅王的目光又飄到了穆宏聲的臉上:“穆公子也安好?!?/br> 穆宏聲只覺得那目光意味深長,讓他壓力倍增,可是對方是王爺,只能恭恭敬敬行禮道,“見過王爺?!?/br> 端毅王轉過頭來,看見定國公公子,便問道:“方才我來的時候聽到院中喧囂,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汝陽侯擰著眉頭,看了一眼定國公公子,答道:“不過是一些家長里短的小事罷了?!?/br> 端毅王挑了挑眉毛:“哦,是么?!彼┦┤蝗肓讼?,待坐定后,舉起酒杯道:“本王來遲了,便自罰三杯!”說著便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待飲完酒,他又繼續說道,“不過本王今日來遲,確實是被瑣事耽擱了。今日本王游東湖的時候,看見了馮大小姐,見她在等人便沒有上前叨擾,正準備走的時候,便看見六個歹徒……”他的目光緩緩飄到了定國公公子臉上。 定國公公子聽他這么說,以為他是要幫他,連忙接茬道:“對對,我看見的確實就是六個歹徒,拿了個麻布袋子,將馮大小姐套走了!端毅王爺,您也看到了是不是?” 馮綺波偷偷笑了笑,穆宏聲也真是的,竟然找了這么一個豬隊友,竟然沒有發現端毅王正在挖坑給他跳么? 端毅王爺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了穆宏聲的臉上,繼續說道:“本王確實看見了六個歹徒拿了個麻布袋子,鬼鬼祟祟地跟在馮大小姐后面,不過因為擔心馮大小姐的安危,便自作主張將那六個歹徒給拿下了,并未讓那六個歹徒得手。不知道定國公公子看見的是哪一出?” 他的目光森冷,讓定國公公子心驚膽戰,連忙回頭去看穆宏聲,沒想到穆宏聲更是臉色慘白。 馮綺波笑盈盈,對著汝陽侯道:“正是如此,方才女兒在東湖待了片刻,轉頭卻發現車夫不見了,還是勞煩王爺給送回來的?!?/br> 端毅王也笑道:“算不得勞煩,方才去處理了下那批歹徒,因此在大小姐的訂婚宴上遲到了,望大小姐不要怪罪?!?/br> 看他做戲做得如此認真, 馮綺波也樂得配合道:“臣女怎么會怪罪王爺,臣女要感謝王爺還來不及!若不是王爺,現在臣女恐怕就被那幫歹人劫走了!”說著說著,竟然擠出了一滴眼淚。 這個女人的演技還真是不錯,端毅王看著她,心中暗笑,又看了一眼在一旁面色鐵青的汝陽侯和嘴唇都開始發白的穆宏聲,繼續說道:“不過那六個歹徒被本王解決了,定國公公子說的那六人又是怎么回事?難道說還有別的歹徒?本王替皇兄轄理京城治安,在本王轄下竟然出現了這樣光天化日綁架閨閣少女之事,實在是不能容忍!” 座下皆是一片嘩然,方才既然有端毅王說了,馮大小姐一直和他在一塊,就斷然不會被歹人劫走了,可是那定國公府的小公子說道那六個歹人又是怎么回事情? 馮綺波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馮綺若,又幽幽道:“方才定國公公子是看見穿著月白襦裙的女子被人擄去了,還是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女子遇襲?” 定國公公子按照劇本說道:“自然是鵝黃色襦裙了!大小姐今日早上穿的難道不是鵝黃色襦裙么?” 馮綺波笑了笑,說這個定國公公子是豬隊友都有些對不起豬了,只知道照本宣科,現在情況都變成了這樣,還不懂得隨機應變。于是她遞了一個眼神給端毅王,繼續說道:“這倒是奇了,我今日出門的時候明明穿著的是月白色的襦裙,為什么二meimei和定國公公子都一口咬定我穿著的是鵝黃色襦裙呢?” 端毅王自然是接受到了她的暗示,點點頭道:“不錯,我今日上午辰時二刻看見馮大小姐的時候,她確實穿著的是月白色的襦裙?!?/br> ☆、第八章 眾人的目光都飄向了馮綺若,她剛才信誓旦旦地說著自己看見馮綺波穿著的是鵝黃的襦裙,如今端毅王爺作證,馮綺波穿著的是月白色的,這又如何解釋。何況方才王爺明明白白說出了,他辰時二刻就看見了馮綺波在東湖,之后便一直和她在一塊,直到將她安全送回侯府。那個時間比馮綺波和穆宏聲約定的還要早一刻鐘,可見馮綺波是絕對沒有時間跑到別的地方去的。 馮綺若的話語在眾人眼中頓時變得漏洞百出起來。 一個聲音尖細的夫人突然出聲了:“也不知道二小姐今早怎么就看花眼了,看見自己長姐穿了個鵝黃色的裙子出去?” 另一個夫人也應聲附和:“是呀,那定國公府的小公子也是,怎么也看見了大小姐穿著鵝黃色裙子?” 馮綺波一看,這兩個夫人分別是尚書令夫人和中書令夫人,兩人都是正妻,出身的也都是世家大族,最是厭惡小妾,對那妾抬的夫人更是瞧不上眼,從來都不認為那馮綺若是嫡出的女兒,此次更是讓她們抓到了把柄,惡言相向起來。 尚書夫人接著說道:“況且連端毅王都看見了大小姐,那穆公子怎么就看不見了?反倒要巴巴地跑到王府上來找人家的meimei問?!?/br> 這一席話說的,馮綺若的臉頓時通紅了起來,一雙可憐巴巴的杏眼看向了汝陽侯,弱弱地呼喚:“父親……我今日并不是有意看花眼的……” 馮綺波覺得氣氛差不多了,才淡淡道:“好了好了,既然斷翼王爺已經替臣女證明了清白,各位自然就不要再在此事上糾纏了。臣女希望王爺早日將那六個歹人緝拿歸案,不然這滿京城的貴女,都不敢上街去了?!?/br> 說罷,又安撫了眾位賓客,還招呼了定國公公子入席。 眾人見她如此落落大方,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人人都道汝陽侯府大小姐馮綺波是個徒有其表的草包,如今看來,卻行事端莊穩妥,態度謙和,不卑不亢,全然是世族貴女典范,倒不符那草包美人的名號。 穆宏聲見此事就此揭過了,也悻悻然坐下,目光飄向馮綺若,只見馮綺若蒼白著一張小臉,眸剪秋水,泫然欲泣??墒窃诒娙嗣媲?,他已經失了面子,更不可能借此提退婚之事。 可是剛剛坐下來沒多久,就見馮綺波一臉嬌羞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他說:“今日上午本來想將這個送給你,作為我們兩個的訂婚之禮,只可惜沒有在東湖遇見你,只能在這里相贈了?!?/br> 今日是他倆的訂婚宴會,未婚妻子送未婚夫婿荷包,也是華昌國的習俗,那荷包里通常會夾帶著郎情妾意的字條,海誓山盟之類,未婚妻子細細繡制而成,期盼兩人婚后能后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馮綺波將那荷包拿了出來,遞到了穆宏聲的眼前,聲音輕柔,眼波流轉,似乎全然不怪罪他方才在眾人面前讓她失了面子。 穆宏聲這才想起自己的腰間還掛了馮綺若送的荷包! 那本來就是他和馮綺若的定情之物,為了取悅馮綺若,他今日特地掛上的,沒想到沒能毀掉馮綺波的名節,如今這荷包還在他的腰上! 馮綺波笑意盈盈:“宏聲哥哥,我來替你掛上吧?”說著便伸手去掛荷包。 穆宏聲正想打掉她的手,沒想到馮綺波的動作快如閃電,力氣又奇大無比,電光火石之間,他腰間原來掛著的荷包就被取下,他甚至根本來不及去護??! 馮綺波頓時作出目瞪口呆的樣子,看著手中剛剛摘下來的荷包,驀然站了起來,問道:“宏聲哥哥,這個荷包是——” 穆宏聲連忙劈手去搶那荷包,可是馮綺波一個躲閃,那荷包還是牢牢捏在她的手上。 穆宏聲連忙說道:“這是我母親繡給我的荷包!” 馮綺波將那個荷包拿在手里細細打量起來,半晌才說:“宏聲哥哥你胡說,這荷包明明繡的是鴛鴦戲水,怎么可能是你母親繡給你的呢!”她的目光含淚,聲音微微顫抖,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一旁的馮綺若看見自己送給穆宏聲的荷包就這樣被馮綺波摘了下來,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她趕緊和旁邊的人說:“我突然感覺有些頭暈,我想下去歇息一下了?!?/br> 馮綺波自然不會給她機會讓她逃遁,死死捏著荷包,又看了一眼道:“咦,這荷包仿佛是出自我們馮家田師傅的繡活……” 聽聞此言,一旁的一位多事貴婦人連忙湊了上去,馮綺波自然而然地將那荷包遞給了那名貴婦,道:“夫人您瞧瞧?我女工并不怎么好,但是馮家的繡活我還是認識的?!?/br> 那位夫人看那荷包上的鴛鴦繡的栩栩如生,針法極盡精巧繁復,點點頭道:“似乎真的是田十娘的手藝?!?/br> 田十娘是京城有名的繡娘,年輕的時候一手雙面立體繡法叱咤京城繡界,多少深閨婦人少女都渴望能達到她這一般的技藝。后來年紀大了,便到了馮家做了繡房管事,并且兼了馮家諸位小姐的女工老師,馮家四位小姐都是她的弟子。 作為馮家小姐的女工老師,她自然是極為受到敬重,田十娘如今就坐在席中。 馮綺波的目光幽幽飄向了田十娘,問道:“田師傅,這荷包是你繡的么?” 田十娘站起身來:“老身都五十多歲了,怎么可能給及國公的公子繡鴛鴦戲水呢?” 馮綺波撅了撅嘴道:“可是這雙面立體的繡法,不正是田師傅您的絕活么?” 田十娘聽聞是雙面立體繡,便離席上前,拿過那個荷包一看,道:“確實是我的雙面立體繡……” 馮綺波假意撒嬌道:“田師傅為什么要繡鴛鴦戲水給宏聲哥哥?” 田十娘嘆了口氣,眼睛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馮綺若,說道:“雖說是老身的拿手絕活,可這荷包確實不是老身所繡。老身在馮家做了七年的女工師傅,諸位小姐都是老身的弟子,如今會繡這雙面立體繡的,不止老身一人!” ☆、第九章 聽到此言,一直在旁邊坐著的馮家三小姐馮啟蘭立刻站起來說:“田師傅說笑了,這雙面繡那么難學,咱們姐妹四個,只有二jiejie學會了呢!”她忙著撇清自己的關系,就這樣把馮綺若搭了進去。 馮綺若聞言大驚,她當初為了討好穆宏聲,特地用了這極為罕見的繡法,卻不料成了如今指認她的罪證! 田十娘淡淡看了馮綺若一眼,不便再說話,只屈了屈膝便又退回到自己的席中。 連馮家庶三小姐都說了,這立體雙面繡,會繡的只有馮綺若和田十娘,田十娘不可能繡,那么能繡的只有馮家二小姐了。 方才說話尖聲細氣的尚書夫人又張口了:“怪不得穆公子在東湖沒找到大小姐就急匆匆往侯府趕,也不尋一圈,原來是另有佳人了?!?/br> 中書夫人的話語更加尖酸刻?。骸罢f不定是把長姐引出去了好方便他們兩個幽會呢,嘖嘖,果然是妾生的女兒,就算是抬做了嫡女也這般上不得臺面的,年紀輕輕的就做出勾引姐夫之事?!?/br> 這番話說的,就連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侯府夫人何氏也被罵到了,何氏臉上一陣靑一陣白,連忙站起來,說:“若兒,這真是你做的?”一邊給馮綺若遞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