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在山林上露宿,可比容嫵爺爺家的環境還艱難,容嫵爺爺家好歹有個石頭壘起來的茅房,這里連個茅房都沒有,要上廁所就真得露天了。 許盈沫托著腮,一邊吃壓縮餅干,一邊看著四周的環境,心中忽然一動,回憶起在容嫵家過夜時,失眠的第二天清晨,謝斯哲陪著她上山。那時他一路安安靜靜,卻令人莫名溫存并安心著。 一想起謝斯哲,就想起她出身未捷身先死的手機……好吧,反正山區里沒有wifi,連個流量都用不了,有和沒有區別也不大了。 *** 夜里霓虹閃耀的帝都。 手機放在書桌上,謝斯哲幾乎是每隔幾分鐘就要看一眼。 然而,一整天了,直到窗外夜幕降臨,他昨晚發的短信,依然如石沉大海,悄無聲息。 差不多24個小時了。 . 許盈沫在邊境的保護區,不知道她置身于怎樣的環境時,謝斯哲也不能貿然打電話。人在關心自己在意的人時,總是會想的格外周到,他害怕手機鈴聲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或危險。 所以發了那個短信。 【——等我到你身邊?!?/br> 然而沒有回應,遲遲沒有回應,饒是謝斯哲平時一貫淡然,此刻也禁不住腦洞大開,設想了很多危險的情況。 . 做出趕赴n省的決定,沒有用他太長時間。而聽說謝斯哲要在大年除夕的前一天離家,鐘老爺子當即就坐不住了。 “叫他來我書房談?!?/br> 他的這個外孫,家庭彼此關系沒有很好,也沒有很糟糕。他六七歲的時候,父母就和平離婚了,后來各玩各的,依然有淡如水的交情,偶爾團聚一次。他的母親辦了個珠寶設計品牌,醉心于自己熱愛的珠寶藝術事業中,又有過幾任情人,這些年,母子倆每年見面的機會并不多。 而這一次除夕,難得謝母要回來,時隔五六年后,鐘家一家人又得以團聚,從鐘老爺子到幾個孫子孫女都挺高興。 結果,同樣好幾年不曾團圓過的謝斯哲,卻要在這么重要的時候,離開帝都。好吧,褲子都脫了,你給我看這個? 他要是去n省旅游,鐘家最多糾結半天,大不了全家一起去??伤羌軇?,哪兒是一般的玩法! 謝斯哲讓小張聯系雇傭兵的動作,自然瞞不過鐘老爺子,他也不打算瞞著。老頭兒叫手下查了一番,就知道n省邊境組織的反盜獵行動,看向謝斯哲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長。 “聽說你打算叫齊了人,明天凌晨就出發?” “沒錯,這個除夕,不能留在家里一起過,對不起?!敝x斯哲也知道,全家都盼著團聚挺久了,不禁歉然。 鐘老爺子沉吟不語,畢竟不是在身邊養大的,所以不敢把他逼緊,和聲問道:“就不能緩兩天嗎?”明天就是除夕了,好歹過了大年初一,拖一天總行了吧。 謝斯哲站在他的書桌前,帝都冬天的陽光很明媚,越過窗欞漫射而下,照的他皮膚白得透明,空氣中光影翩塵,勾勒出一幅新舊交織的畫卷。 他微微垂下眼簾,目光落在外公書案前的大部頭書上,聲音輕卻堅決:“抱歉,我不能等了,請您原諒。但我會爭取盡快回來?!?/br> 外公端起茶杯,輕酌一口,皺起了眉頭:“是為了陸家的小姑娘嗎?”他了解了那些消息,自然也知道陸蔓琪在那里。不免覺得奇怪,陸家家教一向好,陸蔓琪會不會玩脫了點。 “不是她。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敝x斯哲加重了幾個音,隨即坦然道:“如果這次,她沒有什么事,我會帶她一起回來,來見您?!?/br>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必須去?!敝x斯哲一句話,表明了無可動搖的立場,誰也無法阻止。 鐘老爺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情頓時十分復雜。他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外孫,終于也有開始感興趣的人了,還說要帶來給他過目……好吧,看在他第一個過目的不是他爸,不是他爺爺,而是自己這個外公,鐘老爺子決定釋然一下。 謝斯哲這次順毛摸,摸得不動聲色卻又十分成功,摸進了老頭兒的心坎兒里。 “如果你非要過去,人切記要帶好,身邊少于10個人的時候,不準單獨行動?!辩娎蠣斪影迤鹉榿恚骸靶埍仨毟?,他人機靈,身手也可以,有責任心。你要是磕了碰了,我和你們謝家可交待不起?!?/br> 見外公終于松了口,謝斯哲微微笑道:“謝謝您,我會盡快回來的?!?/br> 鐘老爺子倚在沙發上,看著外孫出門的背影,心想……唉,女大不中留啊……誒不對?這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咦也不對?哦,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好像還是哪里不對! . 鐘老爺子終于松了口,小張這兩天也組織起來50個傭兵,愁眉苦臉的繼續打聽其他公司?!爸x少,要不咱們再等一天吧,x省那邊有回信了……” 謝斯哲言簡意賅道:“五十個夠了?!?/br> 反正他們不是真刀實槍上陣開打,帶人更多是聲勢。對方看到這邊裝備精良、人員訓練有素,只要想活著就不會敢惹。 小張糾結道:“可是……人會不會少了點?!彼撓倒蛡虮?,可不是為了去保護許盈沫什么人的,他是為了他家精貴的少爺! 謝斯哲上樓收拾東西,腳步未停留,淡淡道:“你帶人多了,緬甸會以為我們要跟它開戰的?!?/br> 小張:“……” 終于有一天,少爺的冷笑話,讓他啞口無言了!莫名有點小欣慰呢……70 第71章 謝斯哲要帶的裝備,都已經有人準備好了。先前下面的人跟他說過,陸蔓琪也去了n省保護區,通過聯系她,來判斷那邊的情勢,倒不失為一個途徑。 不過,就像他先前所顧慮的,給陸蔓琪打電話同樣有風險。好在他隨即想到了陸蔓琪身邊跟隨時間最久的一個保鏢。 陸蔓琪其實不怎么帶保鏢的,她是有錢人不是政治犯,不喜歡明面上的張揚,因此出遠門時,往往身邊帶兩個身手利索的就足夠了。不過在非洲或者拉美這些地方旅行時,她就會比較謹慎,而有個被喊為阿泰的,就會跟在她身邊。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阿泰應該也隨在左右。 謝斯哲估計的沒錯,陸蔓琪確實把常用的保鏢帶上了。阿泰正在給特制筆記本電腦充電,接到謝斯哲的電話后,還頗有點意外。他認識謝少,所以趕緊遵從他的吩咐,把手機遞給了陸蔓琪。 在帳篷里休息,終于等來了謝斯哲的電話,陸蔓琪的心情暢快之余,不免有點感傷。 也是此刻,她恍然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自己在謝斯哲面前,成了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對方不接招,她就要逼著他看到自己,逼著他回心轉意。 見陸蔓琪能夠聽電話,聲音穩當中透出兩分慵懶,謝斯哲也松了口氣。這說明,至少陸蔓琪所在的區域,是安全的。 那么,他最關心的問題——陸蔓琪是和許盈沫一道的嗎? 陸蔓琪抱著什么目的而去?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會針對許盈沫下什么絆子。那許盈沫呢,她方便接電話嗎? 當然,謝斯哲問的委婉,以免陸蔓琪聽了起逆反心。陸蔓琪換了個坐姿,剛才的姿勢壓迫著,讓她覺得心里發堵。她答非所問:“明天除夕了吧?,F在已經11點鐘了,你都不對我說一聲新年好嗎?” 謝斯哲一頓,他早沒有心情過年了。別人沉浸在新年的氛圍中,他想的全是“跨國界盜獵分子大年三十與人搏斗為哪般”。 陸蔓琪打著電話,眼睛往帳篷外瞄了一眼,大家紛紛都要睡下了,現在正在分地盤,她摩挲著水晶指甲,慢條斯理道:“行了,我知道你關心的事情。你放心,這里沒有那么危險?!劣谀銚牡娜?,我幫你看著就是了。你也不用大老遠跑一趟過來,還信不過我嗎?” 你應該看得到我的優秀,交付對我的信任。 你對她們的紀錄片投入熱情,而我也可以拍得很好,比她們更好。 你喜歡的人膽子大、會籠絡人心,我也可以比她大膽、比她有謀、比她更收買人心。 不要因為我們曾經靠得太近,你就下意識忽略我的優秀。 她施施然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幫她,不過這個人情,你要怎么還我?” 謝斯哲那邊笑了一下,清澈聲音隔著千里的信號傳來,陸蔓琪卻覺得耳朵有些發麻,就好像有人在耳畔吹氣一般,令她怦然心動。 謝斯哲問道:“那,你需要什么?”你什么都不缺,連時間都不缺,所以才樂得興師動眾,像一個肆意的玩家。 陸蔓琪收起微動的心思,傲然地勾起唇角:“我要……你,以身相許?!?/br> 玩笑里,帶著九分真情。而謝斯哲沒有接這個玩笑,婉拒道:“那還是不欠你這個人情了,我親自過來?!?/br> 放下了電話,陸蔓琪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心緒也是沉沉浮浮,像迷失在叢林中。 她一直以為,謝斯哲是她的未婚夫。 十幾年來,都是這么理所當然認為的。畢竟,長輩彼此屬意,而他們家世也是最般配的——其她同樣家世的名媛女孩兒,都很有眼色分寸的,把握著與謝斯哲相交的尺度。 結果突然有一天,謝斯哲委婉地讓她知道,原來這十多年都是她自作多情。他還是有喜歡的人的。 那讓她怎么辦呢,不知不覺間,身邊的人早已遠行,徒留一個鏡中月水中花的背影。如果她不喜歡謝斯哲,她完全可以豁達放手,她不缺愛慕者的追求;然而正是因為十幾年傾注的感情,她做不到不在意。 許盈沫確實沒做錯什么,所以,她又能拿那個女孩兒怎么辦。 但是心中,卻這樣的不服。 想看看她到底哪里好?有什么贏過了自己,值得謝斯哲放棄青梅竹馬,對她全神貫注? 如果說,在初回國的時候,存的只是和平收服她們、鏟除情路阻礙的想法;那么,在劇組咖啡廳和謝斯哲長談的那個下午,她就更改了決心—— 她要一路看著,看許盈沫能做出什么。她要比贏她,要她臣服于自己。 雖然要挽回謝斯哲,但她更想要征服最棘手的對手!就算以后,她沒能和謝斯哲在一起,至少,她不曾輸!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外面,許盈沫幾個人就如何分配帳篷,正猶豫不下。帳篷是定量供應,兩人一間,但他們整個巡護小組,也只有四個女孩兒,而陸蔓琪自帶有一個帳篷,不在供應范圍內,許盈沫她們三人必然有一個要放單,去和寧真擠。 陸蔓琪喝了一口咖啡,不管是三個人里的誰,晚上擠不開帳篷,都得來請求她,和她擠一夜。雖然她不喜歡與人分享這種空間,不過特殊時候也無所謂。 正好,三個人中不管是哪個,都是情敵,她可以順理成章提起謝斯哲,也有這個資本,一點點瓦解她們的心理防線。 于是陸蔓琪好整以暇地等,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外婆橋,等到雞鳴三聲,等到蘇聯解體美帝亡國,等等等等等…… 許盈沫都早已經鉆去和寧真一個帳篷了。 本來,趙婷和容嫵都想來找她睡,可是三個人擠不開,相持不下,許盈沫干脆自告奮勇去和寧真住。 她心里打得好算盤,正好兩人夜里長談,促進感情的同時,還能做做日常兼刷好感度。 而趙婷和容嫵一邊被感動,一邊又自責,懷著這種復雜糾結的心情,好感度叮咚作響,飛速增長。 所以,當外面一片安靜,陸蔓琪意識到大家都回了帳篷時,她端著咖啡,疑惑地掀開簾子看了一眼—— 這一眼真是……日了謝斯哲的七舅老爺了。 慢著許盈沫,能不能給個解釋???你不是也喜歡謝斯哲嗎?晚上和一個男人擠帳篷會不會太傷風敗俗了???哪怕你們感情再好,男女有別還是要適當注意吧? 看著她風中凌亂的表情,帥管家汗流滿面:“小姐,那個寧真是gay,而且一看就是個0號,許盈沫大概對他沒有性別概念,直接當gay蜜了。您別介意啊?!?/br> 說完他忽然想拔了舌頭,他家小姐介意什么??!能介意誰??!干嘛要介意??! 陸蔓琪囧得手里的咖啡都要端不住了。 這群奇葩實在太荒謬!簡直無法以常理而奪之。 謝斯哲就是喜歡這么腦回路清奇的人嗎?原來,她是輸在了不夠奇葩上嗎? 心里慪著血,然而思維猛然一醒,她心中懸起了警鈴。 ——以許盈沫這不走尋常路的作風,她把所有的情敵都收為朋友,以鏟除情路上的障礙,那么,這個寧真……想必也是情敵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