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題外話------ 累得連題外話都沒力氣了,汗…… ☆、第一百七二回 太子妃的威嚴不容侵犯 連與眾當事者無關的女眷們都豎著耳朵密切關注著正殿那邊的情形了,何況顧蘊,雖然宇文承川已與她說了倒霉的絕不會是他們,不到塵埃落定那一刻,她終究不能全然安心。 所以她一直全神貫注聽著那個自稱是個總旗的男子的話,連一個字都不曾漏掉。 等將對方的話全部聽完后,她與宗皇后林貴妃一樣,也立時意識到不妥了,不過對比宗林二人為這不妥瞬間慘白了臉,她的心情卻是瞬間大好,倒是與二皇子想到了一塊兒去,那些個兵士可是自去年秋冬開始,便再未領過一文錢的軍餉,宇文承川奉旨治水卻是今年正月的事,大舅舅難道有先見之明,自那時起,就在給宇文承川留治水的銀子了? 可見大舅舅是無辜的,事情另有蹊蹺。 卻沒想到,宗皇后都還未發話呢,莊親王世子妃倒先嘰歪起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輪得到她區區一個親王府的世子妃說話嗎?還敢含沙射影的說大舅舅果真挪用軍餉了,不然她的大筆嫁妝從哪里來,她今日不給她幾分顏色瞧瞧,她這個后宮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也趁早別做了! 顧蘊怒極反笑,叫了一聲“白蘭”,“給本宮狠狠掌莊親王世子妃的嘴,一直掌到她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時候能說話,什么時候不能說話為止!” “是,太子妃娘娘?!卑滋m立刻屈膝應了一聲“是”,幾步上前揪起莊親王世子妃,便左右開弓狠狠扇起后者的耳光來,白蘭可是練家子,下手還毫不留情,力道有多重可想而知,也就四五下,已打得莊親王世子妃鼻子嘴巴都淌了血,兩頰也高高隆起,白蘭剛揪住她時,她還能尖叫,這會兒卻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好了!”顧蘊看在眼里,這才淡淡叫住了白蘭,看向莊親王世子妃冷冷道:“父皇在正殿親審擊鼓之人,才剛說了一句話‘民告官下告上依律該廷杖一百’,命人行刑,甚至還未正式開始審案,你就先給平侍郎定了罪,給本宮定了罪,你哪來的資格越過父皇給朝廷命官和東宮太子妃定罪?你眼里可還有父皇?莊王嬸,您回去后,可得好生管管她才是,今日她只是沖撞了本宮還沒什么,明日若是連母后甚至父皇都沖撞了,就不只是挨一頓嘴巴即能解決問題,指不定就要為貴府上下招來滅頂之災了!” 彼時莊親王世子妃的耳朵已嗡鳴得沒那么厲害了,兩頰也因已痛到麻木,整個人反倒比方才稍稍好受了些,自然將顧蘊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立時哭倒在了莊親王妃腳下:“母妃,兒媳就隨口說了那么一句話而已,太子妃就這樣欺辱兒媳,兒媳再不好了,也是堂堂親王府的世子妃,是太子妃的嫂子,何況母妃在這里,皇后娘娘也在這里,就算兒媳有錯,也該母妃與皇后娘娘責罰兒媳,怎么算也不該太子妃出這個手才是,母妃可千萬要給兒媳做主啊,不然兒媳也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被欺辱成這樣,十幾年的臉都丟盡了,嗚嗚嗚……” 莊親王妃一張臉早已氣得通紅,卻大半是為長媳的愚蠢氣的,只有小半才是為顧蘊的目中無人氣的。 方才三皇子妃給莊親王世子妃使眼色她不是沒瞧見,當時還沒意識到事情有異倒還覺得沒什么,自家本來就是親皇后三皇子的,現成的人情傻子才不做,不做白不做么。 等莊親王世子妃話都出口了,她才后知后覺的回過神來,太子先前的態度擺明了不怕事兒,可見早有防備,方才擊鼓之人的話也擺明了不利于皇后娘娘和三皇子,萬一此番又跟上次一樣,太子反倒大獲全勝,自家以后可該怎么辦? 當即便在心里將長媳罵了個狗血噴頭,你不會裝沒看見三皇子妃的眼色,或者是等其他人開了口后,你再開口???知道你自來覺得我們老兩口兒偏心小兒子,指不定什么時候自己夫君的世子之位就要不保,所以卯足了勁兒的各處掐尖要強,可你連基本的趨吉避兇都做不到,連基本的大局觀都沒有了,我還要你這樣的長媳何用? 只是眾目睽睽之下,顧蘊僅因為一句話便將莊親王世子妃打成這樣,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叫莊親王妃如何能不生氣,縱再不想為長媳出這個頭,少不得也只能為她出了,這已不僅僅是攸關她一個人的體面,而是攸關整個莊親王府的體面了,沒聽可惡的顧氏連‘為貴府上下招來滅頂之災’這樣惡毒的話都出口了嗎?今日她若不是找回這個場子,明日整個莊親王府的人也都不用出門見人了! 念頭閃過,莊親王妃已看向了顧蘊,面沉如水的說道:“太子妃,你三嫂說得對,她再不好了,也是親王世子妃,還是你的嫂子,論尊卑,在座還有皇后娘娘,論長幼,還有我這個做婆婆的,太子妃卻問也不問皇后娘娘和我一句話,便直接這樣欺辱于她,太子妃也未免太霸道了些,實在難叫我們婆媳口服心服?!?/br> 說完看向宗皇后:“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為我們婆媳做主,為莊親王府做主啊,不然以后我們還有什么臉面出門見人,整個皇室宗室乃至天下,又還有什么長幼尊卑可言!” 宗皇后正是心亂如麻之際,哪里耐煩管這些破事兒,而且因為莊親王世子妃這么一鬧騰,正殿那邊的情形她壓根兒一個字都聽不見,心里因忐忑不安就越發不耐煩了,只想大喝一句,讓顧蘊與莊親王妃婆媳都滾出去,外面有的是地方,她們要扯皮且滾出去扯。 可一旦事情朝著最不利于他們的方向發展了,他們與宇文承川那個婢生子勢力威望此消彼長之下,他們以后要倚仗莊親王府的時候還多得很,今日她若不為她們撐這個腰,他日自然也休想莊親王府再為他們母子賣命! 宗皇后只得看向了顧蘊,沉聲說道:“太子妃,不管怎么說,你擅自打人就是不對,本宮還在這里呢,你卻連問都不問本宮一句,眼里還有本宮這個母后嗎?何況莊親王世子妃那句話我們都聽見了,雖略有不妥,也談不上沖撞你,你說她便是,怎么能直接動手打人?事已至此,本宮也不想多說了,你給莊親王世子妃陪個不是,再把你那個打人的宮女拉下去杖斃了,此事便就此揭過不提了?!?/br> 說話間,想起事情是因三皇子妃給莊親王世子妃使眼色才挑起的,真正是一個眼色引發的血案,不由怒火中燒,狠狠剜了三皇子妃一眼,才又看回了顧蘊。 顧蘊卻半點給莊親王世子妃陪不是的意思都沒有:“回母后,臣媳打莊親王世子妃,是因為她竟膽敢越過父皇給朝廷命官和臣媳堂堂東宮太子妃定罪,是因為她目無父皇,而不是因為自覺她沖撞了臣媳,便是見了父皇,臣媳也是這么說,所以母后的要求,請恕臣媳做不到?!?/br> 當她不知道她們蛇鼠一窩呢,哼,皇后與三皇子妃婆媳她打不得,她們的狗腿子她還打不得了?! 宗皇后方才還想著早點把事情了了,她也好繼續聽聽正殿那邊的動靜,所以其實并沒有重罰顧蘊,反倒有敷衍莊親王妃婆媳的嫌疑,誰知道就這樣,顧蘊竟然也要駁回她的話,還抬出皇上來壓她,說什么‘便是見了父皇,臣媳也是這么說’,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幾乎是一瞬間已變了顏色,也懶得再與顧蘊廢話了,直接喝命吳貴喜:“把方才打人的宮女被本宮拉下去,亂棍打死!”那個婢生子不是寶貝顧氏得很么,他不讓他們母子痛快,她就折騰他老婆,總之誰也別想占了誰的便宜去! 吳貴喜尖聲應了一聲“是”,揚聲向外叫了句:“來人!”便有兩個太監應聲進來,要拿白蘭。 卻被顧蘊張開雙手擋在了頭里,怒聲喝道:“本宮在這里,誰敢不經過本宮的允許,就打死本宮的人?除非踏著本宮的尸體過去!”當著她的面就敢打死她的人,當她是死人么?反正正殿動靜大些這邊都能聽見,顯然反之也是一樣,那索性將動靜鬧得越大越好,屆時吃掛落的絕不會是她! 到底是一國太子妃,全天下僅次于宗皇后尊貴的女人,誰敢真動她一根汗毛?兩個太監不敢,吳貴喜也不敢,只得滿臉為難的看向了寶座上的宗皇后:“皇后娘娘,您看這……” 宗皇后已是怒不可遏,霍地自寶座上站了起來,怒聲道:“本宮為長為尊,別說只是打死你身邊一個宮女了,便是要打你甚至太子,諒誰也不敢有半句二話,你卻為了一個宮女就如此頂撞本宮,你眼里可還有本宮這個母后?來人,把太子妃給本宮拉住了,再把這個宮女拉出去杖斃,本宮還不信堂堂中宮皇后,一國之母,竟連想打死一個戴罪之身的宮女都做不到了!” 顧蘊寸步不讓:“臣媳并沒有頂撞母后,臣媳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在座的都聽得清清楚楚,是莊親王世子妃沖撞臣媳在先的,臣媳不叫宮女掌她的嘴,難道還自己動手不成?宮女不過是奉臣媳之命行事罷了,何罪之有,還請母后收回成命?!?/br> 眼見婆媳兩個針鋒相對,其他人則噤若寒蟬,滿殿都是劍拔弩張的氛圍,禮親王妃不好再冷眼旁觀下去了,到底皇后是婆婆,太子妃與她這樣針鋒相對下去,壞的還是自己的名聲,宗室里與莊親王府交好的人可不在少數,誰知道她們會亂嚼什么舌根?太子妃好容易如今名聲好了不少,可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毀于一旦。 禮親王妃因清了清嗓子,笑道:“皇后娘娘,要我說,方才老三媳婦兒的話的確太誅心,太子妃嫁妝是豐厚,可誰不知道那是由太子妃早亡母親的嫁妝、顯陽侯府、云陽伯府并平府傾幾家之力置辦組成的,高門嫁女么,嫁妝多一些也無可厚非,何況咱們宇文家還是天下第一家,太子殿下的聘禮也是天下第一份,老三媳婦兒那話的意思,卻只差擺明了說太子妃的嫁妝都是平侍郎挪用軍餉而來,叫太子妃如何能不生氣?別說太子妃了,連我聽了都生氣,這是置顯陽侯府與云陽伯府于何地,有她這樣打親家臉的嗎?就更不必說她那話還有不將皇上放在眼里的嫌疑了?!?/br> 頓了頓,當沒看見莊親王妃婆媳的黑臉一般,又看向顧蘊繼續道:“當然,太子妃越過皇后娘娘和長輩打人也不可取,要不這樣,太子妃與老三媳婦兒都賣我這張老臉一個薄面,看在我的份兒上,老三媳婦兒就就方才的話給太子妃陪個禮告個罪,太子妃呢也就方才的打人之舉給你三嫂陪個不是,大家就將此事借此揭過去,也省得壞了大家過節的興致,未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這話擺明了向著顧蘊,別說莊親王妃婆媳都不稱意,憑什么明明吃虧的就是她們,反倒要她們先賠禮告罪,息事寧人? 宗皇后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現在已不是顧氏打了莊親王世子妃的問題了,而是她連她這個母后都敢頂撞,簡直囂張狂妄到了極點,她今兒若不把她的氣焰打下去,明兒她豈非越發要在宮里橫著走,讓整個大鄴后宮都跟她姓了?! 冷哼一聲,宗皇后正要開口說話,何福海過來了,單膝點地給宗皇后行了禮后,道:“皇后娘娘,皇上在正殿那邊聽得偏殿這邊喧嘩得厲害,特地打發奴才過來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讓奴才傳話兒給娘娘,若眾位主子都用完了宴,就先回后宮去,省得留在這里影響正事?!?/br> 宗皇后滿腔的惱怒就一下子啞了火,她這會兒就算將顧蘊打壓到了塵埃里去又如何,只要正殿那邊的事態朝著對他們不利的方向發展了,她這邊便都是做的無用功,于大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倒是正殿那邊,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她不著痕跡的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的吐出后,方笑道:“沒出什么事,不過是大節下的,大家興致都極高,說話的聲音難免高了些罷了,你回去告訴皇上,就說這邊已快要散了,倒是皇上那邊,不知道這會子怎么樣了,事態惡劣,皇上可千萬別因此氣壞了龍體才好?!?/br> 何福海笑道:“原來是這樣,奴才這便回去稟了皇上,希望皇上聽了后,能稍稍消點氣,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聽說遼東的普通士兵們至少一小半都常年吃不上一頓rou后,生了好大的氣,即刻便命人傳戶部和兵部的眾位大人去了,說今日他們若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就全部摘了他們的腦袋……嗐,瞧奴才都混說些什么呢,沒的白嚇壞了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奴才且先告退了?!?/br> 說完單膝點地又是一禮,卻行退了出去。 余下滿殿的女眷你看我我看你的,終于都徹底意識到此番之事的復雜性與嚴重性了,不由越發的噤若寒蟬。 禮親王妃方看向宗皇后,笑道:“方才的事皇后娘娘還未及定奪呢,不知道我倚老賣老的提議,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宗皇后心思都飄到正殿那邊去了,本來已隱約聽見了一點的,又被禮親王妃的話打了岔,只得不耐煩的應道:“皇嬸自來德高望重,您都說自己是倚老賣老了,本宮豈能不賣您老這個面子,就按您老說的辦罷?!?/br> 禮親王妃就當聽不出宗皇后話里的嘲諷之意一般,看向莊親王世子妃笑道:“既然皇后娘娘也發了話,老三媳婦兒,你且先給太子妃娘娘賠禮告罪罷……” 話沒說完,見莊親王妃要說話,搶在她開口之前堵了她的嘴:“知道你自來拿兒媳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可疼愛也分很多種,看見她犯了錯卻不及時糾正她,而是一味的想著護短,那就不是在疼她愛她,而是在害她了!” 莊親王妃就什么也說不出口了,話說回來,這老不死的仗著是長輩,連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給了,何況她? 莊親王世子妃見再沒誰可以護著她了,沒辦法,只得強忍下滿心的羞辱與委屈,上前給顧蘊行了禮,小聲說道:“都是臣妾出言不遜,還請太子妃娘娘大人大量,饒過臣妾這一次,以后臣妾定然不會再犯?!?/br> 禮親王妃忙笑道:“這就對了嘛,太子妃娘娘,該您了?!?/br> 顧蘊如何看不出來禮親王妃一直在護著自己,別人的面子不愿意給,禮親王妃的面子還是很樂意給的,便也給莊親王世子妃還了半禮,道:“本宮也有不是,不該越過母后和莊王嬸對三堂嫂動手,還請三堂嫂不要放在心上?!?/br> 然后各自回了各自的位子落座,就此將此事揭了過去。 這下大家總算又能隱約聽見正殿那邊的情形了。 就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緩聲說道:“父皇,據兒臣所知,大鄴普通兵士的軍餉是一月一兩,米若干,rou油若干,甲胄冬夏各一套,全大鄴一共是十一個總兵府,每個總兵府下轄五個衛,每一衛又下轄十千戶,每個總兵府俱該是五萬人,十一個總兵府合計五十五萬人,而每年朝廷撥下的軍餉都不少于一千萬兩,糧草輜重更是不計其數,也就是說,每個總兵府都能分到幾乎一百萬兩,平均算到每個人頭上,一個人也該有二十兩銀子,還不連糧草輜重,更不連每個總兵府還有各自的額外進項和私庫,照理不該存在苛扣兵士軍餉的情況才是?!?/br> “可事實卻是,普通兵士竟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rou了,那他們的份例和銀子到底都去了哪里?除了遼東總兵府,其他十個總兵府是不是也存在這種情況?父皇一定要徹查此事,還所有兵士一個公道才是,正是因為有了他們,大鄴才能安康繁榮,在座的各位也才能高房軟枕,錦衣華服,我們絕不能讓千千萬萬的將士寒了心,絕不能自毀長城!” 不是別個,正是宇文承川的聲音。 顧蘊就暗自笑了起來,她家夫君的好口才可不僅僅只在對上她時才會盡數展現,必要時,對上旁人他的口才只會更好,想來今日過后,滿朝文武都將知道太子殿下有張儀蘇秦之才了。 宗皇后與林貴妃卻是綠了臉,尤其是林貴妃,方才宗皇后與顧蘊對上時,她雖一直冷眼旁觀,心里卻比誰都著急,及至這會兒聽了宇文承川的話,就更著急了。 十一個總兵府里,他們母子的堅強后盾就占了三個,一旦皇上真起了心徹查克扣軍餉之事,他們母子的損失無疑將最大,以后他們還有什么力量與東宮和皇后母子抗衡? 林貴妃能想到這一點,二皇子自然更能想到,簡直恨不能立時拿針縫上宇文承川的嘴,當然最好還是能弄啞了他,讓他這輩子都再別想說出一個字來! 可他也只能在心里白解解氣而已,嘴上還是斟酌著為自己的舅舅和岳父陳說開脫之詞:“父皇,大皇兄所言甚是,我們絕不能讓千千萬萬的將士寒了心,絕不能自毀長城!只是一點,各大總兵府上至總兵,下至千戶百戶,自開國以來便有……便有扣除一部分人的部分軍餉,用以補給另一部分人的舊例,而且按規定,各品級的武將本就可以有一定數量的親兵護衛,譬如總兵,按規矩可以有一千親兵,永嘉侯身為遼東甘肅兩總兵府的總兵,至少也能有兩千親兵,便是一個千戶,依例也能有五十親兵,平日里也還罷了,打仗時這些親兵,可就是中堅力量了,給養給得足一些,也無可厚非?!?/br> 說著,意識到自己為永嘉侯和蕭總兵開脫也開脫得太明顯了些,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忙又補充道:“當然,就算要給親兵補給得充足一些,也不至于將其他兵士克扣得那般厲害才是,想來永嘉侯戎馬半生,愛兵如子,定然做不出這樣的事來??蛇@四人又言之鑿鑿自己已大半年沒領過一文軍餉,遼東總兵府也說戶部已有日子沒發放軍餉下去了,可見其中的確大有蹊蹺,待稍后戶部與兵部的人來了,父皇可得好生盤問一番才好?!?/br> 二皇子前半段話倒也不算是信口開河,大鄴的天下是從馬背上得來的,自來雖不至于重武輕文,對文治和武功卻是等同看重的,不像歷朝歷代,都是重文輕武,建國伊始大鄴的軍隊自然都是兵強馬壯,當然若兵不強馬不壯了,大鄴的開國皇帝也打不下這偌大的錦繡河山。 可大鄴開國距今已近百年,將士數代更迭下來,怎么能少了老弱病殘?兼之如今四海升平,便是各地邊關偶有戰事,也只是小范圍的,將士們無仗可打,久而久之豈能不松懈,戰斗力豈能不大不如前?這樣的軍隊上了戰場,仗著人多或許能打趴嚇趴對方,更大的可能性卻是尾大不掉,連將領與精兵們都跟著被拖累。 一來二去的,各大總兵府便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譬如一個千戶,他手下有一千名士兵,自然就該有一千人的軍餉給養,那么只要克扣五百人的一半軍餉,便能將另外五百人養得兵肥馬壯,關鍵這五百個人只會忠于他,等同于就是他的私兵了,誰想輕易將他降他的職,甚至是將他拉下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等上了戰場,他靠著這五百人,還極有可能立大功,因功升遷,——這樣的私兵,哪個總兵府的千戶將軍會沒有幾十幾百個的? 到了總兵那一級,就更不用說了,二皇子說永嘉侯按例可以有兩千的親兵,但在座的就算是傻子,也不會相信這話,所以若永嘉侯只是克扣一部分士兵的軍餉,他們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現在的情況是,遼東總兵府的好些兵士已大半年沒領過哪怕一文軍餉了,平日里還吃不飽穿不暖,這其中怎么可能會沒有貓膩?永嘉侯又怎么可能脫得了干系? 二皇子說完,趁眾人都不注意時,立時給三皇子使起眼色來,示意他趕緊給自己幫腔幾句,皇上已然動了疑,他們一定得盡快打消皇上對他們的疑慮,讓事情不至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才是。 可三皇子卻當沒看見二皇子的眼色一般,只在心里思忖,就算事態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損失最大的也不會是他,支持他的總兵府,也就一個而已,而那個婢生子就算贏了這一戰,勢力也趕不上現在的老二,如此說來,這事兒反倒是自己漁翁得利了?雖然是傷敵一千自損五百得來的小利,至少也比只失不得來得強不是嗎? ------題外話------ 還是不能哄得兒子出門,真的是一步都不肯踏出家門了,不上學也不肯,腫么破?明天他還放假一天,后天又得開始糾結了,哎…… ☆、第一百七三回 高風亮節的太子妃 二皇子見三皇子假裝看不見自己的眼色,只管低著頭,心里猛地一“咯噔”,老三不會是想臨陣散伙罷?反正此事若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損失最大的也是自己,而不是他,他除非傻了才讓自己也沾一腿的泥呢,果然在利益面前,什么兄弟什么親情都是假的,壓根兒不值一文。 可老三也不想想,那個婢生子經過治水之事后,聲望本就大勝往昔,他又占了大道正統的名分,只要他不犯大錯,便是父皇也不好輕言廢棄他的,何況看父皇如今待他的態度,分明大有栽培他之意了,老三別到頭來陪了夫人又折兵,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那才真是現了他的眼呢! 念頭閃過,耳朵里再次傳來宇文承川的聲音:“父皇,二皇弟說的情況既從太祖開國之初,便約定俗成流傳了下來,可見自有其稱道之處,若永嘉侯只是克扣了底下部分士兵的部分軍餉,倒也情有可原,能者是該多勞,能者也該多得,倒是不必苛責永嘉侯。只是大半年沒領過一文軍餉,就實在有些過分了,也許是底下的人瞞著永嘉侯做了什么手腳亦未可知?于公來說,永嘉侯府自老侯爺起,便鎮守遼東,為遼東的安防立下了汗馬功勞,于私來說,永嘉侯是貴妃娘娘的兄長,二皇弟的舅舅,也算是自家親戚,所以兒臣懇請父皇,一定要深入的徹查此事,不叫永嘉侯心寒,更不叫遼東幾萬將士心寒?!?/br> 這個該死的婢生子,一定是他事先動了手腳,一定是的,不然明明萬無一失的計劃,為什么事到臨頭,卻出了這么大的岔子,更可恨的是,他們事先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察覺到,婢生子手里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底牌,他不在盛京那五年又到底經歷了什么?已經盡可能的高估他,誰知道竟然還是低估了,老天爺這是瞎了眼嗎? 二皇子聽得宇文承川這一席假仁假義的話,簡直恨不能生吞了他,想起三皇子的臨陣撂手,更是氣得兩肋生疼,只覺全天下都在跟自己作對,只恨時光不能倒流,那他一定加倍提高警惕,決不讓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只可惜時光不但不能倒流,反而還會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很快戶部與兵部的兩位尚書和四位侍郎都到了,兵部左侍郎的身上還帶著明顯的酒氣,其他幾人身上的酒氣雖不至于那么明顯,靠得近了,也隱約能聞出來,本就是舉家歡聚共度佳節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少了美酒,可皇上立等著見他們,他們根本來不及將身上的酒氣都弄散了,可不就只能這樣來了?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一見皇上,便跪下行起禮來,兵部尚書又趁機解釋了一下身帶酒氣的事,“……實在是皇上傳召得急,微臣們怕耽誤了正事,這才會御前失禮的,還請皇上千萬恕罪?!?/br> 好在皇上只是大手一揮:“不過是身上帶了幾分酒氣罷了,算不得御前失禮,都起來罷?!泵钗某写?,“太子,你把事情大略與幾位愛卿說一下,讓他們先了解了情況后,朕再親自問話?!?/br> “是,父皇?!庇钗某写?,看向眾位大人:“眾位大人,情況是這樣的……”言簡意賅的把情況大略說道了一遍,說完看向了皇上。 皇上方沉聲先問起戶部尚書的話來:“白愛卿,這事兒你怎么說?朕記得戶部給每個總兵府的軍餉都是一季一發,據這幾個擊鼓之人的說法,他們已大半年沒領過一文軍餉了,也就是說,戶部至少已兩到三個季度沒發給遼東總兵府軍餉了,有這回事嗎?” 戶部尚書白尚書乃體仁殿大學士、內閣六位閣老之一,聞言忙叫屈道:“回皇上,絕無此事,不論是遼東總兵府,還是其他總兵府,每季的軍餉戶部都是按時按數發了下去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查戶部的賬目,上面都有每個總兵府的總兵印和每位總兵的私印,任誰也造不了假的,還請皇上明鑒?!?/br> 皇上點點頭,面色緩和了幾分:“白愛卿的為人朕還是信得過的,只是茲事體大,朕也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何福海,你親自走一趟戶部,把戶部過去一年的賬目都給朕提來,朕要親自過目?!?/br> “奴才遵旨?!焙胃:C蛳聭?,卻行退了出去。 皇上方又問起兵部尚書、保華殿大學士鐘大人的話來:“鐘愛卿,戶部掌管軍餉,各大總兵府的一應輜重補給卻是兵部在主管……” 約莫半個時辰后,何福海領著幾個捧了卷宗的太監氣喘吁吁的回來了,皇上接過仔細翻看了一番,因賬目太多,又讓宇文承川與二皇子三皇子兄弟幾個幫著翻看,見情況果如戶部尚書所說,每一季度的軍餉都由各大總兵府的總兵大印和私印,臉色攸地又沉了下來。 二皇子余光看在眼里,后背就越發的汗出如漿了,怎么辦,現在他要怎么才能扭轉這不利的局面……心急如焚之間,忽然發現自己手里最新一季的賬目上,恰巧沒有遼東總兵府的大印和自己舅舅的私印,這說明什么,說明至少這一季的軍餉,遼東總兵府的確至今沒領到,他就說嘛,他們的情報怎么會有錯,他們怎么會如此輕易就敗了! 二皇子如獲至寶,忙叫道:“父皇,兒臣這一本賬目有異樣,上一季和這一季遼東總兵府的軍餉的確還未到,兩季下來就是半年,也就不怪這幾個兵士會說自己已半年沒領過一文軍餉了,戶部根本就沒發,他們上哪兒領去?父皇請過目?!?/br> 何福海忙上前雙手接過二皇子手里的卷宗,奉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了一回,雙眼危險的瞇了起來,看向戶部尚書喜怒莫辨的道:“白愛卿,你方才不是說‘絕無此事’嗎,現在你作何解釋?” 白尚書額頭就有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回皇上,這個、這個……” 白尚書今年已快交七十的人,至多一兩年,就該致仕了,本來他就屬意平大老爺接自己的班,何況平大老爺又成了太子的舅舅,將來他推薦平大老爺拜尚書入閣,想來內閣贊成的人一定會比反對的多,所以這大半年以來,好些原本該自己分內的事,白尚書都交由了平大老爺去做,旨在讓他越發的獨當一面。 所以這事兒他真不知道,也就不怪他緊張得額頭冒汗了。 平大老爺忽然抱拳開口道:“啟稟皇上,發放軍餉之事向來由微臣負責,尚書大人只是總領而已,還請皇上先聽微臣一言。事實上,每季度每個總兵府的軍餉說是一齊發放,但還是有先來后到之分的,畢竟不是小數目,而且各總兵府也有近有遠,于是戶部就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距離相當的總兵府,每次發放軍餉的先后順序都輪流來,譬如遼東總兵府和大同總兵府,這一次遼東總兵府先領了,下一次就由大同總兵府先領,如此輪流下來,一年總要出現一到兩次這個總兵府當季的軍餉都已領到了,那個總兵府卻連上一季的軍餉還未到賬的情況,如今遼東總兵府的便是這個情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