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聽得白蘭隔著車壁與她說:“娘娘,前面是貴妃娘娘的車輦,我們該怎么做?”顧蘊沉吟了片刻,才道:“停車扶我下輦罷,我雖不能自降身份與她行禮問好,到底眾目睽睽之下,她也算半個長輩,打個招呼還是很有必要的?!?/br> 想來林貴妃這會兒一定在想著,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也不知道她會怎么對待她,是笑臉相迎還是惡臉相向?她最好惡臉相向,才好越發坐實她囂張跋扈,恃寵而驕,目中無人到連一國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的寵妃形象??! 林貴妃果然沒讓顧蘊失望,在顧蘊都下了車輦,對著她的車輦說了一番話后:“昨兒貴妃娘娘犯了頭疼的舊疾,以致太子殿下和我沒能見到貴妃娘娘,今兒貴妃娘娘既能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想必一定已經好多了罷?真是可喜可賀?!?/br> 依然沒有下輦見過顧蘊的打算,只隔著厚厚的車簾淡淡與顧蘊說了幾句話:“原來是太子妃,真是好巧,本宮睡了一夜,頭疼雖好多了,太醫說依然不能見風,就不下來與太子妃相見了,且待待會兒進了景仁宮,再與太子妃相見也不遲。本宮就先行一步了,太子妃請便?!北惴愿雷约旱膶m人起轎了。 把東宮一干人等都氣了個夠嗆,主辱臣死,貴妃娘娘這樣不把他們太子妃放在眼里,不是擺明了不把太子殿下,也不把整個東宮放在眼里嗎? 白蘭因湊近顧蘊冷聲道:“娘娘,奴婢這就抄近道去前面,趕在貴妃娘娘進景仁宮前,制造點‘意外’,讓她從車輦里摔出來,摔個狗啃泥,狠狠給她一個教訓,看她還怎么囂張,您看怎么樣?奴婢有十足的把握能做得人不知神不覺,管保關雎宮的人一絲一毫異樣也察覺不出來?!?/br> 宇文承川再是相信顧蘊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終究還是不放心,所以方才臨出東宮前,還不忘趁顧蘊不注意時吩咐白蘭紫蘭,誰若敢欺負太子妃娘娘,她們就算明著不能反擊,暗里也要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不叫顧蘊白受委屈,故而白蘭有此一說。 顧蘊卻搖了搖頭:“這樣的手段雖能給她一個教訓,到底落了下乘,而且治標不治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出來的,都不知道是我在懲罰她,怎么能明白我不好惹,以后見了我最好把尾巴夾起來?” 說完招手讓白蘭附耳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白蘭一通,白蘭才因她否決了自己提議而垮下的臉立時亮了起來,忙不迭應道:“娘娘就放心罷,落英落霞自小在掖庭長大,哪個宮哪個行當上的人都能搭上幾句話,不出今日,貴妃娘娘昨日和剛才的所作所為,便會傳遍整個皇城的?!?/br> 到底還是太子妃娘娘技高一籌,兵不血刃就能讓貴妃娘娘栽個大跟頭了,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再在太子妃娘娘面前囂張,她們回去也不怕太子殿下怪罪沒有保護好太子妃娘娘了。 白蘭于是沖顧蘊屈膝一禮,興頭頭的跑回東宮去了。 余下顧蘊就著紫蘭的手上了車輦,繼續往景仁宮方向行去,不一時便到了景仁宮。 就見昨兒她見過的主位娘娘們俱已在景仁宮正殿了,還有好些她沒見過的宮裝麗人們,想來定是皇上后宮里位份較低,卻又多少有幾分體面的妃嬪們了,位份再低一些,或是沒有體面的妃嬪,壓根兒連來景仁宮給宗皇后請安的資格都沒有。 左下首第一位坐的不用說正是林貴妃了,顧蘊雖昨兒沒見到她,拜先前在萬壽節上那遠遠一瞥和她身上的貴妃服制所賜,還是一眼便能確定她的身份了,見其眉若青黛,唇似涂丹,體態豐腴,艷光逼人,說是二十四五都不會有人懷疑,哪里能看出她其實已經是即將年過半百,孫子都能滿跑了之人? 顧蘊不由暗忖,果然只有這樣的人才能二十年盛寵不衰,他們要培養起一個東宮自己的寵妃來,怕是難上加難啊,不過再難,他們也必須去做! 念頭閃過,顧蘊已笑著行至景仁宮正殿的當中,屈膝給宗皇后見起禮來:“臣媳見過母后,母后萬福金安?!?/br> 才剛拜下,宗皇后已笑道:“免禮,賜座!” 便有兩個宮女抬了張椅子放至丹陛之下,如此顧蘊的位子便既在宗皇后之下,又凌駕于眾妃嬪之上了,倒是符合她太子妃的身份。 眾妃嬪待顧蘊謝過宗皇后,落了座后,忙起身給她見起禮來:“太子妃娘娘萬福金安?!弊騼侯櫶N私下里不肯受眾主位娘娘的禮是一回事,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她們給顧蘊這個太子妃見禮,卻是應當應分的,何況在座的更多人還不是主位,只是個低等嬪御而已,與太子妃的地位簡直天差地別。 一面行禮,昨兒沒見過顧蘊的,一面都趁機打量起她來,見她穿了正紅牡丹掐金錦繡宮裝,戴五鳳朝陽累珠銜紅寶步搖,打扮得雖鮮亮,人卻更鮮亮,讓人也就第一眼會注意到她的妝扮,之后便只會注意到她的人了,不由都暗暗感嘆,這位新晉太子妃可真漂亮,難怪聽說太子殿下十分愛重,單看外形氣度,倒是所有皇子妃里的頭一份兒了,只家世略次一些而已。 惟獨林貴妃滿眼的不忿與不甘,她向來自詡只比宗皇后差個名分,在宮里一向是與宗皇后平分秋色,大多數時候,甚至是能隱隱壓宗皇后一頭的,誰知道如今顧蘊前腳才給宗皇后行了禮,后腳她就要給顧蘊行禮,顧四一個黃毛丫頭也不瞧瞧自己配是不是她給她行禮,她也不怕風大閃了她的腰? 遂假意撐著頭,滿臉痛苦之色的說道:“本宮這幾日老是一陣陣的頭疼眼花,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下輦時吹了風,頭又疼起來了,實在不方便起身給太子妃見禮,想來太子妃不會與本宮一般見識罷?” 顧蘊暗自冷笑一聲,你這頭疼倒是疼得妙,想什么時候疼,就能什么時候疼。 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只關切的說道:“方才本宮在長街上遇上貴妃娘娘時,貴妃娘娘還說頭疼已好多了,怎么這會子又犯了?那可得傳齊了太醫們好生會診一番才是,不然說話間就該過年了,一個不慎萬一綿延成疾,別說年過不好了,只怕新的一年都過不好,可不是鬧著玩的?!?/br> 林貴妃的臉色霎時就越發難看了,顧四竟敢這樣紅口白牙的咒她! 深吸一口氣,她勉強咽下即將出口的惡言,皮笑rou不笑的正要說話,上首宗皇后已笑道:“本宮說meimei今兒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呢,敢情是犯了舊疾,怎么事先竟沒聽meimei宮里傳過太醫?正如太子妃所說,說話間就該過年了,meimei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才好啊,說來meimei就比本宮小一歲,也是望五十的人,比不得年輕那會兒了,更要好生保養身體才是?!?/br> 宗皇后說完,似沒看見林貴妃已然鐵青了的臉一般,看向顧蘊岔開了話題:“太子妃這兩日在宮里可還住得習慣?本宮才還在與姐妹們說,依照宮外的習俗,今兒該是你三朝回門之日的,只可惜宮里沒有這樣的例,少不得只能待將來有了機會,你再歸省了,不過好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你家里的親長都能進宮請安,娘兒們間倒也少不了見面親熱訴衷腸的機會?!?/br> 說話間,心里的痛快簡直無以復加,這么多年她不知道受了賤人多少明里暗里的擠兌,明明身為六宮之主,卻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得不委屈求全,如今惡人還需惡人磨,總算有人能為她出一口多年的惡氣了,如此看來,被益陽那個兩面三刀之人坑了一把,倒也不是全無壞處嘛。 宗皇后自然知道昨兒宇文承川與顧蘊在關雎宮吃了閉門羹,而二人也不委曲求全,掉頭就走之事,當時便笑了半日,這樣狗咬狗的戲碼,她最愛看了,可比任何戲文都精彩,最好能日日有得看才好呢,誰知道老天爺果然就聽到了她的禱告,今日便又給她上演了,她以后再也不抱怨老天爺不公了,老天爺原來還是平的,只不過是時候未到,所以不報而已! 顧蘊笑著應道:“回母后,母后與各宮娘娘都是和善之人,臣媳住得很是習慣,多謝母后關心?!?/br> 宗皇后點點頭:“住得習慣就好,只是你幾個弟妹都在宮外,素日都是五日才進宮一次,你怕是找不到幾個能說話兒的同齡人,好在說話間就該過年了,你一忙起來,也就不會覺得寂寞了?!?/br> 林貴妃忽然笑著插言道:“太子妃怎么會沒有能說話兒的同齡人了,東宮不是還有兩位皇后娘娘賜下的良娣嗎,其他幾個良媛才人什么的出身低見識有限也就罷了,那兩位良娣可都是大家閨秀,想來定然能與太子妃志同道合,有說不盡的話的,而且兩位良娣都知書達理,想來在娘家時,也曾跟著母嫂學過如何管家理事,倒是不但可以為太子妃解悶兒,幫著太子妃服侍太子殿下,還能為太子妃分憂呢!” 終歸是在后宮叱咤風云多年的人物,林貴妃在最初的憤怒過后,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想到了顧蘊那豐厚的嫁妝和宇文承川對她的看重,還有她背后那幾股看似不顯,實則并不弱的勢力,心知此番宗皇后和她都看走了眼,只怕宗皇后也已知道這個事實了,所以才不肯輕易出頭去與顧蘊交鋒,省得因不知深淺反著了顧蘊的道兒。 反倒是自己,竟一時被氣昏了頭,從昨兒起便已在出昏招了,白白讓皇后和闔宮上下看笑話兒不說,再這樣下去,皇后還少不得能坐收漁翁之利,實在是太愚蠢太失策了! 念頭閃過,林貴妃又冷靜了幾分,這才會有了方才這番話,反正東宮里兩個良娣一個良媛一個才人都是皇后的人,她的人只占了一個良媛和一個才人的位份,顧四就算要恨,也是恨皇后多一些,屆時就該輪到她坐山觀虎斗,坐享漁翁之利了。 宗皇后見林貴妃這么快便冷靜下來,開始反擊了,不由恨得牙癢癢,笑道:“聽你貴母妃這般一說,本宮方憶起的確有程子不見你宮里那兩個良娣了,等過程子你忙過了,若是方便,就帶她們過來給本宮請個安罷,到底算是本宮身邊出去的人,若是她們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多擔待一些?!?/br> 說起這事兒,宗皇后又是一陣火大,辛辛苦苦為那個婢生子挑的人,幾個月了,他竟一個也不曾碰過,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那么快便同意把東宮給他的,就算有禮親王等人作怪,她拖延個一年半載的,趁這一年半載再想其他法子不也挺好,如今弄得雞沒偷著,反蝕了一把米,實在是可恨至極! 好在以前她不方便管到那個婢生子房中去,他不碰她挑的那些人她也沒法逼他,不然反惹人笑話兒,如今卻完全可以逼顧氏了,不然就是顧氏善妒,一直霸攬著男人不放,這樣不識大體的人如何配做太子妃,甚至母儀天下的皇后?皇家可不比尋常人家,枝繁葉茂子嗣昌盛方是興旺之道,難道顧氏還想堂堂一國太子為她守身如玉不成? 屆時顧四為了自己的名聲,那個婢生子為了顧四的名聲,也只能去其他女人屋里,只要他去了,只要他知道那些女人的好了,回頭再與顧氏一對比,一日兩日的也還罷了,天長日久的,他們夫婦縱想不生隙也難! 顧蘊心里真是厭煩透了宗皇后與林貴妃一句話少說也藏了一萬個心眼子,才不想讓自己成為她們明爭暗斗的槍,傻子才不想坐山觀虎斗呢,她難道很像傻子嗎? 遂順勢站了起來,笑道:“不瞞母后與貴妃娘娘,臣媳至今還未見過兩位良娣及其他人呢,整好母后與貴妃娘娘說到這事兒,那臣媳就先告退了,等明兒再來給母后請安?!?/br> 宗皇后聞言,一臉的恍然大悟狀:“瞧本宮,竟糊涂到這個地步,實在是你這孩子投本宮緣,讓本宮與你說起話兒來,跟相處了多年的母女似的親近隨和,就忘記你才進宮兩日了。你且先回去忙你的罷,等明兒得了閑再過來與本宮說話兒也是一樣?!?/br> “臣媳也覺得與母后十分投緣,以后少不得要日日來呱噪母后,母后屆時可別嫌棄臣媳才好。臣媳告退?!鳖櫶N忙笑著應了,沖宗皇后屈膝一禮,又向在座的妃嬪們笑著點了下頭,在眾妃嬪“恭送太子妃娘娘”的齊呼聲中,卻行退出了景仁宮。 就見白蘭已經去而復返,與紫蘭等人一道侯在景仁宮的宮門之外了,一見顧蘊出來,便上前屈膝行禮,小聲說道:“娘娘,落英落霞已經按您的吩咐辦事去了,想來等不到天黑,就該傳遍內閣、軍機處、宗人府和內務府等衙門了,不愁傳不到皇上的耳朵里去?!?/br> 顧蘊就滿意的點了點頭:“扶我上輦,回宮?!?/br> 林貴妃何以這般囂張,說到底還不是仗著皇上寵信,授了她協理六宮之權,讓她雖無副后之名,卻早已有副后之實了,可她與宗皇后之間的明爭暗斗到底只是皇上后宮的爭斗,只要皇上沒有為她廢了宗皇后,或是置宗皇后應有的體面于不顧,文武百官便不會過多干涉,皇上又沒有寵妾滅妻,他們憑什么干涉皇上內宅的事,他們自己難道就沒有誰寵愛小妾勝過正室夫人的嗎? 然林貴妃公然打顧蘊的臉就不一樣了,就像尋常人家父親的寵妾公然打未來宗婦的臉一般,其惡劣性質就遠非妻妾之間的爭風吃醋能比擬一二了,說難聽點,根本已是奴大欺主,以下犯上了,顧蘊就不信皇上知道后,還能保留林貴妃協理六宮的權力,就算皇上肯,文武百官也一定不會肯的。 關鍵她除了借這件事給闔宮上下一個下馬威,敲山震虎讓大家都知道太子妃不好惹,輕易別惹到她頭上以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試試皇上的態度,看皇上的歡心他們到底能不能爭取到,若皇上這次向著他們,他們便大有希望將皇上的歡心爭取過來,反之,該做的仍然要做,只別再抱太大的希望,省得到頭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至于宗皇后,林貴妃倒了霉,她一定會大喜過望,不過有四皇子與益陽長公主的事梗在前面,她縱再高興定然也有限,而且林貴妃暫時失了勢,她暫時沒了后顧之憂,一定會集中精力去對付四皇子和益陽長公主的,所以誰是演戲的,誰是看戲的,現在還是未知,也不是由她說了算的! ------題外話------ 前天與老公吵架,本來昨天氣得發昏沒碼字,今天打算斷更的,晚上閨蜜和她老公來勸和,和閨蜜聊到凌晨三點過,然后,睡不著了,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于是起來碼了五千字,蚊子rou雖少,也是rou嘛,親們見諒一下啰,么么噠,o(n_n)o~ ☆、第一百四四回 東宮眾生 反正自己和宇文承川只要守好東宮,盡到各自身份太子和太子妃的本分,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便能立于不敗之地了,當然,只守不攻也是不行的,只是什么時候進攻,卻要謹之慎之,有的放矢,才能事半功倍……顧蘊就這樣一路思忖著回了東宮,方一進崇慶殿的大門,遠遠的就見殿外早已候著一群鶯鶯燕燕,顯然正是宇文承川的良娣良媛才人們了。 白蘭怕她生氣,忙湊上前小聲說道:“娘娘別生氣,她們也就只今日會礙礙娘娘的眼而已,以后便輕易踏不出她們的院門一步了?!?/br> 顧蘊聞言一笑,道:“我沒生氣?!?/br> 反正只要宇文承川對她們不假辭色,她們便是擺設,與她崇慶殿內的多寶閣啊大花瓶啊酸枝梨木長案啊沒什么區別,當然她們若是識趣,她也不介意以后有了合適的機會,會放她們出宮去嫁人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說到底她們也只是宗皇后和林貴妃等人的棋子而已,想做什么不做什么又豈是她們自己能決定的? 白蘭想著宇文承川對顧蘊的愛重,知道顧蘊的確沒有生氣的理由,也笑了起來:“是奴婢想多了?!闭f著看一眼旁邊崇慶殿暫時的掌事太監胡向安。 胡向安會意,便揚起嗓子唱喝了一聲:“太子妃娘娘回宮——” 殿外眾人聞聲,忙都轉身過來,遠遠的跪迎了下去。 顧蘊并不說話,也不叫眾人起來,只扶著白蘭的手徑自進了殿內,解了斗篷,再上了丹陛在鎏金圈椅上坐定,接過錦瑟奉上的茶淺啜了幾口后,方漫聲問白蘭:“下跪者何人?” 第一次見宇文承川名義上的姬妾們,她總得把派頭擺足架子拿足了,才能震懾人心,世人為何都講究第一次見面時給對手或是下屬一個下馬威,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下馬威好用? 白蘭忙恭聲回道:“回太子妃娘娘,是幾位良娣良媛和才人給娘娘磕頭敬茶來了?!?/br> 顧蘊點點頭:“原來是幾位meimei,傳!” 胡向安便又高唱起來:“太子妃娘娘傳幾位良娣良媛才人覲見——” 外面眾姬妾聞言,忙就著各自宮女的手站了起來,然后依照位份的高低自動列成兩行,魚貫走進了殿內,等行至當中,方復又跪下,齊聲說道:“嬪妾們見過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萬福金安?!?/br> 顧蘊點點頭:“昨兒本就該接見幾位meimei的,只一直不得閑,總算今兒得了閑,都免禮罷?!?/br> 轉頭問一旁的卷碧,“殿下可有打發人回來說,午間回不回來用午膳?”她坑了林貴妃一把之事,總得知會宇文承川一聲,不然只他愛重她,她卻不尊重他,兩個人之間早晚得出問題。 卷碧恭聲應道:“回娘娘,殿下說了要回來用午膳?!?/br> 顧蘊“嗯”了一聲:“那讓明霞多做幾個菜,再弄兩樣甜品,本宮忽然想吃甜的了?!庇钗某写◥鄢蕴鹗持慌抡麄€東宮都沒幾個人知道,她自然不可能讓他那些姬妾們知道,不然回頭她們投其所好的去沖宇文承川獻殷勤,她不是自找麻煩。 “奴婢這就告訴明霞去?!本肀糖T,卻行退了出去。 顧蘊這才看向下面諸人,微微一笑正要開口,不想右側打頭著淺藍宮裝,梳隨云髻,戴白玉蘭花簪墜流蘇的女子已先滿臉是笑,殷殷勤勤的說道:“自從圣上下旨賜婚,太子殿下歡喜自是不消說,便是嬪妾們,也盼著娘娘能早日入主東宮,讓嬪妾們能早日服侍娘娘左右呢,如今總算如愿以償了?!?/br> 站的是打頭的位子,生了張鵝蛋臉,身材微豐,眼角還有一顆淚痣……顧蘊打眼一看,便已知道說話之人正是兩個良娣之一的胡良娣了。 胡良娣出身武定侯府,而武定侯府正是成國公府的姻親,宗皇后與三皇子一黨里舉足輕重的勢力,也就難怪她有底氣不待顧蘊發問,就先自己開口了,她的確只是武定侯的庶女,可如今卻是宇文承川姬妾里出身最好的一位,自然自以為與別人都是不同的。 顧蘊就微微勾了勾唇角,就算是真正的新嫁娘,但凡家底有點底蘊的,這種場面也不會陌生,新媳婦見公婆,姨娘見主母之類,雖說身份不同,但上下尊卑都是一樣的,向來只見過公婆問話,新媳婦答話,主母發了話,姨娘才見禮回話這樣的情形,如現下這樣,主母還沒有說話,倒先來寒暄的,胡良娣倒是顧蘊兩世見過的第一個。 她這是想干嘛呢,仗著自己在東宮待的時間比她這個太子妃長,就想反客為主,哪怕身份是不如她,也要從氣勢上壓倒她不成?可問題的關鍵在于,宇文承川壓根兒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身份已經差了,還沒有夫君的寵愛,到底是哪里來的這個底氣與她既有身份又有寵愛的太子妃叫板??? 顧蘊方才有意問卷碧宇文承川回不回來用午膳,也是想再晾晾眾姬妾,借機觀察一下眾人,看誰沉得住氣誰沉不住氣,沉得住氣的就要越發加以關注了,若其既沉得住氣又聰明識趣,倒也不是不能收為己用。 不想才幾句話的功夫,先就有一個沉不住氣跳了出來,可見是個不安分有想法的,以后少不得也要多多加以關注了。 念頭閃過,顧蘊又慢慢喝了幾口茶,才看向胡良娣旁邊的徐良娣笑道:“本宮聽說你身子骨自來不大好,這會兒瞧你的氣色,的確像是氣血不足的樣子。來人,賜座!” 便有兩個小太監抬了張椅子至徐良娣身前,徐良娣忙謝了座:“多謝娘娘體恤?!?/br> 斜簽著身子坐下了,方賠笑道:“嬪妾身子骨打小兒便不好,瞧了好些大夫,都說是胎里帶來的弱癥,痊愈是不能的,惟有好好溫養著,尤其是秋冬兩季,更是難熬,最好房門都不踏出一步,省得吹了風病情又加重。嬪妾方才還在想著,要怎樣與娘娘開口告假呢,原本服侍娘娘便是嬪妾的本分,可又怕過了病氣給娘娘,那嬪妾就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不想娘娘竟是個如此和善之人,嬪妾心里那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br> 說完,還拿帕子掩了嘴咳嗽了好幾聲,一副氣力不濟的樣子。 顧蘊待她咳完了,方一臉關切的道:“既然你身子不好,這些日子便不必過來請安了,且待開了春天氣暖和了,再出來走動也不遲?!狈愿厘\瑟,“本宮記得本宮庫里有好些官燕與野山參?回頭打發人給徐良娣送些去,大夫既說要溫補,日日吃一碗燕窩粥,再喝一碗野山參吊的熱雞湯,是再好不過了?!?/br> 這徐良娣倒是個聰明人,她既識趣,自己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多謝娘娘賞賜,嬪妾感激不盡?!毙炝兼访τ制鹕碇x了賞,才復又落了座。 顧蘊點點頭,視線轉到了后面幾個人身上:“你們幾個,本宮便分不大清楚了,各自介紹一下自己罷?!?/br> 幾人便依次介紹起自己來:“嬪妾良媛張氏?!?、“嬪妾良媛馬氏?!?、“嬪妾才人王氏?!?、“嬪妾才人劉氏?!睉B度都比方才越發恭敬了,顯然顧蘊的殺雞儆猴還是有作用的。 顧蘊自然都知道每個人的姓氏與位份,只沒親眼見過人,沒法兒對號入座而已,這下總算能分清誰是誰了。 見她們個個兒都長得頗有姿色,真正是環肥燕瘦清麗嫵媚一應俱全了,不由暗暗感嘆,宗皇后與林貴妃還真是肯在宇文承川身上費心啊,也不知道她們為各自的兒子挑選姬妾時,有沒有這么上心? 顧蘊給幾人也賜了座,才似是終于想起了還有個胡良娣站著一般,淡聲吩咐道:“給胡良娣也賜個座罷,總不好大家都坐著,惟獨她一個人站著?!?/br> 無視胡良娣白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的臉,又吩咐白蘭:“把本宮給幾位meimei的見面禮都呈上來?!?/br> 白蘭忙應聲而去,很快便領著幾個端著托盤的宮女出來了,待眾姬妾都領了賞謝了恩,顧蘊也就端茶打發了她們。 眾姬妾前腳離了崇慶殿,宇文承川后腳便回來了,見了顧蘊便笑道:“今兒在景仁宮一切都還順利罷?聽說你還接見了那幾個女人,她們可都還安分?” 顧蘊笑道:“這些事哪能難倒我,你就只管放心罷,倒是我今兒自作主張做了一件事?!北惆炎约悍愿腊滋m坑林貴妃之事三言兩語說了,末了道:“我想著這事兒宜早不宜遲,這才會沒與你商量便先斬后奏的,你可不許怪我?!?/br> 宇文承川聽她說著,先是神色一冷,繼而便笑了起來:“我夸你干得漂亮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怪你?”他就知道,皇后也好,貴妃也好,都別想占到他媳婦兒一絲一毫的便宜去! 頓了頓,又道:“我才給皇上請安時,聽皇上說,今日早朝時不少官員都上奏說,我既已成家,也是時候該立業了,讓皇上允準我以后也上朝聽奏,輪流去六部觀政,皇上問我想先去哪部,我說的是但憑皇上吩咐,皇上便說讓我明兒去早朝,至于給我派什么差使,卻沒說,想來正月十五開印后,我便該忙起來了?!?/br> 顧蘊挑了挑眉道:“看來是柯閣老們開始有所行動了,雖然他們不懷好意,于你來說,卻是一個證明自己堪為儲君的好機會,你放心,我定然會把東宮打理的鐵桶一般,絕不拖你后腿,讓你有后顧之憂的,只是他們怕是不會給你派什么輕松的差事??!” “這是自然,不過我進可攻退可守,他們再有張良計,我也有過墻梯,你別擔心?!庇钗某写ㄐΦ靡荒樀妮p松,心里其實對柯閣老們屆時會給他派什么差使已約莫有底了,說真的是有些不輕松,不過再不輕松他也自信能解決,還是別給蘊蘊平添煩惱了,她一嫁給自己便要面對各路牛鬼蛇神,已經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