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只得繼續登門看周望桂的臉色,總算在三次過后,讓已得了祁夫人話的周望桂答應了這門親事。 顧葭這才知道那日顧蘊說的‘成全她’原來不是在白嚇唬她,而是真的成全她,一時心里是什么滋味兒都有,當然最多的還是欣喜與慶幸,總算自己以后可以不必再寄人籬下,不必再夜夜擔心不知道自己的將來在哪里,而是可以當家做主,揚眉吐氣了! 一時連祁夫人讓周望桂打發人來將她接回二房去備嫁都覺得可以忍受了,左不過也就只需忍受一陣子了不是嗎?而且她都是未來的侯夫人了,諒周望桂也不敢再折辱她! 顧葭得償所愿的同時,彭太夫人則正茍延殘喘,彭家那邊就更是倒了大霉,先是僅剩的一些生意都出了問題,生計越發艱難,再是被人將多年前一些違法亂紀的事都翻了出來,什么強取豪奪,什么仗勢逼死人,什么強搶民女……真正是墻倒眾人推。 彭家幾位老爺幾位爺都被弄得焦頭爛額的,想盡一切法子無頭蒼蠅般到處找路子,終于還是打探到了一點風聲,卻是上面有人看他們尤其是彭家五房不順眼,暗示彭大老爺,將彭五老爺一房逐出家門,逐出族里,彭家剩余幾房也再在盛京留不得了,讓他們自找別的地方安家落戶去,總之三代以內都不許再踏進京城半步! 彭大老爺這才知道,原來是五房先前算計顧蘊惹得禍,本以為是顧準要對付他們,可再深入一打聽,又不是顧準,而是隱約與榮親王府有關。 連顯陽侯府彭大老爺都深知自家打死惹不起了,若顯陽侯是顧沖,他還能仗著舅舅的身份倚老賣老一下,可顧準與彭家卻絲毫血緣關系都沒有,他憑什么倚老賣老去?何況還是比顯陽侯府更顯赫的榮親王府要收拾他們,他們除了一切照辦,還能怎么樣,難道真等著榮親王府像踩死螞蟻般,將他們都踩死嗎? 于是回去后,便與幾個兄弟商量好,以‘教子無方,致使家族祖宗蒙羞’為由,將彭五老爺一房給逐出了家門,又上告族里,請族里也將彭五老爺一房逐出族譜。 彭家族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見彭大老爺兄弟幾個都態度堅決,遂答應了他們,即日便開祠堂將彭五老爺一房逐出了族中。 彭五老爺自不甘心,與彭五太太一道,要去顯陽侯府找彭太夫人和顧準要說法兒,打定主意若不如他們的愿,他們便把此番彭太夫人的陰謀宣揚出來,讓顯陽侯府顏面盡毀,反正如今他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只是他們還未及行動,彭五少爺先出了事。 都落到這個地步了,他仍色心不死,竟然調戲他們暫時落腳的客棧一位同樣來投宿的美貌婦人,被那婦人的丈夫叫隨從按著,打了個半死,待抬回房間,叫了大夫來瞧過后,旁的都是皮外傷倒還罷了,卻自此不能人道了! 彭五太太與彭七奶奶當即暈了過去,彭五老爺父子也是又痛又怒,彭五少爺自己則是哀叫連連,說自己根本就沒調戲那婦人,是那婦人在勾引他,可他根本什么都來不及做,就被打了,他是被冤枉的。 彭五老爺聽得孫子把事情的前后經過講了一遍后,終于想起了彭大老爺先前給他們的最后忠告:“這次你們真惹了不該惹的人,奉勸你們趕緊離開盛京,遠遠的離開,或許還能有一條生路,否則,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下再不敢去找彭太夫人和顧準要說法兒了,待彭五少爺養了兩日傷,稍稍能動彈后,一家人便灰溜溜的出了盛京,不知去向了。 顧蘊慢慢的得知了這些事時,已是一個月以后了,她先還以為是顧準和祁夫人的手筆。 不想一問祁夫人,祁夫人反倒滿臉的納罕,道:“我一直以為是你的手筆呢,還在想著要不要勸你別為那些個渣滓臟了手,萬事自有我和你大伯母,又怕你聽了這話不稱意,非要自己動手才解氣,所以一直沒問,不想竟不是你的手筆,那會是誰做的呢?” 顧蘊略一思忖,也就約莫猜到是誰做的了,不過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只與祁夫人道:“也許是彭家素日行為不端惹了他們惹不起的人物,以前人家礙于我們府,不好收拾他們,如今一并算總賬呢?不管怎么說,到底那人也算是為我們出了一口氣,我們就別想那么多了,只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便是?!?/br> 然后與祁夫人說起過陣子萬壽節進宮赴宴之事來:“大伯母,我真不想去啊,宮里規矩那么大,您是知道我又自來最不耐煩那些的,您就別讓我去了唄?” 卻是前陣zigong里下了旨,萬壽節時但凡四品以前的人家,都可以帶女兒一并出席,祁夫人遂與顧蘊說,屆時要帶她去,既有讓她開眼界的意思,也有讓別人家知道,顧家四小姐究竟是個何等人品才貌俱佳的可人兒,指不定萬壽節后顧蘊的親事就能定下來了呢? 也正是因為馬上就是萬壽節了,府里若辦喪事未免觸皇上的霉頭,讓皇上不喜,所以顧準與祁夫人才容彭太夫人茍活至今的。 顧蘊前世到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建安侯府唯一的女主人,所以進宮的次數還真不少,如今自然對那個雖金碧輝煌,卻連喘氣兒都不敢大聲了的所在興致缺缺。 但架不住祁夫人堅持,無論她什么時候說祁夫人都不同意,如今也不例外:“不行,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你說什么都改變不了了?!敝坏勉淖髁T,回飲綠軒吩咐劉大遞話給宇文策,約他明日在便捷一敘了。 ------題外話------ 明天真出來了,汗,死也寫不到我也沒法啊,先說好,表打臉啊,嚶嚶嚶…… ☆、第一百二四回 歸來 次日一早,顧蘊用過早膳便辭了祁夫人,坐車去了便捷。 當年慕衍離開前叮囑她以后但有困難可以去找宇文策,她雖覺得自己的事自己都能解決,且不想與宇文策添麻煩,但之后慕衍但有信傳回盛京給她,都是經過的宇文策,想是怕有心人循著蛛絲馬跡找到了她,對她不利。 所以這幾年下來,顧蘊與宇文策面雖見得不多,一年至多也就兩三次四五次,倒也頗有幾分交情了。 宇文策如今已不再只是一個普通的宗室子弟了,而是成了榮親王世子,他是個言出必行的果斷人,既被榮親王妃當初的暗殺之舉氣得發了狠,你既不相信我對世子之位無意,非要取了我的性命方罷休,那我豈能讓你失望,少不得只能真做了這個世子,也好名副其實。 待回了盛京,便帶著當初那個被顧蘊踹得半死的黑衣人去向榮親王稟告了一切,之后又略施小計,讓本已對宇文竼失望至極的榮親王對其越發的失望,終于上折子與皇上廢了宇文竼的世子之位。 連帶榮親王妃也沒得著好,自那以后便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養病”,連年節都不肯讓其出來見人,榮親王府的中饋與對外的一應人情往來都由何側妃和榮親王的另一名側妃張側妃接手了,好在側妃也是上了玉牒的四品誥命,倒也不至于墮了榮親王府的體面。 如此宇文策在憋屈了二十年后,終于第一次找到了在自己家當家做主的感覺。 他又是個有毅力有真本事的,雖做了親王世子,一樣認真當差,與同僚和睦相處,所以短短幾年,便已擢升為正四品的金吾衛同知,管著金吾衛的軍餉、軍功申報、襲職核查之類的事,是金吾衛僅次于一個都指揮使和副指揮使的存在了,讓滿朝文武都不敢等閑視之。 只不知是姻緣還沒到,還是怎么的,他如今都二十六歲了,卻仍沒有成親的打算,把榮親王與何側妃都急壞了,誰家頂立門戶的世子到了這個年紀不是兒女成群?哪個女孩兒又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譬如當年一直對他有意的那位何側妃的娘家侄女兒何小姐,如今也早是孩兒的娘了。 可他倒好,連親事都沒定,素日也鮮少到兩個通房那里去,以致何側妃私下都與外面那些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一樣,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問題了,可這話她怎敢說出口,只得越發加緊了給他相看人家,奈何牛不喝水沒法兒強摁頭,到如今宇文策的親事依然沒有著落就是了。 顧蘊在自己的雅間里等了約莫一刻鐘,宇文策便來了,他穿了一身鴉青色的常服,比之前幾年越發成熟穩重,也越發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十一爺?!鳖櫶N因忙起身迎上前屈膝行禮。 不待拜下,宇文策已擺手道:“不是說了讓四小姐不必拘禮的嗎?!庇值?,“你久等了罷,我都要出門了,忽然出了點急事兒,所以來遲了,還請你千萬見諒?!?/br> 一邊說,一邊拿眼上下一溜,便將顧蘊全身看了個分明,見她穿了天水碧的云紋褙子,梳了墮馬髻,并插了三把赤金嵌珍珠的梳蓖,耳朵上墜了赤金燈籠墜子,雖脂米分未施,卻一樣明艷動人,不由心下一窒,但轉瞬便也若無其事的將目光移開了。 顧蘊已笑道:“我也才來一會兒,沒等多久?!闭f完請宇文策坐下,又讓人上了茶來。 待宇文策放下茶杯后,方笑道:“前番彭家那一家子,是十一爺替我處置的罷?多謝十一爺了?!?/br> 宇文策也不否認,只道:“到底是令尊的母家,不論是你自己動手,還是顧侯爺動手,都難免落人話柄,倒不如讓我這個純粹的外人來動手,旁人自然不會有二話了?!?/br> 頓了頓,怕顧蘊不高興他的人時刻關注著她的動靜,當初她可是連慕衍如此做都不高興的,何況自己,忙又道:“我不是故意監視你的,我也只是吩咐他們,在你出門時暗中保護你罷了……你知道的,當初慕衍臨走之前,再四托付過我,我既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br> 一邊說,一邊禁不住暗自苦笑,連保護她都只能借了堂弟的名號,自己也真是有夠可悲的,偏這可悲自己還甘之如飴,真是無藥可救了! 顧蘊擺手笑道:“多謝十一爺了,只我身邊也有幾個得用之人,且我短時間之內當是不會再出門了,十一爺且把他們撤回去罷,讓他們保護我,委實是大材小用了?!?/br> 宇文策應了:“那我回頭便把人撤走?!贝饝且换厥?,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顧蘊點點頭,又問道:“恕我多嘴問一句,那位彭九小姐如今怎么樣了?” 彭五少爺以后再不能人道也就罷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彭九小姐卻算是矮子里那個高子,且她也已受過懲罰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顧蘊還是希望她能有一個稍好些的結局的,雖然這樣說有些偽善。 宇文策言簡意賅道:“剛開始尋死覓活的,之后倒是漸漸想通了,彭七奶奶已說了,讓她將養一陣子,便讓她以寡婦的身份嫁人,不求大富大貴,只求男方待她好?!?/br> 那位彭七奶奶倒是個堅強務實的,雖被一系列的打擊快壓彎了腰,倒比其公婆和夫君只知怨天尤人強些,不但將女兒以后的路給鋪好了,連兒子的也一并鋪好了,屆時就娶個寒門小戶的,將來待彭九小姐嫁人后生了兒子,過繼給自己的哥哥,如此他們這一房便不至于斷了香火了。 至于彭五少爺,宇文策暗暗冷笑,得虧得他連四小姐的衣角都沒沾上過一點,否則如今他就不只是不能人道這么輕松便宜了,他非弄死了他不可,連他還不敢褻瀆四小姐,那個渣滓竟還敢做人財兩得,以后讓自己祖母和母親盡情作踐她的美夢,真是可恨至極! 顧蘊便不再多問了,笑向宇文策道:“不日便是萬壽節了,金吾衛掌管著皇城的警蹕,十一爺近來怕是片刻也不得閑罷?” 宇文策點點頭:“是有些忙,不過我還能應付得過來?!敝浪@話其實是在變相的下逐客令了,可屁股就跟在椅子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想站起來。 不想顧蘊卻繼續道:“說來皇上的五十大壽可就這么一次,真真是萬民來朝,太子殿下難道就沒想過借此機會在人前正式亮個相,好生露個臉嗎?” 太子可都離京五年了,再不回京,只怕太子之位就要不保了,皇上又不是沒有別的兒子了,而且個個兒既健康又能干,總不能一直讓一個早前是病秧子,如今卻連生死都不明的太子一直占著位子不那啥罷?太子若要回歸,萬壽節可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當然,顧蘊真正想問的還是慕衍屆時會不會回來,只不過當著宇文策一個外男,她終究還是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罷了。 宇文策何等樣人,如何聽不出她真正想問的是什么,酸溜溜之余,不由暗暗的對慕衍幸災樂禍起來,讓你隱瞞身份,還一隱瞞就是這么多年,還想一回來就抱得美人歸,做夢罷你,我雖不能跟你搶,看你吃癟卻是毫無心理障礙的。 面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只與顧蘊笑道:“不瞞四小姐,太子殿下的確打算趕在萬壽節前回京,我前兒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底下的人先前在深山里無意發現了一對兒極品蒼鳥,打算屆時帶了回來獻給皇上做壽禮……慕衍自然也要跟著太子殿下回來,所以今兒四小姐縱不約我出來,我也要約四小姐出來,與你說這事兒的……” 話沒說完,顧蘊已是滿臉的喜形于色:“真的,慕大哥真的要回來了?可真是太好了!”說著意識到自己這般歡喜有些不妥,畢竟如今慕衍還不是自己的誰,只得勉強忍住了,與宇文策道謝:“多謝十一爺告知我?!?/br> 才只聽到堂弟要回來的消息,已是這般高興了,果然自己比不得啊……宇文策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兒,又忍不住暗暗后悔,早知道這幾年他就不該自欺欺人想著什么是堂弟托他照顧她的,不是他自己想照顧她的,就變著法兒明著暗里的接近她,如今可好,泥足深陷,可要如何才能抽身???一時遂沒有說話。 顧蘊已又笑道:“才十一爺說太子殿下弄到了一對兒極品蒼鳥,是海東青嗎?皇上一定會很喜歡太子殿下這一片孝心的!” 蒼鳥也就是鷹,是傳說中的瑞鳥,古來便有“賢君修行孝慈驚天動地萬姓,不好殺生,則來”的說法,而海東青又是鷹里的極品,傳說一萬只鷹里才出一只這樣的神鳥,如今太子卻弄了一對兒來給皇上做壽禮,在皇上此生僅此一回的五十萬壽節上,屆時皇上會何等的龍心大悅,可想而知。 宇文策聞言,回過神來,忙把亂七八糟的思緒甩出腦海,道:“的確是海東青,因是活物,而且貴重無匹,所以太子殿下一行路上勢必走得慢些,除了幾個心腹中的心腹,還不敢讓其他人知道,以免誰不慎走漏了口風,有個三長兩短的,讓祥瑞反而變成了禍端,所以你要見到慕衍,可能得萬壽節后了?!?/br> 顧蘊笑道:“只要人能平安回來,早幾日見到晚幾日見到也沒什么差別,橫豎多的時間我都等過來了?!?/br> 心里已在設想屆時見了慕衍會是什么情形了,也不知這么幾年不見,他有沒有什么變化,不過不管他有什么變化,她相信自己都能第一眼認出他,倒是她自己長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用大伯母的話說,就是‘真正是一個大姑娘了’,也不知道他到時候見了自己,還能不能認出來?他若是敢認不出來,看她怎么收拾他! 想到開心處,嘴角不知不覺便帶上了笑,眼里的甜蜜也滿得要溢出來一般,看得宇文策暗暗苦笑,這輩子她若能為自己這么笑上哪怕一次,自己也死而無憾了罷? 待回到顯陽侯府,顧蘊便開始前所未有的期待起萬壽節來,因為萬壽節后,她就可以見到自己等了整整五年的那個人了,叫她怎能不著急怎能不期待? 其時各地敬獻給皇上的壽禮也已陸陸續續的進京了,盛京的百姓今日看到一對尺高的紅色珊瑚,明日看到一座人高的繡屏,后日看到一對丈余的瓷瓶……大開眼界之余,紛紛議論著皇上的壽誕,這個說萬壽節的壽筵足有一千零八百道菜,那個說萬壽節那日盛京將徹底狂歡,金水門外還要燃放大量的煙花爆竹,還有的說,皇上難得五十大壽,指不定會大赦天下。 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盛京城內外都喧囂一片,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過了幾日,皇上果然下旨大赦天下,然后擇定屆時在保和殿設宴,與所有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內外命婦一道共慶萬壽節。 到了萬壽節當日,顧蘊一大早便起來了,穿戴好祁夫人提前給她做的新衣裳打的新首飾,便被簇擁著去了祁夫人屋里,既知道不日就將見到慕衍了,顧蘊自然不再抵觸進宮,反而想著,她兩世以來也還沒見過太子承川呢,如今好容易有機會了,她總得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慕衍為之肝腦涂地不是? 就見祁夫人已經按品大妝好了,正吩咐桐林幾個準備待會兒要帶上的一應物品:“多準備些冰塊放在冰釜里,待我和四小姐出來前,便將車里的溫度先將下來,不然這么熱的天兒,車里還不定多熱呢……再準備些酸梅湯冰著,唔,多準備些綠豆糕,雖說如今不必冬日,再是山珍海味上了桌已涼透了,瞧著油膩膩的也讓人沒胃口,可眾目睽睽之下,誰又能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注定是吃不飽的,等我們出來后,也好及時墊墊……” 正說著,瞧得顧蘊進來了,祁夫人忙打住,上下打量了顧蘊一番,方滿意的笑道:“我就說你穿紅色好看嘛,偏你非年節一般都不肯穿紅,不過你穿其他色也好看,這才真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呢!” 顧蘊笑道:“自家的孩子怎么著都是好的,我明白大伯母的心?!?/br> 逗得祁夫人笑了起來,啐道:“夸你你還嫌呢,既如此,我以后日日都說你丑得了罷?” 娘兒倆笑了一回,瞧著時辰已不早了,遂一人吃了個rou包子,喝了半碗燕窩粥,忙忙去到垂花門外上了車,往皇宮方向駛去。 一路上自然少不得遇上其他府的馬車,等上了皇城的朱雀大街,一眼望去馬車就更是密密麻麻了,待會兒的萬壽節壽宴將會有多熱鬧,由此可見一斑。 祁夫人和顧蘊在皇城西側的西華門外下了車,然后經莊嚴巍峨的宮門入了宮,沿著漢白玉雕磚鋪成的道路,順著兩側看不到頭的漫長宮墻一路往前走,縱不用抬頭,眼睛的余光也能隱隱看見兩側高翹反卷的飛檐陡壁,還有它們在陽光之下閃爍著的皇家特有的粼粼金光。 約莫半個時辰后,娘兒倆總算進入了保和殿的偏殿,亦即待會兒外命婦和小姐們開宴的地方,雖不若正殿里當中擺著帝后的寶座,下面的桌子也都是長幾,一席只坐兩人般大氣闊朗,顯然是給各宮的娘娘小主們和皇親國戚們坐的,正殿這邊有什么動靜,兩旁的偏殿卻也是一目了然。 瞧得祁夫人進來,自有與她交好的夫人遠遠的沖她含笑點頭致意,祁夫人忙也回以微笑,但也僅此而已,在皇宮這樣的地方,自然不能像平日去別人家赴宴時那般隨便。 自有小太監上前將祁夫人和顧蘊請到了她們的位子上,祁夫人與顧蘊遂相繼落了座,待瞧得有其他人進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們身上時,娘兒倆才稍稍松懈下來,拿帕子拭起額角的汗來,又幫著彼此瞧了一回妝容。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不但兩邊的偏殿,連正殿的位子也全都坐滿了人,總算聽得外面有太監高唱起來:“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所有人便忙都站起身來就地跪下了,待余光瞥見著明黃色龍袍的皇上和著大紅色朝服的皇后一前一后被簇擁著進來了時,立時齊聲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陣極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后,顧蘊聽見正殿上首響起了一個十分溫和雍容的男聲:“眾愛卿平身!” 眾人又是一陣山呼:“多謝皇上!”才各自起身,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便有禮部的官員上前,三跪九叩后,大聲誦讀起文武百官給皇上壽誕上奏的賀表來:“龍飛五十有五年,慶一時,五數合天,五數合地,五事修,五福備,五世同堂,五色斑斕輝彩服;鶴算八旬逢八月,祝萬壽,八千為春,八千為秋,八元進,八愷登,八音從律,八方縹緲奏丹墀……” 洋洋灑灑的,誦讀了足足有一刻鐘,然后所有人才復又跪下,給皇上行起三跪九叩大禮來:“恭祝吾皇圣體安康,萬壽無疆!” 之后方是皇子公主們單獨給皇上拜壽,并敬獻上各自的賀禮。 二皇子宇文承乾敬獻的是一副由自己親自寫就一百個形態各異的“壽”字,然后由二皇子妃依樣親自繡成的插屏,東西雖不名貴,難得的是一片心意;三皇子宇文承稷敬獻的是一副前朝大畫家崔白、也是皇上最喜歡的畫家最后的遺作《春水秋霜圖》,可謂是送到了皇上的心坎兒上;四皇子宇文承祚敬獻的是……為討皇上歡心,各位皇子與公主端的是使盡渾身解數,讓皇上是龍顏大悅,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這時候,他的心情與全天下所有父親鐵定都是一樣的,為自己兒女們對自己的孝順而自豪與滿足。 輪到大公主向皇上敬獻壽禮時,顧蘊看見了沈騰,因彼此隔著些距離,他的五官看不大清楚,但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成熟內斂多了,與大公主站在一起,恰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十分的賞心悅目。 顧蘊看了一眼,也就移開了目光,皺眉想起自己的心事來,宇文策不是說太子會趕在萬壽節前進京向皇上獻上蒼鳥做賀禮嗎,怎么都到此時此刻了,太子卻依然沒有出現?難道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耽擱了?那可不大妙啊,祥瑞自然要趕在萬壽節前最遲不過當日送到,不然再是祥瑞,其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 也不知此事會不會耽誤慕衍進京?偏那個混蛋也不事先設法給她遞個只言片語的,讓她只能胡亂猜測暗自忐忑,且等見了人,她再一并與他算總賬! 顧蘊是在大公主夫婦與皇上敬獻壽禮時,才看見沈騰的,沈騰卻一早便看見顧蘊了,雖然與顧蘊一樣,因隔得太遠,他看不清顧蘊的五官,卻只一眼,他便知道那人就是顧蘊了,心里當即百感交集,五年了,時隔五年,他終于再次見到她了,可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他除了徒自傷感,又能怎么樣? 以致之后給皇上敬獻壽禮時,沈騰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還是大公主以為他身體不適,事后打發了自己的丫鬟悄悄兒的去問他怎么了時,他方醒過神來,眼下可不是自己傷感的好時機,才打點起精神來,把自己的失態遮掩了過去。 一時所有皇子公主們敬獻過賀禮,皇上親自領著所有人喝過三杯酒后,壽筵便正式開始了。 坐在右首第一張席面上,與榮親王一席的肅親王卻忽然朗聲笑道:“皇上,臣弟方才忽然想到,皇上一生就一次的五十萬壽節,太子殿下既是太子又是長子,不知太子殿下從凌云峰與皇上送了什么賀禮回來?一定別出心裁罷,不知皇上能否讓我們大家伙兒都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