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顧蘊屈膝給他見禮,笑道:“三表哥等很久了嗎,對不住,我方才陪外祖母用了午膳,又服侍她老人家躺下后,才回了自己屋里,不然我一準兒早就過來了……” 話沒說完,注意到平謙臉色蒼白,眼睛泛紅,像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心下不由一緊,忙道:“三表哥的氣色不大好,莫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這便讓人回了二舅母,替你請個大夫來瞧瞧?!?/br> 平謙卻道:“不必了,我好得很。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表妹說,表妹能讓你的丫鬟退下嗎,這里地勢高出四周許多,旁人可以一眼便看見我們沒有什么失禮的行為,卻又聽不見我們說話,不會于表妹的閨譽有損的?!?/br> 顧蘊一聽這話,便知道二舅母必定已將事情告訴三表哥了,這事兒的確不好讓太多人知道,不然將來讓三表哥的妻子知道了,還不定會橫生出什么枝節來,雖然錦瑟是她的心腹,卻不是三表哥的心腹,三表哥信不過也情有可原。 因命錦瑟:“你且先回去罷,我待會兒與三表哥說完話自己回去即可,在自己家里,難道還能出什么事兒不成?” 錦瑟點點頭:“那奴婢就先回去了?!闭f完屈膝一步,卻行退出了亭子,很快便消失在了顧蘊與平謙的視線以內。 顧蘊這才看向平謙開門見山道:“不知三表哥有什么話與我說,可是與長輩們那個親上做親的愿望有關?三表哥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那只是長輩們的愿望而已,如今……” “誰說只是長輩們的愿望了!”話沒說完,已被平謙急聲打斷,“你也不想一想,以我們家長輩的開明,若不是我對你不止是兄妹之情,他們又怎么會巴巴的將我們兩個湊做堆?以前我是想著你年紀還小,我自己也身無長物,連秀才都不是,所以一直不曾向你表明過我的心跡,只是在長輩們面前透露了一點意思,如今我索性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心悅你,表妹,想娶你為妻,想與你共度此生,表妹你愿意嗎?” 平謙說話時,也不忘緊緊盯著顧蘊的臉,惟恐漏掉了她臉上任何一點表情。 顧蘊卻是腦子“轟”的一聲,半晌才反應過來平謙竟是在向自己表白。 三表哥怎么就會心悅她呢,他還只是個孩子呢,怎么就會懂這些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為想將她和三表哥湊做堆只是外祖母的愿望,就是為了保障她后半輩子喜樂順遂,不受半點委屈,畢竟再沒有比自己舅母變成婆母更好的親事了,何況二舅舅二舅母還一直對她疼愛有加。 萬萬沒想到,這竟然也是三表哥的愿望,不,應該說正是因為知道了三表哥的愿望,外祖母才會對這事兒樂見其成的。 可對上平謙認真的目光,看著明顯比自己高出不少,身量已與成年男子無異,臉部輪廓也變得比以前更分明,任誰見了都不會再拿他當孩子的平謙,顧蘊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三表哥是真的在向自己表白,原來這事兒不是她以為的只是長輩們的愿望,更是三表哥的愿望! 顧蘊不得不肅然起來,如此一來,她就更得把話與三表哥說清楚了,不然三表哥一時鉆了牛角尖,就真是要誤了他的后半輩子了,屆時她不但難見二舅舅與二舅母,更沒有臉面再去見外祖母了! 思忖一番后,顧蘊也認真的對上了平謙的眼,一字一句緩聲說道:“對不起,三表哥,從客觀上來說,近親成婚的危害性是真的很大,我不想害了你,也害了二舅舅二舅母和外祖母;從主觀上來說,我壓根兒就沒想過這輩子要嫁人,現在不想,將來也不想,我更沒想過要嫁給你,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親哥哥一般的存在,我實在不能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的親哥哥變成了自己夫君時的情形,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在敗壞道德倫常。所以還請你趁早迷途知返,你這么好這么優秀的男子,值得一個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子!” 一席話,說得平謙本就蒼白的臉霎時越發慘白了,片刻方慘然一笑,道:“別的女子縱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那也是別人,不是你,何況在我心里,誰也比不過你!若我僅僅因為別人比你好,就這么容易便移情了,根本就是對你的褻瀆,也是對我對你的感情的褻瀆,我的感情,沒有那么廉價,也做不到收放自如!” 顧蘊不由頭疼,她怎么能想來,三表哥竟在不知不覺中,對自己情根深種至此了? 她感激他的好意,可她卻是真的沒想過要嫁給他,也實在沒辦法嫁給他,就像她方才說的那樣,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在luanlun! 她只得耐下性子,語重心長的繼續勸平謙:“三表哥,我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只是因為素日能接觸到的女子太少了,所以才會覺得是真的心悅我,等你將來遇上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你就會知道,如今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是不成熟的,那時候你反倒要感激我今日的拒絕了?!?/br> 平謙卻啞著聲音低吼道:“我自己的心意我自己還能不知道嗎,在我心里,表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誰也取代不了表妹在我心里的地位!” 頓了頓,抬頭熱切的看向顧蘊,又急又快的說道:“表妹,你說近親成婚于子孫后代不利,那我們將來過繼二哥的兒子為嗣也就是了,至于你說你不想布上姑母的后塵,這輩子都不想嫁人,我也可以等你想通的,你一年想不通我便等一年,你三年想不通我便等三年,你十年想不通我便等十年,我就不信有生之年等不到你想通的那一日了!你別急著拒絕我,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將來我絕不會讓你受一絲一毫委屈的!” 這話說得顧蘊越發的感激,她何德何能,能讓三表哥為了她連過繼和一直等到她愿意的話都說出來? 卻也讓她越發的著急與頭疼,果真繼續任他執迷不悟下去,外祖母也還罷了,二舅舅尤其是二舅母一定會惱了她,甥舅間再不復如今的長輩慈愛晚輩孝順的,何況她是真的不想誤了他的一生! 顧蘊只得狠下心來,冷聲說道:“孩子可以過繼,你也可以等我,可我的意愿三表哥就能罔顧了嗎?你難道從沒想過,我有可能壓根兒就不心悅你的,總不能你心悅我,我就得也心悅你罷?我再重申最后一遍,我這輩子都絕無可能嫁給你,所以你還是趁早迷途知返,聽長輩們的話,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早日為平家開枝散葉,那我們還能繼續做兄妹,否則,我們就連兄妹都沒得做也別想做了,畢竟你若一直執迷不悟,二舅舅二舅母一定會怨我,連外祖母我也沒臉再見,平家的大門我自然也沒臉再踏進一步,我失去的就不只是你一個哥哥,而是所有最親的親人了,你真的忍心逼我至廝嗎!” ‘總不能你心悅我,我就得心悅你罷’? ‘我這輩子都絕無可能嫁給你’! 平謙腳下一個踉蹌,幾乎不曾摔倒在地,心也似是被人一把捏緊了,以致連呼吸都困難。 原來表妹是真的對他只有兄妹之情,也是真的沒想過要嫁給他,可笑他聽了母親的話后,還一再的安慰自己,表妹那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一旦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一定會改變主意的,畢竟自己為了她連親生的孩子都可以不要,這樣的深情難道還不足以感動她,還不足以撫平她心里的傷口? 這才會急著趕來見顧蘊。 然而此時此刻,平謙卻一千個一萬個后悔自己不該來這一趟,如果不來這一趟,他還可以繼續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表妹如今是年紀還小,而且一時鉆了牛角尖,等她再大些自然也就好了,然后便可以繼續等下去了。 如今他該怎么辦,表妹連繼續等下去的機會都不肯給他,他難道真只能與表妹做一輩子的兄妹,真只能帶著求而不得的遺憾與心痛,過一輩子嗎? 顧蘊從沒見平謙像現下這般失魂落魄,大受打擊過,心下也沉甸甸的頗不是滋味兒,打小兒三表哥就對自己最好,比對幾位表姐還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從來都是第一個想到她,對她真正是千依百順,若非想著定要他迷途知返,她是真不想這樣傷害他,也真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哥哥! 她實在沒辦法再面對這樣的平謙,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忍不住心軟,不由自主的拿話來安慰他了,問題是,如今誰都能安慰他,就自己不能安慰他,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又升起幾分希望來,以為事情還有回圜的余地? 顧蘊只得冷聲扔下一句:“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還望三表哥牢記我方才的話,以后只拿我當meimei看待,再不要有別的非分之想,不然,我也再不敢踏進平家的大門一步了!”然后屈膝一禮,急匆匆的去了。 余下平謙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好半晌終于回過神來,苦笑著低喃了一句:“你讓我只拿你當meimei看待,可付出的感情若真這般輕易就能收回,那也算不得什么真感情了!不過這既然是你的愿望,那我如你所愿便是!”也蹣跚著離開了月華亭。 躲在一旁僻靜角落里的顧蘊見狀,方稍稍松了一口氣,只盼三表哥能早日走出來,她還是喜歡看到他陽光開朗的樣子,方才那個滿臉沉痛欲絕的他,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第二次了! 因此一事,顧蘊接下來的時間里興致都不高,連晚間去平老太太屋里與大家伙兒一道用晚膳時,都頻頻走神,還好幾次將菜掉到了桌子上。 平老太太見了,因關切的問道:“蘊姐兒這是怎么了,瞧著一點精神都沒有,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蘊忙回神來:“沒有的事,只是一時有些晃神罷了,外祖母不必擔心,我很好?!钡降撞桓以僮呱窳?,專心的吃起飯來。 平二太太卻是猜到顧蘊一多半是在為兒子晃神的,午后平謙與顧蘊在月華亭見面之事怎么可能瞞得過她這個當娘的,雖然心疼于兒子回去后就越發葳蕤了,以致這會兒連晚飯都不肯上來吃,卻也感激于顧蘊的快刀斬亂麻,真由著兒子再執迷不悟下去,誰知道將來會生出什么事端來? 只是以顧蘊與平謙素日的感情,平謙這個被拒絕的固然深受打擊,顧蘊這個拒絕的人心里只怕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只可惜終究有緣無分??! 平二太太因忙岔開了話題:“對了大嫂,您方才說明日祁家表妹要來給娘請安,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若是有,還請大嫂只管吩咐,我旁的事不成,幫忙跑跑腿兒還是可以的?!?/br> 平大太太聞言笑道:“祁家表妹至多也就是帶著女兒們來訪而已,讓廚房整治一桌酒席,若祁家表妹愿意留下來用晚膳呢,午宴后我們便支了牌桌子打牌便是,侄女兒們也自交給沅姐兒瀅姐兒兩個款待,倒是沒有什么需要二弟妹幫忙的地方?!?/br> 平二太太就笑了起來:“既然大嫂這么說了,那我明兒可就只管吃和玩了?!?/br> 顧蘊還是這會兒才知道祁夫人明日要來拜訪平老太太之事,立時生出了明日要隨大伯母一塊兒回去的念頭來。 至少接下來個把月,她是不好再在外祖母家多待了,不然三表哥為了躲她,以后都不來外祖母屋里吃飯了怎么辦,假以時日,難免會讓人瞧出端倪來,讓三表哥覺得失了面子,越發的黯然神傷,也為以后三表哥的妻子進門后埋下隱患。 決定了,明日她就隨大伯母一塊兒回去,既給三表哥留一個走出來的時間與空間,也多些機會出去見慕衍,早些將加盟的事情定下來。 ------題外話------ 因為明天既是端午節也是爺爺的生日,瑜得回老家去,為了不斷更,這幾天又得五千更了哈,等節后我真的要發奮,盡量萬更了,么么大家,o(n_n)o~ ☆、第九十五回 萎靡 連著兩夜不曾好生睡得,翌日起來,顧蘊眼圈下免不得多了一圈淡淡的青影,人也有些萎靡不振。 想著不能讓人瞧出端倪來,她簡單梳洗一番后,便打發了小丫頭子去廚房取煮雞蛋來,輪著熱敷了小半個時辰,眼瞼下的青影方淡了些,但仔細瞧依然瞧得出來,她索性又破天荒敷了層米分,才覺得滿意了,然后吩咐錦瑟留下領著人整理箱籠,她自己則帶著卷碧去了前面平老太太屋里。 方行至平老太太門外的蕪廊下,可巧兒就見平沅與平瀅被簇擁著走了進來。 顧蘊忙迎上前給二人見禮,二人忙也還了禮,平瀅素日最好打扮的,又眼尖,一眼便瞧出了顧蘊今日竟難得敷了米分,因笑道:“你不是素來最不喜歡那些脂啊米分的嗎,怎么今兒倒是轉了性?” 顧蘊沒想到平瀅一眼就瞧出自己敷了米分,只得笑道:“是昨兒夜里走了困,才照鏡子時覺著臉色有些不大好,我大伯母與堂姐們今兒不是要來嗎,雖說都不是外人,我也不能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顧,這才想著敷層宮米分遮掩一下,沒想到三表姐一眼就瞧出來了,可見再號稱‘宛若肌膚’的米分,也只是宛若而已??!” 說得平瀅一臉的得意:“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誰,憑它什么米分,只要上了人的臉,都休想逃脫我的法眼。不過你怎么會走了困,是因為也聽說了三哥哥病倒之事,所以……擔心得睡不著覺嗎?” 見平瀅笑得一臉賊兮兮的,顧蘊忽然就想到,好像以往在自己面前一提及三表哥時,三表姐也常這樣笑,以前她一直沒覺得有異,如今總算明白,敢情三表哥的心意不止長輩們知道,只怕幾位表哥表姐也一早都知道,自己是有多遲鈍,竟一直都沒覺得有異過? 若是自己一早察覺,一早便采取相應的措施,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今日這般局面了? 不過眼下再來追究這些也沒有意義了,當務之急是三表哥的病,顧蘊因忙問平瀅道:“三表哥病了嗎,什么時候的事,我不知道啊,這會兒三表哥怎么樣了?” “你不知道?”平瀅的得意立時換成了驚詫,“你竟然不知道,那你為什么會睡不著?” 顧蘊真是受不了她的抓不住重點,深吸一口氣道:“我睡不著不是重點,重點是三表哥到底生了什么病,如今怎么樣了?三表姐你能不能別賣關子了!” 平瀅見她都有些氣急敗壞了,不敢再磨嘰,道:“聽說三哥哥昨夜很早就睡了,連飯都沒吃,等到三更天時,他的小廝怕他餓了,打算去叫醒他問他要不要起來吃點什么東西,卻發現他不知何時早已燒得渾身guntang了。小廝不敢怠慢,忙打發婆子去回了二伯母,二伯母立時趕了過去,稍后又打發人去請了大夫來,就是這樣,聽說三哥哥依然說了大半夜的胡說,到天都亮了,才昏睡了過去,也不知他怎么會忽然就病倒了,他的身體不是自來都極好的嗎?” 平謙的身體的確自來極好,架不住此番實在被打擊得狠了,本來自中了秀才以來,他的心情便一直極好,等進了盛京城,見了心心念念的表妹,見她比去年長高了好些,人也出落得越發漂亮,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他的心情就更好了,進京的當日便已在盤算,等過幾日父親和母親忙過了以后,便讓他們請了媒人替自己登門提親了。 說句不怕父母師長生氣的話,若不是想著中了秀才便能娶到心愛的小表妹了,他此番還未必能痛下決心頭懸梁錐刺股的,一舉便過了縣試與府試,他打小兒就不是個特別有毅力之人,何況只是次子,也不需要他支應門庭。 卻沒想到,他的努力到頭來換來的卻是小表妹毫不留情的拒絕,那他的努力還有什么意義,他活著又還有什么意義? 當然,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觀念根深蒂固的影響,平謙倒還不至于想著去輕生什么的,但他卻的的確確心痛到了恨不能立時死過去的地步,又因被拒絕了實在不好意思讓旁人知道,他也沒個人可以訴說自己的心痛與委屈,于是只能都憋在心里,所謂“怒傷肝,悲傷心,憂傷肺,思傷脾,愁傷腎,百病皆生于氣”,平謙五臟六腑都快傷遍了,可不得病倒了? 平二太太知道后,連頭發都顧不得梳,只來得及胡亂披一件外衫,便急匆匆去了外院兒子的屋子。 卻見兒子都燒得糊涂了,嘴里仍叫著‘表妹’,平二太太是又氣又急又心痛,忙忙將平謙的小廝都打發了,又令貼身嬤嬤去敲打他們,務必讓他們不該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后,才親自照料起兒子來,一面又打發人去請大夫。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驚動了平大老爺平大太太等人,只瞞著松鶴居這邊,惟恐平老太太知道后,急壞了身子而已,自然的,顧蘊也就無從知曉了。 顧蘊一聽平謙是三更前就開始燒起來,且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便知道他定是被自己打擊得狠了,這才會急痛攻心病倒的,心里霎時越發的不是滋味兒,這要是三表哥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自己豈非一輩子都難以心安了?可其他的事情她能勉強自己,惟獨感情的事情沒法勉強,她又有什么辦法呢? 思忖間,耳邊又響起平瀅的聲音:“我正與二jiejie說,給祖母請過安后,就去外院瞧瞧三哥哥呢,表妹你是跟我們一起去呢,還是待我們去過了,你單獨再去?” 顧蘊回過神來,就見平瀅又笑得賊兮兮的了,不由暗嘆一口氣,看來自己得找機會與三表姐談一談,讓她以后別再信口開河了。 她正要回答平瀅的話,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平沅已先輕斥道:“好了三meimei,你胡說八道什么呢,都是自家兄妹,一塊兒去與單獨去又有什么差別?祖母只怕早起身了,我們且快進去給她老人家請安罷?!?/br> 平沅連日來也曾自平大太太處聽到一些風聲,猜到顧蘊與平謙的婚事怕是不成了,這才會及時喝住了平瀅,省得她再胡說八道下去,回頭于顧蘊和平謙的名聲都不好聽。 平瀅素來還是很敬服平沅這個二姐的,見二姐發了話,顧蘊也明顯臉色不好,到底住了口沒有再說,姐妹三人魚貫進了平老太太的屋子。 平老太太半夜不知道平謙病倒的消息,這會兒卻是知道了,聽得平沅與平瀅說要去探望三哥哥,她立時便應了,還讓二人替自己帶幾樣藥材過去,自己就不過去了,省得平二太太又要忙著照顧兒子,又要忙著服侍她這個婆婆,越發分身乏術。 顧蘊平老太太卻沒有讓她去,只說指不定什么時候祁夫人母女就來了,讓她留下待會兒幫忙待下客。 待平沅與平瀅行禮告辭后,平老太太才與顧蘊說道:“你也別以為都是你的錯,這世間惟獨勉強不了的,便是感情,你三表哥這一病也并非全是壞事,蝴蝶破繭成蝶之前,都要經歷一番切膚之痛的,他若連這點痛都熬不過來,也不配做平家的子孫了!” 平老太太一眼便看見了顧蘊的頹喪與萎靡,知道她心里不好受,這才會有此一說,至于拘著她不讓她去外院看平謙,則是怕二兒媳心痛孫子,遷怒起外孫女來,鬧得彼此都難堪,傷在兒身痛在娘心,比起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外甥女,是個做母親的,都會本能的心疼自己兒子的。 偏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能一味的偏袒外孫女,家和才能萬事興,平家能有今日,就是因為一家人從來都和和美美的沒有紅過臉,若是像旁的人家那樣明明是一家人,卻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那這個家的家運也該到頭了! 顧蘊索性趁此機會與平老太太道:“外祖母,我想今兒便隨我大伯母回去,如今我也不知道該以何面對去見二舅舅和二舅母,二舅母與三表哥也未必愿意見到我,我還是回家去的好,等過了這陣子,我再來瞧外祖母,承歡外祖母膝下,未知外祖母意下如何?” 平老太太聞言想了想,到底還是點了頭:“那你便先回去罷,等過了這陣子,外祖母再打發人去接你,你放心,等下次你再來時,該過去的便已都過去了,再不會讓你為難?!?/br> 顧蘊的眼淚一下子就來了,忍不住撲到了平老太太懷里。 這會兒她又忍不住怨起自己為何要重生來,若她沒有前世的經歷,如今面對這樣一門樣樣都好的親事,她一定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會答應下來,如此便不會讓三表哥心痛,不會讓二舅舅二舅母傷心,也不會讓外祖母為難了! 可她若是不重生,又怎么能像現下這般與外祖母相依相擁,與親人們朝夕相對,體會前輩子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來自親人們特有的溫情呢,也許這便是老話“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的由來了? 一時平大太太過來了,平老太太知道顧蘊擔心平謙,她自己也擔心,遂問道:“謙哥兒這會子怎么樣了,燒已經退了嗎?” 平大太太點頭笑道:“燒已經退了,大夫說謙哥兒身體底子好,此番之病雖來得急,只要能退下燒來,至多將養三五日的,就有望大愈了,娘盡管放心?!?/br> 平老太太這才面色稍緩,念了一聲佛道:“小人兒家家的好些時候發燒其實都不是生病,而是因為長身體在燒骨頭呢,如今我總算可以放心了?!?/br> 顧蘊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氣,希望病過這場之后,三表哥便能退一步海闊天空罷! 平謙既病著,平二太太自然不能幫著款待祁夫人了,所以等到稍后門房上傳話進來,說顯陽侯夫人的車駕已到了玉橋胡同的巷口之時,就只得平大太太領著顧蘊并平沅平瀅姐妹接出了垂花門外。 祁夫人一身大紅鳳穿牡丹刻絲通繡衫,一見平大太太便未語人先笑:“怎么敢勞煩大表嫂親自出來迎我,咱們都是自己,您不拘打發哪個丫頭婆子來也就是了,再不然就打發蘊姐兒來也是一樣?!闭f著屈膝給平大太太見禮。 平府這一日一夜雖有些不平靜,平大太太養氣功夫卻極到家,聞言忙屈膝給祁夫人還了禮,方笑道:“祁表妹這話的意思是,下次我再去你們家時,你不打算親自出去迎我了,只管受用你自己的,那我可不依?!?/br> 表姑嫂二人寒暄了幾句,又各自受了顧菁顧芷和平沅平瀅顧蘊的禮,待她們姐妹也彼此見過之后,才被簇擁著,一路說笑著去了平老太太屋里。 待見了平老太太,彼此少不得又廝見了一番,平老太太才沖平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平大太太便笑道:“沅姐兒瀅姐兒蘊姐兒,你們三個,且帶了兩位侄女兒去園子里逛逛罷,也省得你們聽我們長篇大套的講古不耐煩,我們也不能自在說話兒?!?/br> 平瀅姐妹幾個忙屈膝應了,引著顧菁與顧芷卻行退下,果真逛園子去了。 祁夫人這才笑道:“昨兒蒙伯母不棄,答應將蘊姐兒許配給騰哥兒,我與騰哥兒都是不勝喜幸,今日卻是特地為取定禮而來的,還請伯母不要笑話我心急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