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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女法醫手記之破譯密碼在線閱讀 - 第15節

第15節

    我說:“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今天的話就限于咱倆知道,在案子沒破之前,你別跟第三個人說去?!?/br>
    李雙雙說:“我能跟誰說去?這些話在我心里憋了多長時間,你要是不來,我跟誰也不說?!?/br>
    我把手機號碼留給她,特意囑咐她一旦有情況隨時通知我,隨后出了門。

    8.完美供詞

    2003年3月11日上午。微雪。

    大洼鄉磚窯女尸專案組駐地。

    連續兩天的走訪,收集上來許多線索,眾說紛紜,有人懷疑麥野,有人說是鄉里那幾個游手好閑的混混做的,也有人附和縣公安局的思路,認為羊倌關尚武是兇手。線索大多沒有實際價值,有的聽上去甚至像是老鄉的臆想。

    李雙雙向我提供的線索最受重視,也最令人費解。我親手驗過磚窯里的女尸,它的外陰處女膜陳舊性破裂,并且不是運動損傷,而是頻繁進行性生活導致的已婚外陰型。這與張芳至死還是處女的說法對不上。即使如某些人猜測的那樣,張芳在臨死前失蹤的十幾天里曾遭受性侵犯,所造成的創傷也應該是新鮮的,或者呈撕裂狀創口。

    我和沈恕對李雙雙的證詞進行分析后,總結出以下幾種可能性:一是李雙雙在撒謊,這種可能性極小,因為我們想不到李雙雙有欺騙警方的必要性,除非她或者她親近的人參與了殺害張芳,她有意誤導警方的視線;二是張芳生前對李雙雙撒了謊,如果是這樣,那么張芳很可能在婚前有一個隱蔽的情人,或者在婚后仍然保持密切往來,當然,在大洼鄉這個彈丸之地,以張芳生前的活動范圍而言,這種可能性也很??;三是磚窯里的女尸并不是張芳,它的面部遭受嚴重損壞,而赤裸的下體卻沒有損傷,很難說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造成張芳已死的假象,可是張帆所指認的尸體特征,如乳下的胎記,肩胛骨上的傷疤,都完全吻合,巧合的幾率趨近于零;第四種可能,死者確實不是張芳,張芳為了擺脫與麥野的不幸婚姻,早已逃往外地,張帆故意認錯死者,旨在讓麥野死心,并幫助meimei從此改頭換面,迎接嶄新的生活,可死者又是誰?張帆又怎么能準確無誤地說出她的身體特征?

    …………

    越深入分析,越感覺案情復雜,思緒紛亂,竟梳理出十來種可能性。其中有些分析荒誕不經,但也并非完全不合情理。如果按照這些思路逐一去查,恐怕等到冬去春來,雪化云開,我們還不能離開大洼鄉。

    就在我和沈恕感覺案情千頭萬緒無從著手的時候,于銀寶撞開門進來,有些氣急地說:“大洼縣公安局把羊倌關尚武抓走了,說案子已經偵破,羊倌就是真兇?!?/br>
    沈恕這兩天忙著走訪,和縣局的人接觸不多,而且礙于雙方辦案思路不統一,也無法進行深入溝通。這時聽于銀寶這樣講,沈恕也感到詫異,忙去隔壁找縣局刑警隊長張韜光了解情況。

    張韜光紅光滿面,顯然情緒高漲,見到沈恕異常熱情,讓座后端茶倒水,還遞上一支高檔煙,說:“沈隊,我正想去向你匯報,案子破了,羊倌關尚武認罪招供,人是他殺的,一五一十,都寫在紙上,還有他的簽字和手印。這個狗東西,下手真夠狠的,情節非常惡劣,估計死刑是跑不了的?!?/br>
    沈恕擺手拒絕了張韜光敬的煙,接過訊問關尚武的筆錄,見共有五頁之多,而且預審員、記錄員、時間、地點等要件,無不符合規范。筆錄內容清清楚楚,記載著羊倌關尚武囚禁、強jian、殺害、藏尸、拋尸、報案的全部過程,條理清晰,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份筆錄,一定會立刻深信不疑。

    根據關尚武的供詞,他早就垂涎張芳的美色,只是苦于沒有機會接近。這天放羊歸來,見張芳在他家附近,就過去搭訕。張芳不僅不睬,還向他橫眉冷對。關尚武一怒之下,趁四周無人,強行把張芳擄進家中,實施jian污后又把她囚禁起來,在接下來的十幾天里多次對她進行強暴,后來風聲漸緊,關尚武擔心罪行泄露,一狠心把張芳生生掐死,趁夜深人靜時把尸體拋進磚窯。第二天一早故意裝作上山放羊時發現尸體報案,目的是為了讓人們不懷疑自己。

    沈恕讀過這份供詞,啞然無語。這份供詞從頭至尾,倒像是一部編排好的故事,筆跡之工整、結構之完全、細節之詳盡,都令人嘆為觀止,就算關尚武主動交代,其中的細節也未必有這樣生動。

    當然,這份供詞中的漏洞也有很多,隨便列舉一條漏洞就使供詞的真實性大打折扣。羊倌關尚武體型瘦小,彈身高不足一米六,體重剛過50公斤,而張芳比他還要高出5厘米,他如何能夠不為人知地在一瞬間制伏張芳,并把她擄進自己家里?關尚武因生活貧困、邋遢才娶不上老婆,怎么可能把張芳囚禁十幾天,而使她唯一的一套衣服保持如新?供詞里說他曾多次強暴張芳,可張芳的尸體上除脖頸外沒有絲毫外傷,yindao無撕裂傷,沒有jingye殘留,又要怎樣才能解釋?關尚武窮得地無一壟,房僅一間,他用什么工具才能把一百多斤的尸體運送上半山腰?

    沈恕拿著供詞的手忽然微微抖動起來,說不清是氣憤還是傷心。當時我還不能讀懂他的心態,直到幾年以后,我們在歷經數不清的波折和考驗后培養出足夠的信任,可以向彼此展示內心最脆弱的角落時,我才能夠理解他。沈恕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成熟、穩健、睿智,可以擔當大任,但他的內心深處,始終有一隅如孩子般天真、純凈,他真誠地相信人性本真的善良,渴望世界是直線條的,渴望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關系簡單、澄澈、黑白分明。他承載著這種不切實際的理想,在現實中一再碰壁,屢次頭破血流的失望后,他唯有把理想深深地掩埋起來,他學會了妥協,學會了放下身段、以柔克剛??墒?,每次遇到社會中的丑惡和黑暗現象時,他的心仍會疼痛,仍會為弱者流淚,只是那淚水不再流在臉上。

    這一份足以置關尚武于死地、令張韜光升官發財的供詞,就捧在他手上。他并不過分憂慮,因為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推翻它,令他感到氣憤和難過的是張韜光的辦案態度。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只要有必要,會毫不手軟地毀滅另一個無辜的生命。這絕不是罕見現象,這是真實人性的反映,靠自律、道德、社會輿論,都無法約束。楚原市有多少個張韜光?楚原之外呢?在冷酷的現實面前,一己之力,如此渺小而無助。

    這世界,從來不是靠英雄拯救的。

    沈恕掩飾著情緒,說:“關尚武現在在哪里?”

    張韜光說:“已經送往縣局了,他是重刑犯,必須嚴密關押。沈隊,晚上沒事,咱們一起到豐收酒家去放松放松,鄉下地方,沒什么好酒好菜,他家的土雞土鴨還湊合。說起來這案子你是首功,沒有市局領導親臨指導,哪能這么快就破案?!?/br>
    他真做得出!

    沈恕放下供詞,站起身說:“案子破了是好事,但證據還要坐實,經得起推敲。囚禁被害人近半個月,關尚武家里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吧?殺人兇器找到沒有?關尚武一貧如洗,他用什么交通工具拋尸?把一具尸體運上半山腰,他總不會是背上去的吧?就算上了法庭,僅有供詞也是不夠的。晚上就不去放松了,謝謝張隊的美意,我回去和同事們商量商量,是不是連夜打道回府?!?/br>
    沈恕擺擺手,趕在張韜光開口說話之前走出門去。

    9.補充證據

    2003年3月13日上午。晴。

    羊倌關尚武家。

    大洼縣公安局宣布案子告破以后,我們這一行人的處境有些尷尬,繼續留下去不僅師出無名,還會成為張韜光等人的笑柄。但如果就此離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眼睜睜地看著一樁冤案鑄成,絕不是有良知的人能夠容忍的。

    張韜光對沈恕畢竟還有些敬畏,尤其對他提出的幾點質疑感到不安。也許他認為市局的這幾個人不過是想搶占些功勞,挽回一些顏面,在把關尚武押送回縣里以后,他本人并沒有后腳離開,而是留在大洼鄉,名為補充偵查,收集證據,實則把主要精力放在我們幾個人身上,言語中不斷許愿,保證讓“市局領導”立頭功,想以此籠絡我們與他站到同一條戰線。

    這是他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做人風格和做事方式,讓他換一個思考問題的角度,比登天還難。

    沈恕借坡下驢,以補充證據為名,又在大洼鄉滯留了兩天。但是,當我們并不抱任何希望地對關尚武家進行搜查時,卻有一個意外的發現。

    關尚武的家是一間土坯房,是整個大洼鄉唯一的土房,坐落在山腳下。土坯房低矮破舊,一半屋頂垮塌下來,用幾根木棍頂著。房門沒上鎖,虛掩著,據說關尚武家壓根兒就沒有鎖頭。推門進屋,撲鼻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房頂的草皮幾乎擦到頭發,給人逼仄壓抑的感覺。土房被隔成兩間,外屋是一間廚房,殘鍋冷灶,看樣子有日子沒開伙了。鍋臺上擺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黑乎乎的東西,已經長滿了綠毛,看不出本來面目,估計是饅頭或窩頭一類的食物。

    進到里面,迎面是一鋪炕,炕上鋪一張草席,凌亂地扔著幾張漆黑油膩的被褥。地上有兩口箱子,一把椅子,油漆都已經剝落,破舊不堪。此外再沒有別的家具。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幾乎不會相信,在21世紀的今天,在距離繁華的楚原市僅有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地方,還有人過著xue居人般的原始生活。

    雖然我和沈恕都認為關尚武不是兇手,但我們在搜查房間時仍然全面細致,不肯遺漏任何一處蛛絲馬跡。房間里并沒有擦洗和清理過的跡象,如果張芳真的曾在這里滯留,無論怎樣也會留有一些痕跡。

    當我翻動炕上的草席時,灰塵四揚,席子下面有許多蟲子受到驚嚇,拼命爬來爬去。那些蟲飽滿肥大,呈rou紅色,膚色锃亮,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準備把草席放回原位,忽然發現席子的夾縫中有幾根長長的頭發,目測頭發的長度有三十多厘米,是女人的披肩長發。

    曾經有女人在關尚武家的炕上休息過。

    如果放在別人家里,草席上的幾根長頭發,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也許是女主人的,如果沒有女主人,也許是其他女眷或者來串門的女客人留下的??墒?,在關尚武家,這個發現卻值得慎重對待。

    關尚武沒有老婆,沒有女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鄉里人嫌棄他,連男人都不會到他家里串門,女人們更不會踏進他家門檻。他的日子寂寞而乏味,陪伴他的雌性只有他放牧的牝羊。

    他炕上的長發是誰留下的?

    這個發現刺激了我,我接下來把這間陋室翻了個底朝天,連最隱蔽和最骯臟的角落都沒放過。結果,在一口箱子里,在亂七八糟地團在一起的衣服、帽子、鞋子中間,我找到了一條皺巴巴的女人底褲——印著牡丹花圖案的化纖面料底褲。

    陪我同來的沈恕和張韜光都瞪大了眼睛。不同的是,沈恕眼中的神色是驚訝和意外,而張韜光的目光中卻充滿興奮和得意。

    這能作為關尚武囚禁張芳的佐證嗎?

    “這不是張芳的底褲?!睆年P尚武家出來,我和沈恕、于銀寶坐在同一臺車上,張韜光開車跟在后面,我對若有所思的沈恕說,“我驗過張芳的尸體,她是一個對穿著很講究的女人,從內到外都很時尚,衣服品位不俗。而這條底褲是地攤上賣的幾塊錢一條的那種,我無法想象張芳那樣的美女會穿這么廉價的底褲?!?/br>
    沈恕說:“我也不認為是張芳的,不過,這個出現在關尚武家里的女人又會是誰呢?”

    我沒回答沈恕的問題,又提醒他說:“草席上的那幾根頭發倒很像是張芳的,長度符合,發質也相像。我給張芳驗尸時,曾留意過她的頭發,烏黑油亮,現在女人的頭發又焗又染,像那樣自然完好的發質很少見了?!?/br>
    沈恕的眉頭蹙到一起,沒說話。

    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接通后,傳出一個低沉而神秘的女人聲音:“是淑心警官嗎?”

    全世界這么稱呼我的只有一個人,我說:“你是李雙雙?”

    “是我,你別叫我的名字,小心隔墻有耳?!睂Ψ降穆曇魤旱煤艿?,必須非常專注才能聽清楚。

    我想,她怎么小心謹慎得好像地下黨接頭一樣,這里又不是敵占區。不過為照顧她的情緒,我也壓低聲音說:“你有事就說吧,保證不會有別人聽到?!?/br>
    李雙雙沉默了幾秒鐘,才說:“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向你反映。麥野家里最近一段時間不正常?!?/br>
    她向別人敘述事情時有個特點,總是不一口氣把話說完,故意吊人胃口,可能是評書聯播聽多了落下的毛病,我不得不充當捧哏的角色,“有什么不正常?”

    “連著好幾天了,每到半夜,他家里都會傳出來叫聲,叫得特別瘆人,像見鬼了似的?!?/br>
    “是麥野的聲音嗎?”我繼續捧哏。

    “不是他還能是誰,那聲音又脆又亮,全大洼鄉獨一份。要不是他那嗓子,我們兩家隔著十來米遠,也聽不見啊?!?/br>
    我想麥野的嗓子尖銳又洪亮,是唱女聲的,在夜深人靜時驚叫起來,確實有點嚇人,就說:“他是怎么叫的,能不能聽清說了什么?”

    李雙雙說:“就是啊啊地叫,有時候還咿咿呀呀地哭,像唱戲似的,好像說了什么話,一個字也聽不清?!?/br>
    我正在想這不算什么大事,麥野的老婆被人殺死,他又是文文弱弱多愁善感的一個人,夜里被噩夢驚醒后喊叫兩聲是正常的反應,如果他夜夜蒙頭大睡到天明才有些反常。

    李雙雙在電話那頭又說:“淑心警官,我掛了,你別跟人說我給你打過電話,千萬別說?!?/br>
    我沒來得及說替證人保密是公安的基本素質和紀律要求,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把電話內容轉述給沈恕,他聽罷笑笑說:“恐怕麥野的壓力很大,我們這就去看看他?!?/br>
    10.意外線索

    2003年3月13日下午。晴。

    麥野家。

    在門外才叫了一聲,麥野就顛顛地跑出來開門,嘴里說:“隔著窗戶看見有一臺車往這邊來,我就猜想可能是你們,果然不錯。你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么巧,我心里正琢磨著請你們來家里吃頓便飯,你們就上門來了,而且一個不差,正是我想請的這些人,今天說啥你們也得在這兒吃過晚飯再走?!?/br>
    我想大洼鄉的人都嘴甜,像抹了蜜似的,說出話來讓人心里熨帖。又見麥野的臉色發灰,眼圈烏黑,兩腮冒出青青的胡茬,一副憔悴樣,就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不會引誘我們犯經濟錯誤吧?再說,你現在病怏怏的,我們也不忍心讓你受累??!”

    麥野有點不好意思地撫撫臉頰,神色黯然地說:“這些天說什么也走不出來了,一閉上眼睛腦子里都是張芳的樣子,夢里頭一會兒看見她被人殺了,一會兒看見我被人殺了,醒來后這心怦怦跳,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似的?!?/br>
    我無心的一句話,引出他倒了一番苦水,只好嘆口氣,不知怎么安慰他。

    沈恕接茬說:“我們今天在大洼鄉走訪,恰好路過你家門口,就進來看看。這案子查了很長時間,到現在也沒能給你一個交代,是我們工作不力?!?/br>
    麥野說:“哪里的話,這三九寒天的,你們到鄉下來吃這份辛苦,我已經感激不盡了??爝M屋里坐吧?!?/br>
    推開屋門,暖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爐膛里的火苗燒得紅彤彤的,一室皆春。煙火氣中依稀嗅到燒羽毛和蛋白質的味道,往爐臺上看去,果然有一盤烏黑似焦炭的麻雀,依稀還在冒著熱氣。

    我說:“麥野,你再在家休息幾天,大洼鄉的麻雀都要被你吃光了?!?/br>
    麥野咧開嘴角苦笑一聲,說:“我也不是經常吃這東西,冰天雪地的,麻雀也不大好抓,剛巧你們來這兩回就都趕上了?!?/br>
    這畢竟不是什么大事,麥野又是地方戲的票友,我就說:“啖腥嚼膻,不妨礙錦心繡口?!庇靡痪鋺蛟~替他敷衍過去。

    麥野家收拾得很干凈,炕上鋪著電腦刺繡的淺紫色炕氈,那圖案是幾頭梅花鹿在草坪上覓食嬉戲,既有鄉野氣息,又不失時尚。我們在轉角沙發上坐下來,麥野屋里屋外端茶倒水地忙活。

    我忙攔住他,說:“你身體還沒好利索,我們自己動手好了?!?/br>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沈恕忽然問麥野:“來了兩次,都沒見到你家有張芳的照片?”

    麥野頓了一下說:“咋沒有,張芳活著的時候,最愛照相了,凡是她喜歡的,都裝在相框里,掛滿一面墻。她出事后,我就都摘下來了,不然一看到那些照片,這心里就擰著勁地疼?!?/br>
    沈恕不無歉意地說:“干公安的經常討人厭,這次還要麻煩你,讓我們看一看張芳的相片,或者對破案有些幫助?!?/br>
    麥野說:“好,好,不礙事?!弊哌M旁邊的一個房間,窸窸窣窣地鼓搗一會兒,捧出一大摞相冊和相框,說:“都在這里了,盡管看?!?/br>
    這些照片都經過精心的后期處理,而且裝潢精美,可見張芳生前對生活中的細節非常重視。也許沈恕怕勾起麥野的傷心事,一聲不吭,低著頭專心地翻看相片。我和于銀寶不知沈恕的意圖,不好湊過去一起看,就努力尋找話題和麥野聊天。

    沈恕翻看一會兒,挑出一張說:“這是你們的結婚照吧?看上去你和張芳的頭發都焗過顏色?!?/br>
    我瞥一眼那張照片,見張芳挽著棕紅色的高高的發髻,一臉幸福地依偎在麥野身邊,麥野則留著棕紅色的短發,兩人都著一身飄逸的白色衣衫,俊男美女,令人眼前一亮。

    麥野神色黯然地說:“張芳以前最喜歡棕紅色的頭發,過去半年,她的心情不太好,沒心思打理,就索性留黑發了?!?/br>
    聽到這里,我的心中咯噔一下,隱隱感覺到有什么事情不對了。

    沈恕不好深究他夫妻間的事情,就又繼續瀏覽照片,貌似隨意地問起張帆的情況,說:“自從上次在你家見過張帆,這幾天都沒有他的消息?!?/br>
    麥野說:“他忙著呢!轉眼就開春了,他要賣種子,每天早出晚歸的?!?/br>
    又坐了一會兒,我們就要告辭,麥野執意要留我們吃過晚飯再走。

    沈恕說:“下次再叨擾吧,你一個人,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張羅這么多人的飯菜也挺勞心勞力的?!?/br>
    麥野說:“不算什么,我一個人不也得開伙嘛,這數九寒天的,一時半會火也不能熄了,不然屋里就冷得慌?!?/br>
    說到取暖,沈恕來了興頭,說:“勞動人民的智慧真是無窮,就說這北方的大炕,兼有取暖、睡覺和保健的功能,怎么琢磨出來的?聽說炕里面是空心的,有炕洞,煙火就沿著炕洞走,是不是這樣?”沈恕在南方長大,來北方工作后也很少下鄉,難怪他對大炕感興趣。

    沒等沈恕說完,麥野皺了皺眉頭,手捂前額,臉色灰里透白,馬上要昏厥摔倒的樣子。

    我和于銀寶忙扶住他,關切地問:“怎么樣,頭暈嗎?”

    麥野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呼出一口氣,說:“沒事,就是突然頭暈,過了勁就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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