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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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漸降臨,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雨夾雪。 在這樣的寒夜中,李梔梔和小櫻顧小玉依偎在溫暖的炕上讀著閑書,喝著熱茶,吃著干果點心,真是愜意極了。 此時姜大戶府上卻是另一番天地。 家主姜英與幫閑去花街柳巷嫖宿粉頭,這本是常有的事,姜太太早就習慣了,誰知這次偏偏出了大事,正趕上守備府肅清全城,清查城中所有的風月場所,結果家主姜英連帶幫閑王三秀才都被守備府拿住,只有小廝跑回姜府報信。 姜太太出動所有的管家小廝,拿了銀子四處打聽,終于打聽得丈夫姜英正在守備府羈押。 她咬了咬牙,使了上千兩銀子,終于得了準信,誰知姜英偏又和王三秀才一起,被守備府轉交給了提刑所。 姜太太素來堅強,雖然恨得都不想管自己這個整日只知竊玉偷香眠花宿柳的丈夫了,可是想到家里得有男人支撐門戶,她大哭一場之后,親自帶了五百兩銀子去求了蔡提刑的夫人,歷經兩日的等待,終于得了蔡提刑那邊的準信。 雖然天上飄著雨夾雪,可是姜太太依舊帶了女兒和姜大戶的那幾房小妾苦苦守在內院門口,等待管家姜超接了姜英回來。 宋彩蓮自然也在其間。 雖然姜英倒了大霉,宋彩蓮卻沒有覺得心疼,反而暗自竊喜:看他以后還敢再去尋那些勾欄院的粉頭! 她今日雖然沒敢滿頭珠翠花枝招展地打扮了,卻依舊妝扮得比別人出色幾分——頭發用篦子蘸了桂花油細細抿了,梳得油黑發亮;臉上薄薄敷了一層細粉,眉毛扯得細彎彎的用眉黛描畫了,唇上淺淺涂了一層桃花口脂,越發顯得肌膚細膩容顏艷麗。 誰知大家伙兒沒等來暖轎,反倒等來了姜超押送的擔架。 姜太太心知不好,牽著女兒姜大姑娘的手便迎了上去,聲音顫抖著:“老爺!老爺你怎么了!” 宋彩蓮依仗著姜大戶寵她,沖上前去扭了扭腰肢,用屁股抵開了姜大姑娘,伸手就要去掀姜英身上蓋的錦被。 姜超阻攔不及,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用力把姜大姑娘從人群中給扯了出去——他自小侍候姜大戶,看著姜大姑娘長大的,如何敢讓姜大姑娘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姜大姑娘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擠在中心的宋彩蓮便尖叫起來:“老爺,你這里究竟……究竟是怎么了?” 接著她便大放悲聲:“我的老爺??!” 姜太太在一邊已經注意到了姜英的傷勢,見宋彩蓮只知道哭喊著礙事,便給玉柳使了個眼色。 玉柳會意,先吩咐小丫鬟扶了大姑娘回后花園的繡樓,然后又叫了兩個婆子拖走了宋彩蓮。 姜英其余那幾個小妾見狀,都拭著淚閃到了一邊,生怕也被婆子們拖走。 抬擔架的小廝這才得到了解放,抬著姜大戶進了內院正房姜太太房里。 姜太太臨事不懼,吩咐小廝拿了姜大戶的帖子遍請宛州城中的名醫,最后連太醫院出身的宋醫官都被請進了姜府,卻都無能無力——救醒姜大戶不難,只是那個說不得的地方被活活踩斷,除非是大羅神仙,誰能有辦法??! 宋醫官用過針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姜英終于悠悠醒轉,卻再次疼暈過去。 見此情狀,宋醫官只得建議姜太太把姜大戶送到獨山的赤霞觀,尋那青山道長救治。 姜太太病急亂投醫,忙給宋醫官施禮:“聽說那青山真人曾是宮中供奉,道法高深,等閑難得請動,我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宋醫官捻須思索片刻,然后道:“多準備些銀子吧!”青山老道不是等閑難得請動,而是錢多自然能令他出手。 他想了想又道:“青山老道不出山,只能把大戶連夜送過去了!” 姜太太連聲道謝,重重謝了宋醫官,急急忙忙安排姜超帶人送了姜大戶往獨山赤霞觀而去。 夜漸漸深了,外面纏綿而持久地下著雨夾雪,又濕又冷,健康的人尚且難受得很,何況病病歪歪的鄭曉? 他肺部疼痛,都快要呼吸不成了,大冷的天他卻命人開著窗子透氣。 屋內火龍燒得很旺,按說應該很暖和的,可是凄風吹著苦雨陣陣飄入,帶走了屋內的大部分暖氣,令屋內冷熱交加,很是難受。 鄭曉懨懨地歪在錦榻上發呆。 梁師爺從城內趕了過來,正端坐在一邊的圈椅上,拿著一本邸報念給鄭曉聽,手邊的雕花小幾上還擺著厚厚的一疊文書。 鄭曉聽到那條來自滄州的急報之時,抬手阻止梁師爺:“等一下,容我想一想?!?/br> 他垂下眼簾,默默思索著:這位賀瀝是誰?能夠于戰場臨時提拔,固然是因為情勢緊急,可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居然能夠臨亂不懼,接過戰死主官的指揮權,還成功地擊退了北遼悍軍的進攻,這位賀瀝可不能小覷??! 從校尉直升滄州經略安撫副使,真是閃電一樣的升職速度! 賀瀝…… 以前怎么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 思索片刻之后,鄭曉輕聲吩咐道:“命人去查這位新任滄州經略安撫副使賀瀝的來歷!” 旁邊的懷真答了聲“是”,在手中的折子上記了一筆。 梁師爺見鄭曉深潭般幽深的眼睛看向自己,心中一凜,忙繼續念了起來。 當他念到永泰帝頒布旨意,授命開封府尹趙然兼知樞密院事時,鄭曉又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一下。 鄭曉眼神有些傷感,靜靜倚在大紅織錦靠枕上看著窗外飄飛的雨雪,心里也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不甘,更多的卻是絕望…… 他是陛下的親外甥,陛下無子無女,按血緣關系的話,趙然并不比他近多少,可是從此以后,趙然一步步走上那天下最尊貴的位置,而他卻只能躺在榻上看雨看雪…… 不知過了多久,鄭曉淡淡道:“懷真,替我寫一封書信給爹爹,只寫四個字即可——韜光養晦?!?/br> 趙青和趙然父子已經榮寵之極,鄭家既然斗不過,不如蟄伏起來,暗養實力。 懷真答了聲“是”。 梁師爺心道:真是造化弄人,若是沒有七年前那場事故,鄭曉定能位極人臣,說不得也能參與皇位繼承人的角逐…… 可是如今什么都說不得了,這樣的身體,能夠活下去已經是個奇跡了…… 處理完政務,鄭曉已經累得難以支撐了。他抬手示意梁師爺等人退下:“你們下去吧,請青山老道來陪我?!?/br> 青山老道心疼鄭曉,一進來便坐在一邊,頗有耐心地幫鄭曉按摩著腿上和足底的xue位,以令鄭曉早些入睡來緩解鄭曉的痛苦。 鄭曉正被青山老道按得混混欲睡,窗外走廊里突然響起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雖然對方已經刻意地放輕了腳步,可鄭曉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那一點薄弱而微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繼續做出闔目養神的模樣來,實際上卻豎著耳朵傾聽著,想看看哪個倒霉蛋倒了大霉,連夜來請青山老道。 青山道長見小童立在窗外向自己招手,也不急著離開,而是繼續給鄭曉按摩著,約莫鄭曉睡熟了,這才拉上錦被蓋住了鄭曉的腳,揮手示意小道童進來。 聽小道童述說了現今擺在丹房內的姜大戶的病狀,青山道長不禁抬眼看向鄭曉——這都是鄭曉使的壞啊——低聲道:“我這就過去!” 誰知鄭曉睜開了眼睛,道:“我也陪你去吧!” 青山道長:“……” 看到鄭曉兩眼發亮,他實在不忍心拒絕,卻又擔心鄭曉受不了外面的嚴寒,憂心忡忡道:“衙內,外面下著雨夾雪呢!” 鄭曉示意懷真攙扶自己坐了起來,聲音微弱:“我坐暖轎去好了……” 話音剛落,他便猝不及防地劇烈咳嗽起來。 房內眾人包括青山老道頓時忙亂起來,忙了堪堪一盞茶工夫,鄭曉這才平靜了下來。 不過,身體的病弱,外面的雨雪,眾人的阻攔,都阻止不了鄭曉親眼目睹姜大戶慘狀的堅定決心,他被懷真扶上暖轎,跟著青山老道去了第二重院落的丹房。 青山老道給姜大戶檢查傷處的時候,鄭曉懷著格物致知的精神,強撐病體認真地觀摩了姜大戶那個累贅啷當的說不得之處正在堅挺狀態被踩折之后的慘狀,頗為悠哉地傾聽了姜大戶醒來后的慘叫,親眼目睹了姜大戶再次活活疼暈過去,最后他還向青山老道真誠地建議道:“道長,用太多的麻沸散,怕是對病人肢體的恢復不利吧?” 青山老道知道他的性情,沉吟了一下,眼睛卻看向守著姜大戶的管家姜超。 姜超當即道:“老道長,既如此,那就不要用麻沸散好了!”他家主人對那一處肢體是愛惜之極的,養龜多年才得了今日之規模,怎能受到麻沸散的傷害呢? 青山老道看了鄭曉一眼,見他兩眼晶亮,蒼白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嘴角微微翹起顯見開心得很。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開了些藥膏,讓姜超洗凈手為姜大戶敷上——既然姜大戶的傷痛能令鄭曉如此開心,那他只管治療表面的傷算了,內里的傷就隨姜大戶去吧! 想到姜大戶從此以后再也無法一展雄風,鄭曉就覺得格外的愉悅,連身體的病痛都忘記了,優哉游哉地看著姜大戶受罪。 第二日上午,雨夾雪早停了,空氣濕潤而清冷。 鄭曉有些胸悶肺疼,便裹得厚厚的在懷英的陪伴下到外面散步。 在庭院里挪了幾步之后,鄭曉又想從倒霉的姜大戶身上汲取精神力量了,便讓懷英攙扶著慢慢下了青石臺階,往第二重院落而去。 行到進入第二重院落的月亮門,鄭曉有些體力不支,正扶著懷英的手臂微微喘息,迎面青山道長送了一個中年白胖子出來。 此白胖子眉清目秀,相貌喜相,衣飾華貴,舉手投足頗為氣派,正是宛州守備尚佳之父翰林學士尚天恩。 鄭曉與尚天恩四目相對,眼中都有喜悅——一個是因為看到了李梔梔未來的公公,一個是因為巧遇了當今陛下的親外甥——接著兩人臉上便都漾出得體的微笑,親熱而謹慎地互相見禮: “原來是鄭世侄!” “原來是尚世叔!” 青山道長先前在宮里擔任供奉,與翰林學士尚天恩相熟,因此尚天恩今日得了空,便來到獨山赤霞觀見青山道長。 此時青山道長見尚學士一點都不曉事,拉著鄭曉立在寒風中唧唧咕咕說個不停,他怕外面寒冷鄭曉禁受不住,便三言兩語把尚天恩和鄭曉都引進了丹房內交談。 仿佛不經意一般,鄭曉很快便把話題引到了青年男女的婚配上,然后狀似憂傷地談起了他那幾位適齡庶妹雖然美麗優雅賢良淑德嫁妝豐厚,可是因為種種原因,至今尚未婚配。 作為天子寵臣,尚天恩只是在獨子尚佳面前有些二,在外面也是老狐貍一枚,他含蓄地笑了,并不接招,很快就借著一個話頭談起了永泰帝那幾位皇親的近況。 鄭曉身份足夠高貴,可在尚學士看來,鄭曉那些庶妹卻是遠遠配不上他的阿佳的,難道鄭曉以為他不知鄭氏那些庶女之所以全都待字閨中,是當今天子的親jiejie鄭曉的母親鄭夫人穆氏的緣故么? 穆氏是不會放過這些庶女的! 永泰帝是宗室出身繼承帝位,他的那些jiejie們雖無長公主之名,卻有長公主之實,個個驕橫跋扈,而鄭夫人在自己這些姐妹之中,還算是比較內斂的。 不過,鄭曉的庶妹雖然配不上阿佳,鄭曉姨母家的表妹們倒是值得為阿佳挑選一番的…… 鄭小狐貍和尚大狐貍分別之后,彼此都很愉快,因此都覺得對方已入己之轂中。 尚佳正在城外軍營的大帳內見新任樞密使趙然的信使。 信使傳達罷趙然的書信,靜等著尚佳的回答。 尚佳默默思索著。 于公,作為食國家俸祿的武將,為國出戰馬革裹尸是他的義務;于私,作為太師趙青的弟子趙然的小兄弟,追隨趙然上戰場是他極為愿意的。 片刻之后,尚佳抬眼看向信使,桃花眼微微瞇著,隱含堅定:“請上覆大哥,正月初六我定會趕到京城復命?!?/br> 因為國家需要,雖千萬人吾往矣。 信使恭謹地給尚佳行了個禮:“尚大人,朝廷近日會發布對您的最新任命?!?/br> 送走信使,尚佳吩咐景秀:“回府吧!”他要去和父親認真地談一談,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力求即使不能令父親喜愛李梔梔,也得令父親捏著鼻子接受既定事實。 回到守備府之后,尚學士滿腹心事坐在內院的東廂房內想著心事——自從他過來,尚佳已經三日未曾回府了,他琢磨著尚佳是在躲他,正在思索著如何堵住兒子,好好和兒子分析一下與李家孤女退婚另結高門的好處。 聽小廝回報,說守備大人回來了,尚學士大喜,當即就要跑出去迎接,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是老子,尚佳是兒子,哪有老子迎接兒子的道理? 這樣一想,他又回到原地坐了下來,等待著尚佳自投羅網,他好發揮那舌燦蓮花的勸說技巧。 外面由遠而近響起六合烏皮靴踩在青磚上特有的磔磔聲。 尚學士知道兒子要進來了,馬上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等著兒子進來。 一身武將裝束的尚佳大步走了進來,他今日依舊是武將常服打扮,長身玉立英武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