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嘠珞說完,頗為不好意思的扣了扣手指頭,像是覺得指使病人做事,實在沒臉。 好在孫九全并未懷疑,提出任何異議,只問了她幾句公主的喜好,便應承下了。 如此又過了兩日,不等嘠珞去催,孫九全自己已捧著一盞河燈來請容淖過目了。 “除了精細些,沒瞧出什么特別的?!比菽茁唤浶纳壬认銧t里飄出來的縷縷幽香,睜著眼睛說瞎話,“竟絲毫不見改良軟硬二翅紙鳶時的靈性,莫不是……” 莫不是改良紙鳶根本不是他的主意;莫不是他在敷衍了事;莫不是…… 總之,容淖這個停頓十分微妙。 孫九全面色脹紅,右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一陣悶咳,啞著嗓子費力道,“奴才愚鈍,這就下去改過?!?/br> 孫九全走后不久,容淖便病倒了,咳嗽不止。 太醫診斷后,說她本就體弱,怕是無意間過了病氣。好在算不得嚴重,服藥休息幾日便好。 皇帝聞訊后,難免遷怒到讓容淖染病的孫九全身上,本想著人狠狠打孫九全一頓,好在容淖及時求情,說他彩扎手藝出眾,能為中元節扎出別致的河燈。 皇帝給容淖面子,言明若孫九全的手藝活能讓公主滿意,此事便作罷。若不能,便新賬舊賬一起算,賞兩頓板子。 中元節前兩日,北巡隊伍經過連日趕路,終于抵達舊都盛京。 容淖的咳嗽不見好轉,反倒越發厲害了,整個人的氣色明顯萎靡許多,有一日手絹上竟咳染了血。 皇帝見狀,怒不可遏。先把御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又讓人把孫九全抓出來打了一頓,不由分說直接趕到盛京附近的破落行宮去了,怕他再傳染給其他人。 孫九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離開之時可見凄慘形容,看得嘠珞直嘆氣。 “公主,孫九全也弄走了,你這‘病’是不是該好起來了?”嘠珞問道。 “不急??偛荒芩澳_走,我后腳立刻康復。若真如此,春貴人怕是會恨不得食我血rou?!比菽装淹嬷鴮O九全留下來的河燈,順手點燃,似隨口問道,“對了,我的藥還有多少?” “公主近幾日為了裝病都沒好生服過這藥,真弄得像染了病一樣,那日還故意咬破舌根裝咳血?!眹Q珞抱怨過后,這才答道,“只剩五粒,該重新開方炮制了?!?/br> “唔……等中元節后吧?!比菽纵p輕吹滅河燈。 第21章 道家稱七月半為中元節,佛教則稱其為盂蘭盆節,很為時人看重,一般持續數日。 其意也逐漸從慎終追遠、普渡施孤,演化為存亡俱泰的民間節日。 家家戶戶設食祭祀、誦經作法。祈求先人庇佑,消疫病、保家宅,萬事平安。 是以七月半當日起,不僅皇寺蓮花凈土實勝寺興建起了盛大道場,盛京城中乃至國中各地寺廟,皆是香火鼎盛,規模十分盛大。 但凡本朝皇家大祭,女眷要么沒資格入祭,要么由太后或皇后主持著與男子分開祭祀,中元節亦是如此。 太后領著一干后妃、公主、貴眷雖隨御駕親至了皇寺,但從始至終都是拘在內殿佛前點燈念經祈福。 隔著幽寂的中庭以及三進佛殿,外大殿正前方廣場,皇帝領著一干王公大臣做道場的動靜清晰入耳。 銅鐘神鼓,梵音吟誦,遮過檀香繚繞間女眷低喃的祈禱。 兩相對比,高居內殿正中的金身佛陀,似乎都籠了一層寥落冷寂。 八公主很是眼饞外大殿的熱鬧,悄悄后仰換了個省力的跪姿,趁機悄摸嘟囔。 “跪了這許久,天光仍舊不見暗淡,也不知何時天黑能去放河燈。我聽說民間有些地方過中元,先是女子下跪叩拜祭祀,再輪到男子的,風氣全不似我們這般拘束。咱們女眷只能圈在內殿念一日的經,到晚間放河燈時才能得片刻松快?!?/br> 誠如八公主所言,宮規拘謹,等級森嚴。 是以,跪拜頌佛的位次也是有講究的,依據尊卑而定。 她們這一排,便只跪了三位隨行的未婚公主。五公主居中,容淖與八公主各居左右。 八公主與五公主素無交情,甚至有些敬畏這位五姐,她這一大堆拉拉雜雜的嘟囔抱怨自是說給容淖聽的。 她跪佛誦經憋了大半日,實在無趣。也不管容淖沒有應聲,逮著空子,忍不住多念叨幾句。 “咱們中元慣常是祭祖后放河燈,以恭送祖先魂靈返還地府。但我宮內小太監閑侃是曾說過,在民間有些地方,中元送返是不放河燈的。而是在祭祖后燒‘包’,還要任由稚童去各家地里偷取最合心意的瓜,雕刻成船的模樣,與‘包’一起焚化。也不知道這是個什么風俗講究,唔……反正聽著十分有趣?!?/br> 容淖連日身體不適并非全然假裝,來皇寺跪經這大半日已是強撐,無心力與八公主私語,聞言只在心中輕哂一句。 倒是居中的五公主,出乎意料的搭了八公主的腔,嗓音如含了冰片,“你只是覺得偷瓜有趣罷?!?/br> 五公主一語中的,同時道出了容淖與八公主的心聲。 八公主頓時噤若寒蟬,雙目一閉,不敢繼續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