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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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一劫,她或許會過不了,但她絕不容許他受到絲毫的傷害。 誰也不準動他分毫!她犀利的眸子掃過身邊的野狼群,殺氣愈加濃烈翻騰。 “誰也不準!”她低吼一聲,一劍砍下一只攻擊她的狼的頭顱。 滂沱大雨之中,她一身黑衣,雙目血紅,殺氣滔天,就像一個赴死的戰士。血花不斷在她身邊綻放,臉上、手上沾滿鮮紅的血漬,又很快被雨水沖刷得模糊。 這樣殘酷血腥的場面,看在皇祐景辰眼里,讓他既焦急又心疼。該是他護著她的!該是由他護著她的!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力。 還有她那好似訣別的悲戚的回眸一眼,也原原本本地落入他眼中,讓他瞬間紅了眼眶。 此生有她,他何其有幸。 而狼的數量還在繼續增加,就在夏如安即將招架不住的時候,弈楓和宣今等人終于及時趕到。幾十頭狼,對于一個人來說是絕境,但對上幾百名精銳的士兵和殺手,根本不足為懼。 夏如安趕回山洞看到皇祐景辰的時候,他已經嘴唇發紫,意識陷入半昏迷狀態。 “辰!辰!”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龐。 皇祐景辰聽到她的呼喚,費力地睜開眼環視周圍一圈,極力開口:“天明御前千騎聽令!” “屬下在!” “即日起,你們可任由皇后調動,且務必要護她周全?!彼M自己最大的氣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虛弱。 夏如安聞言一驚,天明的御前千騎皆是精挑細選、以一敵三的高手,向來只任皇帝一人調遣,無特殊情況不會出動??蛇@次他卻帶領他們來到這里,只為救她一人?,F在甚至還將調遣他們的職權分給自己…… “遵命!”對它們來說,不管皇上說什么,只需聽命便是。 皇祐景辰又看向夏如安:“皇后接旨!” 夏如安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這樣正式的語氣,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皇祐景辰從懷中掏出虎符,握在手中,定定地看著她:“弈楓與御前千騎見證,朕今日將虎符交由皇后保管,朕的六十萬大軍也由皇后一人掌管,皇后可隨時調動?!?/br>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夏如安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別說是她,就連一旁跟隨他多年的弈楓,素來波瀾不驚的宣今,隨后趕到的沐婉,還有那從不懷疑主子命令的御前千騎,此刻都有些不可置信。 而皇祐景辰眼神依舊不變,語氣篤定地說了句“接旨”。 “你不準說這種話!”夏如安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他這樣說,就好似……好似是在交代遺言一般,讓她感到既生氣又害怕。 “接旨!”皇祐景辰又不容反駁地說道,誰知一說完就嘔出一口黑血來。 “辰!” “皇上!” “你別說了!”夏如安心急又心痛的替他揩去血跡,“我答應!我什么都答應你!” “皇后娘娘,”弈楓見到這情狀隨即說道,“此去不遠有一處軒王的宅邸,不如將皇上送到那里,再請大夫診治……” ☆、解藥 不久后,軒王的宅邸。 軍醫為皇祐景辰診完脈后,不由得連連搖頭說道:“皇上中毒后怕是曾運功想將毒壓下去,只可惜中毒太深,反而讓結果惡化……” 夏如安聞言眉毛一豎,抓著大夫的領子,急得怒吼:“你只需告訴我,這毒怎么解!” 那大夫立即嚇得大驚失色,雙腿往地上一跪,連連求饒:“皇后娘娘恕罪,卑職無能為力啊……郯國的毒出自祁蒼,均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解藥只有祁蒼人才有??!” “祁蒼……”夏如安眼中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芒,轉頭問宣今,“此去祁蒼山要多久?” “來回路程不眠不休也少說要三四天?!?/br> “這……皇上怕是頂多只有三天時間能熬……”軍醫擔憂道。 夏如安眉頭緊蹙,這個險,她不敢冒。驀地,她靈光一現,想到三年前離開祁蒼時,祁蒼月曾送了她一??山馄钌n所制□□的凌霄丸。 “凌霄丸對此毒可否有解?”她急急問道。 “若是祁蒼所制的凌霄丸,可解郯國一切□□?!?/br> 夏如安的臉轉瞬又沉下來,那枚凌霄丸,她后來隨手送給了褚凌江。 她從沒有哪一刻,對自己做過的事感到那么后悔。 “此去樨云山又多久?”她記得到大婚前褚凌江去找她那次,離開前曾說會在第一次相識的樨云山下的客棧等她十天。而如今,十日之約還沒有到。 “樨云山離此地不遠,來回一天已足夠?!?/br> 夏如安立即讓手底下的人去備了馬,又吩咐芊素照顧好皇祐景辰。 “宣今、弈楓聽令!”她正色道,“這段時間你們務必帶人護皇上周全!若他的安全出了問題,我唯你們是問!” “是!”兩人都看得出來,這次她是真的怒了。 “還有你!”夏如安又轉頭瞪向惶惶不安的軍醫,“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要讓皇上能熬過這段時間等我回來?!?/br> “是!是!卑職遵命!” 夏如安隨即出發,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用了小半日便趕到樨云山。 她很快便找到他,因為他將整間客棧都包了下來。 彼時,他正閑雅地坐在一個房間里看書。身旁煨著一壺桂花茶,低矮的桌案上還放了碟芙蓉糕和整整一盤珊瑚水晶卷,以及她平日里最喜歡的蛾眉酥。褚凌江見到她只抬頭略望了一眼,說了句“來了”,一如他們初見時的一派雍容安逸之態。 夏如安狠狠地瞅著他,一言不發。在別人浴血奮戰、性命垂危的時候,他怎么能這么悠閑? “想通了來找我的?”他沒有放下手里的書,只是翻到下一頁繼續閱讀。 良久,夏如安才開口問道:“三年前那枚凌霄丸,你還在不在?” “原來如此??茨阋宦凤L塵仆仆,火急火燎的樣子……”他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問道,“為他求的?” 見她默認,他又放下書,上下打量著她。見她灰頭土臉,臉上血跡斑斑,手臂上大小不一的傷口像是被什么猛獸咬的,隨即無奈又透著些許心疼地說道,“你看看你,為了一個他,將自己弄成什么樣子。我若是他,便不會讓你受這種罪?!?/br> “他值得?!毕娜绨猜勓园崔嘧⌒闹械呐?,將頭撇到一邊咬牙說道,“況且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他無關,也與你無關?!?/br> “無關?”褚凌江嗤嗤淺笑,啜了一口茶,“既是如此,那我給不給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他無關,也與你無關?!?/br> 正當夏如安思量著,要不要直接將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交出來時,他突然話鋒一轉,緊緊盯著她說道:“去隔壁好好洗個澡,換身衣服?!?/br> 夏如安怒從心中起,她現在哪有什么閑情逸致去洗澡換衣服!但見他一副“你不洗就沒得商量”的樣子,只得答應,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再回來時,她已經換上了一套素凈的衣服,臉上干涸的血跡和塵土也被洗凈。 “傷口處理過了?” “沒有?!彼挠心莻€心思。 仿佛意料之中,褚凌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示意她過去,“奔波那么久,吃點東西吧?!?/br> 夏如安眉頭微蹙,她的確很餓,面前的茶很香,糕點也很誘人,可她沒有半份心思享用。 褚凌江為她斟好一杯桂花茶,“若是他知曉了,怕是得心疼得緊?!?/br> 夏如安聞言便想到躺在床上的那張虛弱的臉龐,驀地心一軟,依言上前該喝該吃一樣不落。 褚凌江無奈地看著她,看來現在不管讓她做什么,都得將那個男人搬出來。 而夏如安邊吃著,邊見他起身去拿了一個藥箱,想要擼起她的袖子為她上藥包扎。她立即縮了一下手,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她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就憑皇祐景辰那既愛吃醋又愛瞎想的性子,知道他們倆獨處,他還為自己上藥包扎,估計要氣得嘔血。 “別忘了我懂醫,在傷者面前我只是一名大夫……”褚凌江看出她的不情愿說道,見她不再抗拒便開始認真細心地為她上藥,“既然你說……你為他做什么,與他無關,也與我無關。那我為你做什么,也與他無關,與你無關?!?/br> 夏如安嘴里叼著半截水晶糕,呆呆地看著他。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而是因為他為自己認真上藥的樣子,像極了那個人。 印象最深是秋收大會那次,自己受了傷,一點小傷而已,他卻既緊張又心疼,上藥的時候也是無比地認真仔細,生怕弄疼了她。后來自己直接將藥大把往傷口上倒的時候,他更是氣得跳腳,直喊“想疼死么”。 這些過往此刻浮光掠影般閃現她腦海,仿佛中間從不曾有過那分別的三年又三年。一瞬間,她覺得一顆心暖得似要融化。但一想到后來自己還誤解他,甚至離宮……又想到他現在躺在床上的模樣,她心中酸澀不堪,百味雜陳。 自己離開他的時候,他心中是什么滋味?那三年,他又是怎么過來的?每每她考慮到這些問題,都會心顫得不忍再多想一分一毫。 “在想什么?嘴里的水晶糕都快化了……”褚凌江謔笑,打斷了她的思路。 夏如安斂去神色,恢復之前冷然的表情,毫不轉彎抹角地直盯著他眼睛說道:“給我凌霄丸?!?/br> 褚凌江眉梢一挑:“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你想怎么樣?”夏如安覺得再下去自己快要沒有耐心了。 褚凌江收拾好自己的醫藥箱,轉過身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小巧的盒子,引得夏如安眼睛粲然一亮。而他只是將盒子往桌上一放,悠悠然地坐下,掛在唇畔的淡笑透著一絲虛空飄渺。 “嫁給我?!?/br> 短短一句話,比云淡,比風輕,落在夏如安心上卻重如千斤。 “你說什么?”她恍惚地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時我曾問你,若我以江山為聘,來迎娶你,你愿不愿意。你說,不愿意?!瘪伊杞抗獬良?,只是默默地看著她,“我現在再問你一次,若我以這整個天下為聘,來迎娶你,你愿不愿意?” 夏如安如墨的眸子中泛□□點冷光,似要將面前的人穿透。 “我不愿?!彼龜蒯斀罔F地說,“這天下,你亦得不到?!?/br> 一個人,一顆心,此生已足夠。若是沒有那個人,得到江山如何?得到這整個天下又如何? “既如此,那我憑什么將解藥給我的敵人?”他刻意加重“敵人”二字,抬眸時眸光已是深不見底,“我不是那種眼睜睜看著別人好,還要去錦上添朵花的人。夏,你明白嗎?!?/br> 一直極力壓抑的夏如安差點就要按捺不住動手,而事實上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經將袖箭牢牢握住了,只是她不斷地告誡自己——若是直接動手搶,自己就真的欠他的了。 她不想欠他,一點都不想。 “換一個條件,只要我辦得到,我都答應?!?/br> 褚凌江啞然失笑,“你是北曜的皇后,而我是東褚太子。你辦得到的,我也一樣辦得到。倒是有一件……”說到這里他想起什么似的,沉吟道,“你將劉箢帶回北曜去?!?/br> 也只有他清楚,劉箢其實不是劉箢,而是祁蒼月。 夏如安聞言則大喜,“這沒……” “不要!我不要!”答應的話才講一半,一直在隔壁聽墻角的祁蒼月此時突然跑進來,打斷了她?!拔乙闳ヱ覈?!” “月兒?”夏如安看清楚之后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不免感到有些混亂,“你……冒充了劉箢?” “如安jiejie……”她趁褚凌江不注意一把抓過桌上那裝著凌霄丸的盒子,直接塞到夏如安手里,“你快拿這解藥去救人吧!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劉箢,你帶走我也沒用!” 夏如安顯然對這急劇變化的劇情有些感到措手不及,只見褚凌江此刻只剩一臉仿佛挫敗的無奈,對著祁蒼月沉聲說了句“月兒,你先回房”。 “夏……”褚凌江叫住隨即也想離開的夏如安,“我只想問你,若你先他一步遇到我,有沒有可能今日求而不得的是他,而我,正躺在床上等待心愛的人拼命為自己尋找這枚凌霄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