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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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安此刻神志有些混沌,自己卻渾然未覺,只是不停地跟著那人,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突然腳下一個趔趄,手臂被人猛地一拉,與其雙雙滾落在地。 那人捂住她的口鼻,知道來人是誰,她也未反抗。只是如此一來便無法呼吸,可神志反而清明了不少。扭頭再看,因下方霧氣稀薄,這才看清剛才腳滑的地方下面,竟是亂石雜生的陡坡。 “神志可清楚了?”皇祐景辰在她之上,沉聲問道?!胺讲趴匆娛裁戳??走得這樣急?!?/br> 夏如安這才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剛才……竟看到了已故多年的父親——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一個人。像幻覺,又像是現實,交錯不清。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人了?”皇祐景辰試探性地問道,在得到夏如安的默認后又問道,“是皇兄,對不對?” “你怎么……”夏如安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說道:“的確是他的樣子,但……” “為什么?為什么!”皇祐景辰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朕與你朝夕相處三年,卻比不過他為你撫琴吹笛的一年半?兩倍的時間和心力,難道換不來你對他一半的專注與信任?”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在他登基之前,皇祐景泓為籠絡夏家勢力的所作所為。從御花園的“偶遇”,到后來兩人之間的來往。甚至他還知道,皇祐景泓問過夏如安,愿不愿意嫁給他。那時自己只當如安是個黃毛丫頭,也并未多放在心上。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父皇竟會將這么小的如安賜婚于他。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對她越來越上心,對先前在清心苑的探子給的消息也越來越在意。 這幾年,每當他不經意間想到,如安是如何專注地聽著那人吹笛,那人又是如何在一旁認真地看著如安練習琴藝,自己便嫉妒得想殺人。這樣的畫面他雖未親眼所見,但時常會在腦中穿梭而過。每每那時,他就像被牢牢地束縛在泥潭中,掙脫不得。 夏如安想解釋什么,但又不知該告訴他自己其實從未信任過皇祐景泓,還是該告訴他那張臉的奧秘所在。到最后,所有想解釋的話都咽下肚,偏過頭有些心虛地說了句:“不是……” “不是?”皇祐景辰輕笑一聲,聽不出其中心情。 “參商永離,相見無期?!彼従徴f道,聲音中似乎透出一股凄涼,“朕好歹與你相處三年,可你留給朕最后的話,竟是這般?”那眼神,好似來自于一頭無力掙扎的困獸,孤獨,無助,絕望。 夏如安正語噎,不知該說什么,卻見皇祐景辰已經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梢恢皇?,還仍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她看著他在霧中朦朧的背影,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掌心還有他跳下懸崖時攀在巖石上的劃傷,突然覺得心中百味雜陳。這種感覺,仿佛將自己的一樣什么東西遺落到了水中,起初并不在意,后來卻越想越不舍不安,想要伸手將它撈出來。又仿佛在一場大火將自己的東西燃燒殆盡后,黑漆漆的廢墟中卻赫然出現了一件保存完好之物。這樣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卻在此刻奇跡般地交錯相溶,釀成心底的一片酸澀。 “父親……”她勉強吞下那份苦澀,看著眼前白茫茫的霧氣緩緩說道,“他在我心里,是像父親一般的存在?!备杏X到前方的人身形滯了滯,她又添道,“沒有其他任何雜質?!?/br> 而后她只感覺到那握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了些許,并未說什么。直到片刻沉默后,前面的人徐徐說了句:“霧大,小心腳下?!?/br> 至此,她唇角才展開一層極淡極淡的笑意,淡到連她自己也未曾發覺。 出了竹林的時候,已時至晌午。宣今和弈楓等人見到兩人都迎上來,皇祐景辰明顯一愣,環視一周,驚詫道:“竟一個不少,你們是如何走出這欲障林的?” 夏如安后知后覺,這才回想起竹林的古怪,“這竹林……” “天醫道人設下難關考驗世人,人們皆畏不敢闖。只因至今無人過關,他們便以為這其中有什么復雜的陣法或是奇毒暗器。殊不知……山下其實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層能迷人心智的濃霧。而這濃霧,能激起人們內心深處的欲望,金錢,美女,親人,情人……凡是自己所求而不得的,都會浮現在眼前,以假亂真?!被实v景辰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夏如安想到剛剛自己看見的人,頓時領悟。 原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執念,是自己對親情的執念。這執念,構成一道深不可測的縈絆,成為她內心深處最原始、最不為所知的渴望。 “只要心中有欲望,就會里面的景物牽絆住,一直走不出竹林直至死去,亦或滾落陡坡深坑而亡?!被实v景辰繼續說著,說到最后時還若有所指地看了看一旁的夏如安。 眾人皆恍然大悟,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利器,也不是奇毒,而是人心。死在此處的人,都是逃不開心中欲念,自己害了自己。 “那你們……”夏如安感到疑惑,這些人不可能達到無欲無求的境界。 弈楓聞言略顯尷尬地說道:“是皇后娘娘的人帶大家出來的?!?/br> 夏如安和皇祐景辰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殺手,沒有感情,自然也就少有欲望。 就在這時,夏如安表情一凝,神色開始不自然起來,眉宇有些痛苦地擰在一起。 皇祐景辰立馬察覺,焦急地看著她:“寒毒發作了是不是?”說完他又抬頭看看遠處那聳入云霄的玉英山,越往上越能見到皚皚白雪,便憂心道:“山上冷,你受不住,乖乖在這里等我,我上山去找天醫道人來替你救治?!闭f完將她安置在一塊大石頭上,替她灌輸了一些內力,又用錦裘替她捂得嚴嚴實實的,見她有所好轉才敢起身。 “弈楓,”他叫來弈楓吩咐道,“叫人在周圍生上火,圍成圈替皇后遮擋風寒,必須讓他們寸步不離地保護皇后。若她出了任何閃失……” 弈楓被他盯出了一層冷汗,那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噬嫌卸鄬檺刍屎竽锬?,他是知道的。萬一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不敢想,他一點都不敢想。 “屬下明白?!?/br> “你隨朕一起上山?!闭f完他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夏如安,又望著似乎遙不可及的玉英山,眉頭蹙起,神色復雜。 若天醫道人也束手無策,若他當真找不到解這寒毒的法子,若如安就這么離他而去……他真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他感到一陣心慌,這種恐懼上一次出現的時候還是在如安七歲那年,自己以為她葬身火海的時候。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清清楚楚地認識到,這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小女孩,在自己心底里到底是占據了怎么樣的地位。 原來,早已經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 ☆、情定 到達玉英山頂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遠遠望去,能看到一排低矮的木屋,簡樸卻不簡陋。尚未待兩人走近,屋內便傳出一位老者的聲音。 “沒想到,這么多年了,總算是有人來了?!蔽葑与x他們起碼百米,那聲音卻是洪亮無比,可見說話者內力之高深。 “前輩,”皇祐景辰沒有擺出一點皇帝的架子,恭敬地問好,“當年前輩退隱江湖時曾留下話,言若有人能上得山來,便施以援手,此話可還作數?” “自然作數,”屋內的人始終沒有走出來,“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老夫便隨爾等下山去醫那女娃娃?!?/br> 皇祐景辰聞言心下一驚,天醫道人并未下山,便對山下情況了如指掌,實力果然不可小覷?,F又聽到他這樣胸有成竹的語氣,想必也已經知道如安的情況了。想到這,他頓時放下幾份心來, 未等他言謝,那天醫道人又緩緩說道:“不過老夫有一個習慣,每天早上一定要吃山頂潭水中的鮮魚,否則……” “晚輩明白了?!被实v景辰不等他說完便應承下來。 弈楓低呼一聲“皇上”,卻被他無聲地阻止了。 皇祐景辰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山頂上本來溫度就低,入夜之后更甚,要在屋外呆上一夜已是不易。如今要下到那潭水中去捉魚,再好的體格也是受不住的。 “朕只要她平安?!彼f得輕輕地,像是怕觸碎了什么一般。 明明好似說得風輕云淡的一句話,可弈楓卻聽得出,這簡短一句話究竟里包含了多少。 而山下的夏如安,經過一晚上寒毒幾次的折騰,終于在淺眠中悠悠轉醒。此刻天邊已是微微泛白,首先入眼的便是弈楓火急火燎的身影。 “娘娘,”他跑得有些氣急,“天醫道人已經答應為您救治了,皇上他隨后就來帶娘娘上山?!?/br> 夏如安眉眼間露出幾分疑慮,“皇上呢?” 弈楓微微一愣,沒想到面前的人心思如此細膩,知道瞞不過去,只好把一來一往都告訴了她。 “……那潭水太冷,皇上在里面待不了太久便要上岸一次調理內息,花了一兩個時辰才捉到一條活魚,此刻還在調養?!?/br> 夏如安呆呆地聽著,不知作何反應。他是九五至尊,是萬人之上,可如今卻為了她……寧愿放下身段去完成一位老者刻意的刁難。 弈楓望著她有些動容的神情,面露難色地說道:“屬下知道,有些話不是該屬下妄議的,可屬下……還是忍不住想告訴皇后娘娘,皇上這些年待娘娘的真心,是一五一十全被屬下看在眼里了?!?/br> “從前娘娘還在宮里時,皇上便對娘娘關心得無微不至。娘娘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心情如何,都叫人一字不落地認真記下。娘娘每日的膳食都是皇上按您的口味細心挑選,并吩咐專人檢查過的。知道娘娘喜好喝果茶和花茶,便派人在全天下搜羅?!?/br> 夏如安心中一驚,她一直以為,自己宮里那些眼線,都是他因為不信任自己而派來監視的。怪不得每日的菜色和茶點水果都那么合自己的口味,原來…… “還有,皇上雖然每日都有許多政事,但到了夜間怕娘娘等他,往往亥時便早早回去陪娘娘就寢。待到五更天又提早起床,去御書房處理前一天晚上遺留的政務,然后才去早朝?!?/br> 夏如安聞言又是一驚,自己是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醒的人。他起床的時候得有多么小心翼翼,才能不驚擾她。 “那時皇后娘娘為了保全自己,而使計讓宮中其他幾位娘娘失勢,皇上從來都知道,卻從不阻攔。說句實話,那時見到娘娘狠厲的手段,屬下多的是驚嘆,甚至……有一絲惶恐??稍诨噬涎劾?,除了不可置信,屬下看到的竟滿滿當當……都是心疼……” 夏如安靜靜地聽著,心中有一種不知名的酸澀,如碧波一樣蕩漾開來。 “娘娘剛剛出宮的那幾天,皇上幾天幾夜沒合眼。后來每輪到屬下在殿外值班時,總能聽見皇上口中喊著娘娘的名字從夢中驚醒。許是怕過于思念娘娘,皇上整日埋頭于政務,從不讓自己有一絲閑暇的時間?!?/br> “您離開后的第二年,有一個晚上,皇上他在御書房醉了酒。聽見外頭打雷下雨,立馬冒著瓢潑大雨跑回玄陽殿。屬下不知何事如此緊急,便開口詢問…… 皇上只說……娘娘最怕打雷。 后來不知是不是酒意被雨淋醒了,皇上記起娘娘已經不在宮中,便淋著雨站在玄陽殿前,一直呆呆地望著殿門,一動也不動。屬下自小陪在皇上身邊,從未見過皇上那般,竟是……竟是像極了一個……受盡委屈的孩童?!?/br> 聽到這里,夏如安的嘴唇微微顫了顫,原來的那種酸澀似乎一層一層漫延得更開了。她記得自己剛剛進宮時,有一個打雷的晚上,自己做了噩夢。從那以后,他便一直覺得自己是怕打雷的…… 前世的時候,偶爾也會有長官和同事關心她,但從沒有一個人會像他這樣,會關心自己喜歡吃什么、喜歡喝什么,會擔心自己過得是不是開心。甚至到了最后,那些培養她的長官們,全都毫不留情地下達命令將她截殺。 想到這里的時候,她腦海中忽又浮現出自己墜崖時,他毫不猶豫地跳下救自己那一幕。他是皇帝,一國之君,天下若是少了他必定大亂,可他那時卻仿佛忘記了這所有一切。他對著自己說“別怕”的時候,眼中仿佛只有自己,再沒有其他。 她從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會給自己她自認為不需要的“保護”,會在乎她的安危,會把她放在心上放得那么重那么重,從來沒有。 “如安……” 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這一聲讓她心里仿佛又什么東西落了地,清脆,響亮。 緩緩地轉過身去,入眼的是一張憔悴疲憊的臉龐。 面前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個這么在意自己的人。 兩個人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一如多年前那個火光通天的夜晚。短短片刻,卻仿若是這樣站著看了對方幾個春秋。那么綿遠,那么悠長。 至此,夏如安才讀懂那晚他的心情和舉動,那是擔憂,是緊張,是害怕。他對她,是在乎的,是一種仿佛用盡生命都仍覺不夠的在乎。 以往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在她心頭飛快地駛過。那曾看著她的眼睛,擔心的,溫柔的,戲謔的,生氣的……一雙雙交疊在一起,與眼前的人影一同猝不及防地跌落到她眼里。 此刻,方才見到他時被她強壓下去的那股子酸澀,終于翻騰著涌上喉間。眼眶一熱,眼淚再抑制不住地洶涌而出。一開始無聲的流淚,很快便成了低聲的抽泣。 皇祐景辰見到這一幕立馬變了臉色,如安的堅強一直是他看在眼里的,絕不會輕易哭泣,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于是立馬走上前去捧住她的臉,輕輕拭去她的眼淚。 “怎么了?這是怎么了”他一邊慌張地擦著她的眼淚,一邊急切地問,“是不是寒毒又發作了?” 夏如安感受著他手的溫度,有些許冷,可這一刻她卻覺得面上那么暖那么暖。因為這雙手,曾牽著她走過三個春夏,曾執著她的手在紙上寫下無數字句,曾在生死關頭也緊握著她沒有放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這樣的感覺很奇怪,說不出的奇怪,讓她無法形容。這是她來到這個時空以后第一次那么失控地哭泣,她找不出緣由甚至不想去弄明白。 她只覺得,過去一字字,一句句,一幕幕,都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牢牢困于其中,似乎再也無法逃脫。 不過,也不想再逃脫了…… 夏如安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背,將臉埋在他胸口?;实v景辰呆愣過后,將手撫上她的后腦勺,輕輕地拍著,像是安慰一個委屈的孩子。 哭聲漸漸平息,她原本躁動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聞著那熟悉的味道,她突然明白很多事。為什么離開之后每天晚上會想念他的懷抱;為什么以為他對自己是虛情假意的時候,心里的怒氣與傷心會遠遠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圍;為什么這三年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人…… 想著想著,淺淺的笑容在她臉上泛開來。 原來,刻骨風華早已變成內心深處一道風景。 “記不記得三年前,在沐府的芙蓉林里,你曾問我,愿不愿意成為那個與你共看錦繡山河,白首齊眉的人……”夏如安在他懷里輕輕地說著,說罷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這個問題我拖了三年也不愿意回答你……” 皇祐景辰正不解地看著她,腰間那雙小手突然環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嘴唇。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唇上傳來的一片溫熱,他心里滿滿的都是驚奇和驚喜。 這丫頭開竅了,這丫頭終于開竅了,這丫頭該死的終于開竅了。 只是還未來得及好好感受,夏如安已經放開了他,定定地看著他說道:“這就是我的答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