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雖然嘴上說著，“要把陸斂打爆”“這人怎么那么煩”，但手里的動作卻相反，很誠實地點開了視頻，認認真真開始看陸斂的分析。

    他不是為了認同陸斂的說法，而是為了每一幀每一幀的反駁回去。

    林傲洋洋灑寫了好長一頁，等他寫完時，已經是中午了，然后他打開陸斂的游戲戰績，截圖，保存，再用畫圖工具畫了一個鬼臉，嘲諷意味十足，最后連帶著之前寫的反駁，一起發了出去。

    因為寫的太投入，花的時間太多，林傲已經徹底清醒，睡不了回籠覺，便默默把這筆賬又算在陸斂頭上。

    那邊，陸斂收到林傲回的郵件時，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其他原因，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噴嚏。他困惑地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屏幕上，開始認真地看林傲的回郵，等看到最后林傲畫得那個鬼臉，他輕聲笑了笑。

    他意義不明的笑被華知衡看在眼里，讓人有點膽戰心驚。

    華知衡好奇地湊了個腦袋過來，也看了一眼林傲的回郵，然后問道：“這林傲想法挺多的，而且很刺頭，你也邀請過他兩次了，他都拒絕了，你確定還要繼續嗎？”

    “我有耐心?！标憯繉α职恋幕匦挪]有任何不滿或是不愉，反倒是又多了幾分興趣，雖然林傲的反駁疏于技巧，思路莽撞，但很有活力。

    “我要的是領頭羊，不是只聽教練話的賽場機器?！?/br>
    華知衡聞言一怔，他聽出，陸斂對林傲給予的希望似乎不僅僅只是加入戰隊，而是希望林傲可以成為新戰隊的領航者。

    那個嘴強王者林傲？

    在峽谷里與其他戰隊相遇，他做帶頭的那個？

    華知衡忽然有點頭疼了。

    那到時比賽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

    林傲發完郵件后，收拾收拾就出門了，他去的是龍城一家養老院。

    這家養老院地段好、面積大、環境優美、配套設備齊全，離醫院又近，所以即使價格超過龍城養老院的均價，林傲也毫不猶豫地選了。

    林傲拎著水果，在養老院的花園里找到了被老太太們圍著的張爺爺。

    林傲看到那邊一群老頭老太太在聊天，頓時壓力很大，正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卻看到不遠處的張爺爺在朝他揮手。

    張爺爺布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慈祥的笑意，并且他看到林傲，比被老太太們圍著時還開心。

    林傲只能硬著頭皮，迎著眾多老人家的目光走了過去。

    張爺爺高興地拉著林傲，一會兒捏捏他的肩，一會兒又拍拍他的胳膊，喜上眉梢地說：“小傲啊，真難得在有太陽的時候見到你啊?！?/br>
    “……”夜貓子林傲輕咳一聲，道，“今天我起的早，就早些過來了，這是你想吃的車厘子?！?/br>
    林傲提了提袋子，里面全是一盒盒個大飽滿、鮮紅欲滴的車厘子。

    旁邊的老頭道：“張老頭，真羨慕你啊，你上次說想吃車厘子，小林今天就給你送來了，真的比親孫子還親，哪像我家那小孫子，一年到頭也不見得來看我幾次，唉?！?/br>
    “是啊是啊，我兒子一兩周才來看我一次，哪比得上小林來看你的次數呢?！绷硗庖粋€老太太說。

    張老頭樂呵呵地說：“當然啦，我們家小林可乖啦，也很有孝心，我說的話，他都放在心上呢。不過你兒子也非常優秀啦，他不是工作很忙嘛，雖然一兩周才能來一次，但也是有心的，我們要看開點，不要給小輩太大的心理負擔?！?/br>
    老太太自豪道：“那倒是啦，陸氏企業當初到我兒子的學校招聘，幾百號人報名，結果只要了兩個人，我兒子就是其中一個，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兒子還在中高層大會上見到了他們大老板陸啟年哩?！?/br>
    其他老頭老太一聽，無不露出羨慕的表情，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你兒子厲害啊，那么年輕就當小領導了，陸氏企業福利很好的哦?！?/br>
    “福利算啥啦，年終獎才是最重要的，我女兒樓上就是陸氏分公司，他們年終獎厚厚一沓?！?/br>
    比起大家一聽到陸氏就雙眼發光，林傲現在一聽到“陸”這個字，他就有點ptsd。

    他聽著那些爺爺奶奶開始逐漸凡爾賽子女大會，從比學校到比工作，再到比孫子，比完孫子又開始比孫子讀的幼兒園，無窮無盡。

    他腦袋沒精神地耷拉著，有些不自在和不耐煩。

    這也是他剛才猶豫要不要過來的原因。

    “對了，小林在哪個學校讀書??？”

    也不知道誰把話題帶到了林傲身上。

    “小林一看就很乖，肯定成績很好，是在讀龍城高中還是已經讀大學了??？”

    一圈老頭老太太齊刷刷看向了林傲。

    林傲：“……”

    在《tld傳奇之地》里橫行無忌的林傲忽然有點卡機了。

    張老頭看出林傲的尷尬，便幫腔道：“我家小林在做主播，每天都老多人看了，特別熱鬧?！?/br>
    林傲含糊的應了一聲：“嗯，我在做主播?！?/br>
    “主播我知道啦，電視臺的主持人嘛！不過看不出來誒，小林已經工作了？明明看起來就十七八歲啊?！?/br>
    “那就是你沒見識了吧，人老張頭說的主播是網上的直播?！?/br>
    “網上直播？哦我知道了，就是網站里賣東西的？”

    林傲聽著他們討論，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神瞟向遠處的花圃，生硬地說：“嗯，我是直播打電競的，《tld傳奇之地》?！?/br>
    剛剛還熱情討論的老頭和老太太們忽然都沉默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林傲其實明白氛圍為什么會尷尬，畢竟在老人家眼里，打游戲屬于不務正業的范疇。

    接著，他就聽到老頭和老太太們干笑了幾聲，然后順勢討論起了游戲，本來還只是隨便說著“做主播也不錯，聽我大孫子說過還挺賺錢的”和敷衍的“還不錯還不錯”，到后面就慢慢發展成了聲討，“唉，別提了，我家小孫女天天抱著手機玩游戲，我可愁死了”“小孩子自控力不好，大孩子也沉迷啊，我兒子就是因為沉迷打游戲，原本的985，211準苗子，結果沒考上，去了一所普通大學”。

    總之說來說去，就是游戲耽誤前途。

    林傲目光放空，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他還沒說話，倒是張老頭先生氣了，氣呼呼地說：“我家小林打電競可厲害了，他能靠游戲吃飯，我住養老院的錢全是他出的！而且電競電競，電子競技，懂伐，也是國家比賽項目呢！”

    林傲其實不在意那些老頭老太太們說啥，但看到張爺爺這么維護他，心里挺高興的，于是情不自禁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眸子也亮晶晶的，如沐春風。

    其他老頭老太太有些看傻眼，還別說，不管張老頭家的小林有沒有出息，但是俊還是挺俊的，比自家小孩追的明星都要漂亮。

    這時，看護小jiejie路過，一看到林傲，她立刻笑顏如花：“林傲，你來啦！之前你不是一直讓我幫你注意高級房嘛，現在有空出一間了，你要讓張爺爺住嗎？”

    其他老頭老太太們聽了，都有些驚訝，他們這養老院的價格本來就高，高級房價格還要貴上一倍，林傲這么能干？

    林傲禮貌道：“謝謝jiejie，我們住，麻煩你幫我一直關注這事?！?/br>
    雖然他不怎么熱情，但看在他那張臉上的份上，看護小jiejie還是心花怒放：“哎呀，不用客氣啦，對了，高級房還是按年交嗎？”

    林傲酷酷地點頭：“就跟以前一樣吧?！?/br>
    聽到此處，其他老頭老太太們再次目瞪口呆。

    張爺爺看著他們的表情，頓感揚眉吐氣，故意很凡爾賽地說：“你這臭小子，幫我升什么高級房啊，那高級房那么大，住著多空虛啊?！?/br>
    其他老頭老太太：“……”

    “里面配的又都是最新的電子產品，我一個老頭哪懂啊?！?/br>
    林傲哪聽不出張爺爺是故意的，他忍著笑，配合張爺爺一起凡爾賽：“沒事，我教你好了?！?/br>
    于是這爺孫倆一唱一和，一起非常凡爾賽地離開了。

    一離開那些老人的視線，張爺爺就哼了一聲，不高興道：“我以后再也不和他們玩了?！?/br>
    此時的林傲完全沒有在網上時那種刺刺的樣子，而是十分乖順地跟在張爺爺身邊，道：“那就不和他們玩了，我們去找新朋友?！?/br>
    爺孫倆走在纏繞著枯藤的長廊下，午后的陽光溫暖著他們的臉頰。

    張爺爺雙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氣，忽然語重心長地問：“不過，小傲啊，你有沒有想過以后做什么？”

    林傲愣了愣。

    張老頭又道：“我倒不是說不讓你打游戲，或者是說打游戲不好，就是想問問你對未來有什么想法沒，是打算一直當游戲主播？有沒有想過做些其他的？”

    陽光照在林傲白皙的面龐上，但那光仿佛穿不透他烏黑的瞳仁。

    他沉默許久，搖搖頭，老實道：“我不知道?！?/br>
    “回去讀書呢？當年要不是因為我……”張老頭歉疚地說。

    “爺爺，這事過去了，就別提了，而且我不想回去讀書，沒意思?！绷职良彼俅驍嗨脑?，停頓半秒后，他細白的手指絞了絞水果袋，道，“至于做其他的……我也暫時沒想到，好像也沒啥意思?！?/br>
    張老頭眼睛一瞪，道：“你這臭小子，怎么成天沒意思沒意思的，年齡十八歲，狀態八十歲?！?/br>
    張老頭戳了戳林傲的胳膊，林傲也沒有躲，乖乖挨戳，然后就朝張老頭無辜地笑。

    這一招很管用，張老頭嘆了一口氣，想著兒孫自有兒孫福吧，再說林傲長到現在還沒有長歪，已經十分難得了。

    張老頭想開了，便掏出手機，迅速轉換話題，道：“對了，我上次玩這個游戲，里面的人居然罵我菜，你幫我打一下，最好能打爆他們，讓他們知道誰是爺爺?！?/br>
    林傲：“……”

    ***

    林傲從養老院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冬夜的龍城，風很大，冷得能穿透人的骨頭。

    林傲的腦袋埋在松軟的圍巾里，縮著肩膀和手，一個人走在寂靜的道路上。

    路上的行人很少，天上的星星清而亮，靜靜地懸掛在墨色的夜空中。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機振了一下，是眼鏡發來的信息。

    眼鏡：我準備去見你嫂子的父母了，你說我穿什么好？

    林傲：=。=

    眼鏡：唉，我傻了，病急亂投醫，問你個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小屁孩干嘛。

    林傲很想打人，但最后他打出去的字卻是——恭喜啦，正常去就好了，反正你也是人模人樣的。

    眼鏡：=。=

    過了幾秒，林傲看到眼鏡發了一條朋友圈。

    眼鏡：老鐵們，我即將邁入人生的新階段了！從男朋友到準女婿就還差一個坎兒！求助求助，我該怎么辦？注意點什么？

    林傲看著朋友圈里眼鏡的更新，想著下午張爺爺的話，他忽然開始認真思考人生。

    朋友的生活在往前走，而他似乎一直在原地。

    可他能做什么呢？

    他越思考越迷茫。

    這也是他這個年紀特有的煩惱，對當下、對未來，都很茫然。

    忽然一陣凜冽的妖風吹過，擊敗圍巾的保護，灌進林傲的脖子。

    林傲冷得縮了縮脖子，然后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仿佛一下清醒了一樣，他抓了抓頭發，眼底閃過一絲自嘲：“我這是被吹傻了么，自尋煩惱些什么?！?/br>
    并沒有想通，但是決定斬斷煩惱的林傲挺了挺背，快步走回他住的老房子。

    ***

    過了幾日，《tld傳奇之地》聯盟杯八強賽即將開始，玩家們都在激烈討論今年誰會拿冠軍。

    就連林傲的直播間里也都在熱火朝天地討論這個話題。

    【嗷嗷，這次聯盟杯你看好哪個隊伍啊，我跟你投票】

    每年由官方舉辦的大型賽事都會有趣味競猜，根據押中次數不同，獲得的獎品就不同 ，最后能全部押中的，可以獲得“金嘴王”稱號，還能得到英雄皮膚獎勵。

    去年林傲就獲得過“金嘴王”，所以每到重要場次時，就會有人來蹲他的預測。

    “菜刀隊?！绷职羉ao縱著黑無常游走在敵人野區，準備看是偷個buff還是拿個人頭，而他說的菜刀隊，正式名字叫ppp，因為p這個字母很像一把刀，加上他們是速推流隊伍，所以被戲稱為菜刀隊。

    【菜刀隊？你確定？雖然法皇是很厲害，但他們的打法現在不流行了啊】

    【今年菜刀隊的戰績也挺艱辛的？】

    【我覺得新年隊希望更大，他們算本屆黑馬】

    “別問，問就是直覺?！绷职链蛴螒蛞恢笔莻€直覺黨，無論是對敵人的技能預判，還是察覺敵人的埋伏，他更多是靠“我覺得”。

    【我草！你們趕緊去微·博看！出事了?。?！】

    【本年度最大八卦?。。?！】

    【日日日日，狗幣的大西國，夠囂張啊，我呸?。?！官方呢！官方干嘛去呢?。?！人都騎臉上了！還不突死他們！】

    不僅是直播間彈幕炸了，就連游戲里都炸了。

    林傲看到隊友隊友們紛紛打字表示先休戰。

    【射手（丘比特）-公頻：老子氣炸了??！先不打了，等老子去罵個人先】

    【輔助（美人魚）-公頻：我去□□罵人了，就算舉報我掛機我也要去罵！】

    【敵方中單（棋）-公頻：我全隊都已經掛機去罵了，我也去了，大家換個戰場！】

    “……”林傲一頭霧水，這是什么情況？

    直播間里已經去了看八卦的迅速回來匯報戰況了。

    【嗷??！你怎么還坐得??？】

    【你的真愛又被掛墻頭了！而且還是國際墻頭！】

    林傲：“……”

    林傲莫名其妙地打開微博，不用特意去搜，因為他關注的人很少，而那幾個人全部都轉了同一個視頻。

    那是今年全球總決賽冠軍，大西國qia隊中單選手whiz的采訪，畫面像素不是很高，是官方采訪視頻被掐掉的片段，然后不知道被誰用手機偷錄，傳到了網上。

    做采訪的是個歐美記者，因為站得有些遠，所以他提問的聲音有些模糊，只能隱約聽清whiz和wizard，還有什么是不是喜歡，你怎么看之類。

    雖然歐美記者的聲音聽不清，但是qia隊中單選手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的傳了出來。

    “我當然知道wizard，不可否認，wizard的戰術和攻略在游戲初期產生過很大作用，但是怎么說呢，wizard已經過時了?！眞hiz說到這里時，被旁邊的教練拉了拉，但他不為所動。

    “戰術大師？戰術魔法師？”whiz笑了笑，“為什么不看看現在的戰術呢？電競總是一代比一代強的?！?/br>
    “如果非要說點我們名字之間的聯系的話，我們應該都是戰術高手，不過在打《tld》的cao作上，我應該比他更好，也比他更強？”whizz說完居然哈哈笑出聲，充滿了剛拿到冠軍的得意與猖狂。

    “至于明年的全球總決賽，冠軍應該是在我們和歐美隊之間出來吧，中國的隊伍？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br>
    “雖然《tld傳奇之地》誕生于中國，是一款非常榜的游戲，但是很可惜，他們很久沒有拿過全球總決賽的冠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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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izard是奇才和魔法師的意思

    whizz是屬于和它類似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