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推個文: 云葭大人的古言: 39 39、患難真情 ... 臘月初八這日,孟婆子熬了滿滿一大鍋臘八粥,雜七雜八里面放了足足有十三四樣東西。粥盛在白瓷碗里,上面用白糖撒上福字,再擺了細細的紅綠絲,各色相映間煞是好看。他們叫了要好的鄰居一起分享,大家帶了自己家做的小菜點心,到小院來熱鬧。 韓知魚跟了謝重陽來喝粥,送了喜妹一盆茶花、一盆水仙,跟之前的兩盆菊花放在一起。傍晚的時候,韓家打發人來說請喜妹過去,老爺要見她。 韓知魚瞪著那仆人,疑惑道:“要見她還是我?” 仆人恭敬道:“少爺,老爺說要跟謝家媳婦談生意?!?/br> 韓知魚哼了一聲。 孟婆子立刻道:“大勇和重用陪著喜妹去?!?/br> 等大家到了韓家鋪子,卻是韓大錢接待,說韓一短出門去了。這是韓一短對不如己的對手一貫做法,以示輕蔑,顯示自己高一等。前幾天幾個外地布商來提貨,韓一短將喜妹所有的花樣都買了幾份給他們看,紛紛表示感興趣,每家立刻就要一百匹。所以韓一短立刻吩咐韓大錢跟喜妹做生意。 韓大錢告了罪,又親自捧了茶,將韓一短的意思說給他們聽。 喜妹惱韓一短只想賺便宜,便將價錢比之前提高兩成,若韓家要求花樣,價錢還要再高一成。她又要求自己做臨近三縣的生意,韓家去做外省份。韓大錢都答應,只說若喜妹用韓家的白布,他也給便宜,相應的喜妹也要便宜相等數量的花布,而且不管喜妹多忙,不能缺了他賣的貨。 喜妹算了算,韓家還是不吃虧,他訂的貨自己肯定要用他家的白布,真是鐵算盤。 謝重陽笑道:“有韓老板關照,我們以后也少走彎路。只是縣里各處,還要韓掌柜明白地幫我們打招呼。賦稅方面,朝廷明令的我們不能說什么,可那三等的稅款,還得韓掌柜多多幫襯,給我們最低一等?!敝绊n太太雖然幫著打過招呼,可并沒有縣衙蓋章的文書,所以謝重陽此番提出來,以后喜妹做生意也不怕有人拿稅款生事。 韓大錢全部替老板答應,拿來筆墨寫了兩年的文契,又先下了五百匹貨的訂單,讓喜妹年前先交一百匹的貨,剩下的來年再交。韓一短這番只想要拿到貨,其他的讓韓大錢便宜行事,是以他又讓喜妹先支定錢買染料雇人,白布由韓家供應。韓大錢還特意讓染坊抽出十個織女日夜不停地織平紋白布專供喜妹小染坊用。 有了錢喜妹跟劉袁氏商量再租一座稍微寬敞的院子。劉家如今雖不顯達,祖上也是富貴人家,家里除了開著首飾鋪子,主要的便是出租六處院落并十來間鋪面。恰好有戶租了開鋪子的人家生意不好,打算關了門回家去。那家在喜妹所住小院的前面,臨近大街的位置可開四間鋪子。 喜妹便將院子租下來,跟劉袁氏比鄰開了鋪子做生意,如今又和韓家合伙,每夜關門之后,數錢數到手酸。她每天都要拿出一定數量的錢存成兩份,一份給謝重陽治病,一份給孟永良娶親。 轉眼臘月底大家要忙著回家過年,喜妹先讓孟婆子把工錢給大家發了,另外又每人發了二十賞錢。她私下里把自己的錢給了孫秀財三百,讓他額外給張美鳳買點什么,順便好好孝敬下張老爹。因為來年還要忙春種,到時候有些人來不了,孟永良趁著過年串門的時候找幾個固定幫工,一年到頭呆在染坊幫忙。 染坊生意緊張,加上韓知魚和謝重陽二月里要參加考試,所以年過得忙忙碌碌,人來人往也都沒時間好好坐下說話。喜妹只去拜訪了張美鳳,給老爹磕頭拜年,其他外家都沒去,宋寡婦幾次找她都不得空。 年一過,大家約定初八開工,喜妹和孟婆子孫秀財先去鎮上,留孟永良打點家里諸事。年前零散生意多,年后卻比較空。喜妹趁機琢磨幾個新提花花型。她常跟韓大錢請教流行的提花布樣,自己加以總結,便能創點新意出來。等靠豆面印花布積累了錢,她就可以回去開染坊和織布坊,一邊染中低檔的藍底印花布,另外生產高檔的提花布、色織布和染色布等。 十五元宵,夜里大家都上街看花燈。喜妹穿了謝重陽幫她縫的棉襖,又給他套上壓風的鶴氅,挽著他的手臂去逛街?;羧绾?,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香噴噴的炸魚、烤rou,guntang的元宵…… 喜妹一邊看燈不忘跟他念叨神醫,自從得知神醫消息,每日都要說上十七八遍。謝重陽買了一只精美的花燈與她,陪她走了兩條街。近來由韓太太派人幫他調理身體,逛了這許久竟然未感疲態,還是喜妹怕他受不住堅持回家去。 這些天染坊忙著準備新一批發給韓家的貨,喜妹算著神醫該到了,卻沒得著消息,禁不住很是著急。去韓家打聽了幾次只是沒信兒,韓知魚笑話她忒心急,那神醫又不會飛,之前路上大雪自然行得慢。 二十六這日一大早與謝重陽同住的小廝慌忙跑來告訴她謝重陽病發了。喜妹心里咯噔一下,扔下手里的刀就往外跑。 等喜妹到時,只見謝重陽嘴唇烏青,臉上灰白,靜靜地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竟是死過去的樣子。嚇得她噗通一聲跪在炕前里,隨后跑來的孫秀財忙扶起她。 喜妹渾身發軟,好不容易爬上炕,又讓孫秀財趕緊找燒酒。她拿酒搓熱了手心又去搓謝重陽心口,一邊含了酒噴在他臉上,掐他人口。 沒一會吳郎中由孟永良和謝大哥抬著飛快趕來,一進屋小藥童便麻溜地準備針灸所需物品。喜妹呆呆地看著吳郎中將針扎進他的身體,從頭到胸倒比從前多了十幾根。 “怪哉,原本就算不好,可也不至如此?!眳抢芍刑嫠柫嗣}連連搖頭。 喜妹忙問到底如何。 吳郎中便問他最近可吃了什么過補的東西,例如:上好野參或者羊羔之物。 喜妹哭著道:“我們向來按著郎中叮囑地給他補身子,后來在韓家吃飯,韓太太也特意叮囑過。食譜和藥方都是先生給的,不曾亂吃什么?!睕r且野參這種大補品韓家也不會給他吃。 喜妹死死地握著謝重陽的手,感覺那一點點的熱量,希望用自己的體溫來暖著他,生怕他真的就此徹底冷掉。 韓知魚聽小廝說謝重陽昏死過去嚇了一跳,匆忙收拾了一下就趕過來。一進屋他看謝重陽躺著一動不動,臉色灰白,喜妹發絲散亂,神情憔悴,一雙水靈的眼像被什么奪去了光華,黯淡無神。那種平日神采飛揚的感覺蕩然無存,讓她好似被抽干了靈氣的花朵,竟然仿若枯萎,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頓時絞痛無比。 喜妹一見韓知魚便大聲質問:“你們到底給他吃過什么?” 小白忙安慰喜妹,“謝家娘子,你誤會了。我們少爺向來對小哥盡心照顧,平日也謹遵醫囑不敢有半點逾越的?!?/br> 喜妹淚珠滾滾,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神醫未到,他卻死了。他死了,神醫若來了,又有何用。她想離開這里,離開這里,回去現代,離開這里,隨便去哪里…… 謝婆子見兒子這半天不省人事,立刻便嚎啕大哭,二叔二嬸等人也趕來,說還是趕緊準備后事,免得尸體僵硬穿不上送終衣裳。 喜妹腦子里嗡嗡地只怕他們要來帶走他,忙將圍上來的老謝頭和謝大哥幾個狠狠推開,死死抱住謝重陽,一遍遍地喚他,眼淚順著兩頰流進他的發絲里,亮晶晶地一閃而沒。 韓知魚轉身往家跑,一邊跑吩咐小白,“那荊神醫怎么還不到,不是說過考試前就到的嗎?表舅還說親自寫信過去的,怎么還不到,快派人去接,看看到了哪里?!?/br> 小白小黑忙隨他家去。 吳郎中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將謝重陽弄醒,他嘆了口氣,神情頹廢,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盡力了。屋子里頓時哭著震天,謝婆子撲上來撕扯喜妹,隨手甩了她兩巴掌,“你這個掃把星,掃把星,讓你給他留個后,你不肯……,你,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怎么就這么去了。嗚嗚……” 喜妹心痛得整個身體要碎掉,只覺得臉上木木的,其他什么也感覺不到。她甚至想不起昨天晌午謝重陽跟她說了什么,他明明好的,一點征兆都沒有,他還說“二月二,我帶你去踏青,南邊社學有片杏花,很好看?!彼f好,等三月再去看桃花。 謝婆子不解氣還要打她,謝大嫂、孟永良幾個忙拉住她,孟婆子氣得喊道:“你豬油蒙了心了,他有了事兒,喜妹比你們誰都疼,你還打她。若不是她,你這兒子只怕早死八百回了?!?/br> 謝婆子又伏在兒子胸口嚎啕大哭。 喜妹死死地握著他的手不論謝婆子怎么拉都不肯放松,突然感覺手指一緊,她歡喜若狂,“小九哥,小九哥!” 謝重陽緩緩睜開眼睛,往日清潤的眸子如今布滿血絲干澀呆滯,他似是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轉首看到一側的喜妹。 他猛地閉上眼睛,再慢慢地睜開,唇動了動,發出暗啞的聲音。喜妹忙伏過去,淚珠滾滾落在他的臉上。謝重陽笑,抬手撫摸她的臉頰,輕輕地擦了擦她眼底,柔聲道:“嚇到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