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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羅杰斯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正在定位厄斯手機的托尼隨意嗯了一聲。 “夏恩是不是很老了?”不知道為什么,羅杰斯蹦出了這么個沒什么邏輯的意識。 托尼是抱著絕對又找不到人了的想法做著努力的,發現自己還真定位到了厄斯的位置后還有些懵,“……他在墓園?!?/br> 羅杰斯瞬間就心疼了,“在哪個墓園?” 托尼報了位置,羅杰斯說了聲謝謝,就匆匆掛了電話。 墓園離這里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羅杰斯進去的時候沒花太久就找到了孤零零站在一塊碑前的醫生。 他干咽了一下,只是看著醫生站在那里,他就為自己前段時間的缺席而后悔不已。 厄斯聽到了腳步聲,沒有回頭。 羅杰斯走近,不出意外看到了碑上‘SHINE’的字樣。純黑色的大理石碑上刻著淺金色的單詞。沒有生卒年,也沒有墓志銘。 羅杰斯只是走到了他旁邊,沒說話,小心翼翼地呼吸著。 足夠近的距離讓他看到了醫生頭發上淺淺的白霜,也感覺到了他身上寒氣。 “我問他要不要活下來,他拒絕了?!倍蛩褂媚_撥了撥碑前的土,聲音充滿了久未開口的沙啞和艱澀。 羅杰斯低頭看到了那深深的腳印,醫生已經在這里站了多久? “我告訴他我不再喜歡他了。然后好像突然一下子,他就死了?!倍蛩姑虼?,視線從碑上投向了茫茫的前方。 “總覺得我不說,他就會再撐一段時間?!?/br> 羅杰斯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醫生不再難過,沒有辦法。 他心口疼的厲害,喉口緊縮帶來的酸澀讓他幾乎想代替醫生把流不出來的眼淚通通都流出來。 墓園的天空就像是永遠霧蒙蒙的,清寒的空氣彌漫著,就像散不開的悵然和迷茫。 “史蒂夫,我的夏恩死了?!倍蛩跪嚨剞D頭,低聲敘述這個事實。 羅杰斯唇一顫,眼睛就紅了。他伸手把眼睛黑洞洞的人拉進懷里,拍著他的背,撫摸他的頭發。 他不想說什么夏恩過得很滿足,也不想說什么他肯定走的很安詳。他什么都不想說。 他只是沉默,安靜地抱著渾身冰冷,滿是風霜,像是被扔在荒原上踽踽獨行的瀕死旅人的醫生。他不知道怎么讓他不難過,也不知道該怎么讓他處理這樣的悲傷。 人人心里都有一口鐘,親人,愛人,朋友,陌生人,敵人的一切行為都會在鐘上敲出一些音節,傳出些震蕩,在精神里波浪般傳遞,或快或慢地消散,留下聽不見或忘掉或忘不掉的余韻。 但是,有些人心里那口鐘極大,極重。微風吹不動,輕易發不出聲響。但是一旦被撼動,那就是綿長,不絕,久久無法平靜,也絕忘不掉的反響。 來回擴散,越散越遠,時時刻刻都清晰著,久久不得平靜,不得安寧。 他的醫生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遺忘,所以什么刻痕在他身上都是嶄新的。 人都會遺忘一個月前自己手上劃下的口子,但是醫生卻永遠都會記得那個時候的疼。 是愉悅,是悲傷,喜怒哀樂,人間的一切在他身上都太鮮明,無法泯滅。 時間對他來說不是能治愈一切的藥,甚至會不斷重復著昨日的折磨。 羅杰斯抱著懷里單薄的人,心里翻江倒海的難過。就像是有人在心口狠狠給了他一悶錘,愧疚,后悔,痛苦淹沒了他。 不止是為失去夏恩的醫生難過,而是為更早的時候,自己還記不起,現在才恍惚能體會到的那久遠的傷痛。 羅杰斯閉眼,躬腰將臉埋在醫生的脖頸里。他突然意識到從自己醒來對醫生做的一切都太可惡了。 不僅希望他原諒自己,甚至逼迫他對自己做出回應。 給出莽撞粗糙的誓言,根本沒有考慮到他要用多大的勇氣和多無畏的姿態才能重新應對自己。 “羅杰斯,”厄斯仰臉越過他的肩頭看遠處,“你是我最想要卻也是最不想要的。你明白嗎?” 羅杰斯心里一亂,手收得更緊了。 “我不會再養狗了?!倍蛩拐A苏Q劬?,眼神漸漸沉寂下去。 怎么辦? 他發現就算是醫生說到這種地步,自己還是……不想放手。 是不是太可惡了? “醫生,”羅杰斯微微松開胳膊,低聲卻堅定,“我太喜歡你了。喜歡到無論如何,我都不想放棄,不想離開你。 喜歡到知道是我……我會給你留下深可見骨的傷都感覺幸運和竊喜。對你,我近乎自私,狹隘也偏執?!?/br> “我不愿意放棄這樣的機會,”羅杰斯聲音越來越低,“我太想要在你心里印上痕跡了。對不起,我不能放過你?!?/br> 厄斯被悶在溫暖近乎燙的懷抱里,聽著有些像詛咒的話,有種戰栗感從心底翻出來。他僵手僵腳的立著。 半晌,他緩緩抬手,抱住了身前人的腰,“史蒂夫·羅杰斯,你倒是只對我這么狠?!?/br> 羅杰斯抖了一下,抱著,不撒手。頗有幾分慫意和狠意同時夾在里面。 淺淡近無的呼吸慢慢變得綿長,深深吸入著什么,又吐出了什么。心跳,溫度,氣味,存在感極強的人山崩海嘯一樣的裹回來,終歸是自己的劫。 他身邊來來去去的人給他留下這樣那樣的疤,一層又一層,盔甲一樣,讓他逐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