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院子里栽種的花圃已經一片蔥郁,墻根下的一棵老石榴樹也發出了嫩芽,嫩芽又變成了嫩葉,生機勃勃。 三皇子秦玨的書房里,秦玨正用心地描摹著一張大字,他年前還稚嫩中透出呆萌氣的臉龐,已經消瘦了不少,顯出了秦家人特有的清俊輪廓,不過總體來說,三皇子更肖似母親,一雙水杏眼,秀氣有余,氣勢不足,所有多余的情緒,都被收斂得很干凈,唯有緊抿的嘴角,泄漏出一絲情緒。 待桌上的一張大字寫好,將毛筆放在了筆架上,他才直起腰,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匆匆跑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內侍,一臉慌張地低呼,“殿下,不好了不好了?!?/br> 秦玨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這小內侍是他貼身伺候的太監,卻一路咋咋呼呼地跑進他的書房,若是讓別人看到,他們不會說這個小太監如何,卻會說他這個珠子不會調教奴才。 然而還沒等他訓斥的話出口,他就被小林子說出來的話嚇住了。 “殿下,不好了,璟淑儀娘娘生下四皇子,母子平安,皇上高興極了!” 小內侍一口氣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告訴秦玨,臉色都嚇白了。 璟淑儀生了四皇子,那他們三皇子怎么辦?以后還會有父皇疼愛自家主子殿下嗎? “……你聽說誰說的?”半晌,秦玨才擠出來這句話,也許,是小林子聽錯了,璟淑儀怎么會那么好運呢,想要圣寵就有圣寵,想要兒子就有兒子,世上哪有這么好運的人? 小林子的回話,卻戳破了他心中最后一絲僥幸的期盼?!芭攀锹爣来笕苏f的,嚴大人還讓奴才轉告殿下,請殿下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萬萬不嗯呢該沖動。這段時間,宮里宮外看著殿下行事的人多著呢,多少人等著揪殿下的錯處去賣好,殿下一定要穩住,萬萬不能讓人抓住把柄。嚴大人還說了,四皇子畢竟年幼,那個,來日方長!” 三皇子秦玨抿緊了嘴唇,眼底最后一絲僥幸的火花熄滅了,外公都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他一個什么權力都沒有的光頭皇子,還能做什么? 想想,他都多久沒見過父皇了?此時此刻,父皇對著剛出生的四弟,想必很高興吧? 三皇子一點兒動作都沒有,后宮中不免有人失望,不能看到有人給那賤人添堵,她反倒覺得自個心堵了。 “這世上的好事,怎么就叫她占盡了?”皇貴妃咬牙切齒地想。 自家的小五,好容易得到皇上的青眼,才幾天,就被那個賤人拽去了北宸園,一去就是幾個月,等皇上再次看到小五,只怕都要忘了小五長什么樣子? “我苦命的女兒,生在皇家,憑地辛苦?!?/br> 這句話,同時在皇貴妃,賢妃,安貴嬪腦海中響起,個人心情不一,卻有一樣酸澀是相同的。 有對容昭產子苦悶得無以復加之人,就有為容昭產子歡欣鼓舞之人。 長春宮,張妙喜氣洋洋地來到西偏殿,趙云袖正用心地縫著一套小衣服,她繡工不算好,畢竟是沒有親娘的孩子,哪有人真心惦記她,但簡單的縫制卻不在話下,再用心去做,做出來的小衣服針腳嚴密,又精選了上好的適合嬰兒穿戴的料子,卻也十分看得過眼。 “趙jiejie這是給四皇子殿下?”張妙笑道,如今宮里的孩子,這么大的只有四皇子。 趙云袖給她讓了座,自己咬斷了最后一針針線,將那線頭藏進了褶皺里,才道,“是呀,我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娘娘也不缺東西,我給四殿下做點小衣服,不過是我的一片心意?!?/br> 張妙笑道,“我倒和jiejie想到了一處,想著容jiejie平日也不缺什么金玉古玩,倒不如我親手做點東西來得誠意,我給小殿下做了雙虎頭鞋,也不知道娘娘喜不喜歡?!?/br> 她將手中錦帕小包打開,里面躺了一雙精巧可愛的虎頭鞋,那鞋頭的小老虎栩栩如生,額頭的王字十分顯眼。 趙云袖點了點頭,道,“這虎頭鞋做的巧,meimei著實用心了,娘娘定然能明白meimei的心意。只是小皇子已經過了洗三,接下來就是滿月,也不知道滿月禮在哪里辦?” 張妙哼笑道,“她們自然巴不得在宮里辦,都多久沒見皇上了,一個個都綠眼狼似的,要我說,有容jiejie在,皇上眼里心里怎么可能還看得上她們這些庸脂俗粉……嗯,趙jiejie,我不是說你,我覺得你跟她們不一樣,我,那個……” 張妙一時口快嘲諷那些sao動的女人們,卻忘了趙云袖也后宮女人的一員,頓時無比尷尬,訕訕地一笑,卻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趙云袖并不在意,張妙尋常也不是個不知分寸的人,今天偶爾說溜了嘴,也正常,何況她本來就不算皇上的女人,她進宮,卻是她用功勞和忠心換來的安身立命的籌碼,她比誰都明白自己的位置,就算是為了她身后的哥哥,也是絕對不會得隴望蜀生出不該有心思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趙云袖淡然一笑,“她們不過是一群沒有自知之明的可悲女人,還妄想著圣恩,皇上表現得還不夠明顯?皇上是不會忘了娘娘的諸般功勞的。等著吧,這次滿月禮,娘娘定會收到一份大禮!” 張妙睜大了眼睛,“大禮?對于宮里女人來說,這大禮,難道是……” 趙云袖搖了搖頭,“皇上尚未明下圣旨,咱們怎好妄自揣測?只不過是我的一點想法罷了,等到滿月那天自然就明了了?!?/br> “也是,不過我倒希望能在北宸園舉辦,那園子那么美,可比這四角空空的皇宮好多了,我們可以大飽眼福啦!” “貧嘴丫頭?!?/br> 兩人說笑一陣,張妙和趙云袖交換了一些訊息,又約定了滿月禮時,不管是出宮還是留在宮里,張妙都跟在趙云袖身邊。 待張妙回去后,趙云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這時,一個不起眼的老嬤嬤走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 “稟主子,您和欣寶林聊天時,東配殿的窗戶是開的,待欣寶林離開,窗戶才關上?!?/br> 又不是夏日貪涼,如今天氣雖然回暖,對于常年不運動的宮妃而言,卻依然要穿夾襖才敢走動,這些宮妃身體素質一向不好,窗戶更是能不開便不開,豈會那么巧在那個時間段打開? 趙云袖早就盯住了對方,聞言并不吃驚——只要自己把娘娘的叮囑做到便好,至于娘娘到底有何打算,娘娘不說,她也不問,至少,想成為娘娘心腹中的心腹,她暫時還不夠資格。 “嬤嬤辛苦,滿月禮前,還要勞動嬤嬤萬萬不可松懈,過了四皇子滿月,我自有重賞?!?/br> 趙云袖點了點頭,順手將桌上一枚潔白的觀音墜遞給這嬤嬤。 “不是什么好玩意,嬤嬤自拿去給家里的小輩戴吧?!?/br> 那嬤嬤眼睛一亮,滿臉笑意地接過東西,“多謝娘娘賞賜!” 趙云袖是什么人?她雖然不夠得寵,卻牢牢地抱住了圣眷優渥的璟淑儀的大腿,以區區溫嬪位分,得到了宮務的協理權,對于這些下人們而言,這就是一位能讓他們用心卻討好的主子。 在宮里,圣寵固然重要,然而在下人們眼中,擁有實權同樣不可輕忽,這位溫嬪能哄得璟淑儀下放給她宮權,本身就是不簡單的人物,他們自然想要用心巴結。 而這樣的主子,她賞賜的東西,自也稱得上榮耀。 容昭很快便通過特殊渠道接到了趙云袖的傳言,微微一笑,揉碎了手中的紙,果然,只要一聽說她風光,或者她的孩子風光,那人就坐不住了,也好,她之前忙著生孩子,坐月子,調養身體,和元泰玩耍培養感情,騰不出手來處理此事,倒叫那人逃過了一劫,不過,這人雖然給她造不成什么殺傷力大的后果,但放在那里也膈應人,她如今無事一身輕,可以用心去拔掉這根礙眼的碎魚刺了。 因為滿月禮后,四皇子的名字要上族譜做玉牒錄入宗人府,再在北宸園便有些不方便,而秦瑄另外給容昭準備了大禮,同樣在皇宮中宣布更莊重。 綜合種種,四皇子元泰的滿月禮,便定在了皇宮中的乾清宮舉辦。 皇宮中的種種,自然沒有逃過暗衛的眼睛,暗衛便事無巨細地整理了,放在了秦瑄案頭。 可惜這段時間,秦瑄沉浸在了符道的無限玄妙中,長生和修仙的誘惑,連容昭這樣閱歷豐富沒有信仰的人都差點被迷惑,秦瑄這種心中對神佛仙道頗有向往畏懼之心的正宗古人,更是深信不疑,一頭栽進去,沉浸其中,如果不是容昭按時踢他出空間,他幾乎連政事都耽誤了,更別提去看這些情報了,倒錯過了一些重要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