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趙云袖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進宮時日短,人手方面沒什么優勢,但身邊貼身的宮女嬤嬤除了自己帶著一名打小伺候大的丫鬟,其他都是容昭利用職權專門撥給她的,只要她腦子發昏出手去對付容昭,這些精明能干的嬤嬤宮女就是她最好的助力,而且,她和張妙交好,張妙雖然不受寵,卻能在宮中過得滋潤,一方面有容昭的照顧,一方面卻是張家本身對她真心寵愛,并不是把她當做為家族攀附皇家的棋子,因此將她在宮中的各方面都打點到了,只求她過得舒服,所以張妙手中的人脈其實也不少。 趙云袖求到張妙跟前時,張妙很是吃驚。 “趙jiejie,你說,有人在暗中窺探你?” 趙云袖無奈地點點頭,“我感覺一向靈敏,不會錯的,雖說未必是真實的視線,但帶給我的那種不好的感覺很清晰,我總覺得,是有人在算計我。不對,不止是算計我,連meimei怕也在算計之內,我在meimei這里,依然能感覺到那股令人不安的寒意?!?/br> 張妙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對趙云袖印象也極好,知道她不是信口開河的人,當下認真起來,放下手中的糕點碟子。 “那趙jiejie打算怎么辦?” 趙云袖手上正打著絡子,并未停頓,口中慢慢地道,“我想和meimei借幾個人,好好查一查?!?/br> 張妙遲疑了一下道,“借人給jiejie自然沒問題,只是meimei覺得,這事兒不如和容jiejie說說?!?/br> 趙云袖有些詫異,“這樣的小事怎么敢勞動娘娘,娘娘現在身懷六甲,正需要好好保養身體,讓她為我們費心費神,只怕不妥?!?/br> 張妙臉色有些兒難看,揪著衣角,揉得發皺了,才低聲道,“趙jiejie莫怪我不懂事,我知道容jiejie現在身子貴重,萬萬不能有一點閃失,此事按說最好不要告訴容jiejie,只是,meimei正是怕有什么閃失,才覺得要告訴容jiejie一聲。jiejie不知道,meimei年頭出過事兒,表面看一絲兒都牽扯不到容jiejie,但實際上,那壞人恰恰就是借著我當跳板,要害容jiejie,虧得容jiejie發現得及時,才沒釀成大禍?!?/br> 趙云袖倒從未聽說過此事,烏粟子畢竟太過駭人聽聞,為了不引起恐慌,宮里除了幾個當事人,無一人知曉,趙云袖自是無從得知,聽了只以為張妙是遭了人的算計,也心有余悸,“竟有此事?這害人的可抓住了?如此曲折間接地害人,此人心思叵測,若是還在宮里,卻是我們的不幸了?!?/br> 張妙搖了搖頭,她自然不知道寧嬪已經被掉包了,還以為住在偏殿那位就是自己的仇人,礙于答應過容昭,她暫時也不好報復回去,但心中的恨意卻是一點兒不少,她縱然再單純,也是知道烏粟子之毒一旦是自她開始在宮中蔓延,那是足以讓她整個家族九族被誅的大罪,這人不但是要害死她,更是要置她的家族于死地,她不恨透了才怪!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那人并未除去,我雖然認清了她的真面目,卻無法反擊,只好躲著她遠點罷了,免得被她賣了還要替她數錢?!睆埫羁嘈?,跟著又冷哼一聲,“雖說我不及她的手段,但冷眼旁觀,她也不是平安無事的,似乎已經被無限期地禁足了——也只是暫時茍且偷生罷了,我就不信,她敢傷害……容jiejie,容jiejie還能咽下那口氣!”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趙云袖再聽不出來她說的是誰,她就不是趙云雄了,只是趙云袖一想到那個害張妙的居然是那人,心中也不禁想到了人不可貌相這個詞,那位一看就是雍容大方,隨和可親的人物,平常深居簡出,寡言罕語,并不惹是生非得令人生厭,見了人,比如她這個和她分住一宮東西配殿,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溫嬪,也總是掛著一副善意敦厚的笑容,實在看不出,背后竟是個心思玲瓏到曲折害人之輩! 不過,想想她每次看到寧嬪都覺得有些違和感,心里很不舒服,下意識就對對方敬而遠之,她也就釋然了,至少她沒喲看走眼,潛意識里還是防備這個人的。 趙云袖回憶著自己腦海中寧嬪的模樣,張妙卻又道,“我想著,我不過是一個無寵的寶林,jiejie雖然貴為溫嬪,但根基不穩,似乎也不會成為誰的眼中釘,我們唯一讓人矚目的不過是和容jiejie走得近,也算是背靠著容jiejie。這暗中打著害人心思的壞蛋,會不會又是如我當初遭遇的那般,借著我們去害容jiejie?” 張妙的這番話一下子讓趙云袖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思路,她之前也在猜測是誰隱在暗處,她只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卻忘了,這不是她家的后宅,她是繼母和繼妹的眼中釘,自然事事最終的矛頭都是指向自己,而在這宮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小蝦米,就算做了四嬪之位,然而四嬪尚未滿,她也不存在擋了別人的路,就算害了她,也絲毫得不到好處,這背后的人何必費心? 原來,這倒很有可能是一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把戲! “meimei的話提醒了我,是我相差了,確實該和娘娘說一聲。只是這一切都是我們的揣測,并沒與證據,空口白牙跟淑儀娘娘說有人可能要害她,我也說不出口,既然如此,我更是要加快速度查一查了,有了證據,一切才好說?!?/br> 趙云袖是個注重細節的人,心中有了懷疑的人,當下就死死地盯緊了她,一連數日,也沒有發現一絲馬腳,人家該吃吃,該睡睡,每日在長春宮的花園里溜達幾圈,生活規律得不得了,趙云袖忍不住懷疑,難道自己猜錯了?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寧嬪果然有了動靜呢,她居然買通了一個養心殿伺候的小太監,在皇上的御駕將要離開皇宮的前一夜,被皇上招去了養心殿! 這個事實,對趙云袖來說,極具沖擊性,簡直將她打懵了! 雖然她面上從未表現出來過,但心底,對皇上和璟淑儀之間的情意還是暗暗羨慕的,天下間的女人,哪個不渴望擁有一個一心一意的愛人? 璟淑儀和皇上之間,就讓趙云袖想到了那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詞,一個位高權重,坐擁天下美人的皇帝,卻專情于一個女子,愛她重她,做到了幾乎所有世間男子都做不到的地步,他的心意,何其可貴? 皇上和璟淑儀娘娘間的情意,之于她,就像是話本上那可歌可泣的愛情,美好得令人無限向往。 可向往并不意味著破壞,有她二妹那樣喜歡什么就要搶過來的,也有她這樣,愿意放棄自己的私心,去守護這世間難得的美好。 也是堅信皇上和璟淑儀之間有真情,她才能徹底放下進宮爭寵的心思,一心一意地投靠璟淑儀,縱然有一些小貴人在背后嘲笑她背靠大樹卻不知道上進,她也從不曾動搖自己的信念! 可如今,皇上卻在璟淑儀娘娘懷孕的時候,召見了寧嬪? 一瞬間,趙云袖心中的憤怒遠大于失望,她憤怒于皇上的背信棄義,憤怒于寧嬪破壞了這世上難得的一份真情,憤怒于自己居然還對這世道抱著一份天真的期待,可笑的期待。 憤怒之后,她心中第一個泛起的念頭,卻是一旦璟淑儀娘娘知曉了,該怎么辦? 寧嬪去了養心殿,足足有兩個時辰,然后步履蹣跚地回來了,她似乎知道趙云袖就站在西偏殿的窗戶后冷冷地看著她,她絲毫不以為意,反而看向趙云袖戰栗的地方,那張雍容華貴得無可挑剔的面龐上,露出了一抹充滿羞澀風情的笑容,水潤的杏眸,眼尾微微拖長,在那昏暗的光線中,竟透出了一份妖嬈綻放的誘人姿態。 落在趙云袖眼中,簡直與挑釁無疑! 兩個時辰,足夠將什么都做了,而寧嬪那一身承寵后的嬌羞滿足姿態,更是不言而喻。 然而趙云袖畢竟不是沖動無腦的人,在一瞬間心情劇烈的起伏后,她以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重新恢復了冷靜。 趙云袖冷冷一笑,挑釁她?她現在完全相信,這個寧嬪當初害過張妙了,表里不一至此,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對手! 趙云袖還沒想好如何應對寧嬪,她更擔心的是璟淑儀娘娘對皇上召見寧嬪有什么反應,要知道養心殿和永壽宮幾乎只有一墻之隔,寧嬪要去養心殿,還得經過永壽宮,她就不信,璟淑儀對皇上的行蹤沒有一點把握,一點兒都不知道今晚寧嬪的動靜。 她靜靜地等待著永壽宮那邊傳出消息,然而一夜過去了,永壽宮那邊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她安排的打聽消息的奴才回來了,悄悄告訴她,“回主子的話,昨兒東偏殿那位去了養心殿,待了兩刻鐘,皇上便離開養心殿去了永壽宮,永壽宮那邊在皇上未去前仿佛sao動了一陣子,但等皇上去后,就沒有動靜了,老奴慚愧,再多就打聽不出來了?!?/br> 趙云袖聽了她的回報,卻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碗里的粥,腦中還在不停地思考,回憶昨晚遇到的事情——不對,寧嬪只在養心殿待了兩刻鐘,而不是兩個時辰,區區兩刻鐘能做什么? 很顯然,寧嬪昨晚回來時的作態是偽裝的!她為什么要偽裝出一副被臨幸過的架勢,還讓她看到,并刻意向她挑釁? 趙云袖越是抽絲剝繭地往下想,臉色越是難看,她可以確定,這寧嬪,八成是想利用她達成什么目的! 趙云袖還沒有想出個結果,便接到了容昭的邀請,她有些詫異,不過還是不甘怠慢,緊著檢查了一番自己的衣飾便去了永壽宮。 今天巳時就要出發去北宸園,臨出發前,容昭自然要把自己和秦瑄商量好的事情和趙云袖說說。 趙云袖趕來時,望著容昭,一臉不安溢于言表。 容昭誤會了她的表情,當下笑道,“坐吧,并不是什么大事,倒嚇到了你?!?/br> 趙云袖仔細觀察了一番容昭的神情,見她唇紅齒白,粉頰飛紅,雙眸瀲滟宛若陽光下的波光,逼人的容光越發隆盛,確定她氣色很好,絲毫沒有受到昨夜發生的事情影響。 趙云袖猜測,要么昨晚的事情就是個誤會,要么,璟淑儀恐怕還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 “不知娘娘召見,有何吩咐?”趙云袖恭敬地道,她自然不會以為容昭無事找她敘舊,她認識的璟淑儀,壓根就不是個喜歡和人交際往來的人。 “是這樣的,今日我和皇上便要回北宸園了,只是宮中事務繁雜,大面兒上的事自有皇貴妃和賢妃cao心,那些底下的瑣碎小事卻最是惱人,尤其我現在這個身子,也是最不鞥呢費神的。但若是一總撩開手,也說不過去,就想著,找個人替我多留意留意這里面的動靜,就算我不在宮里,也是后宮的一份子,太隔離在外了也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