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秦瑄的第一道口諭,就是下令皇貴妃掌東六宮宮權,賢妃掌西六宮宮權。 也就是說,神隱了許久的皇貴妃,復出的第一件事,就是分了賢妃一半的宮權! 并且還是經過皇上特意賜下口諭的,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榮耀了! 后宮為之側目,都在猜皇貴妃是否又翻身了。 賢妃在聽了皇上的口諭時,終于沒有忍住,手中“刺啦”一聲,居然撕毀了一條手絹。 以前和璟淑儀合掌宮權,名義上她也是執掌一半宮權,然而璟淑儀為人最是懶散,一向懶得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后宮小事,說是合掌,但幾乎全部的宮權都在她手中,只要不越過璟淑儀的底線,她壓根就不管。 可皇貴妃就不一樣了,和皇貴妃做過多年好姐妹,也在皇貴妃手下生活了多年,賢妃可以說是如今宮中最了解皇貴妃的女人了,這個女人,心中第一是她的表哥,第二是后位,第三是宮權,她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女兒,連前三都排不上! 而如今,皇貴妃顯然已經失寵,后位也遙遙無期,她唯一能抓在手中的,可不就剩下宮權了,她怎么可能會如璟淑儀那般放權? 那自己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權力,豈不是要被生生分割出去? ——嘗過這種執掌權柄的滋味,再讓她放棄,不啻于剜心之苦。 “你好好的在景仁宮養病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冒出來?我執掌宮權的時候,又何曾虧待過你?繼續相安無事不好么?你干嘛非要和我搶宮權?我好不容易得了這些在后宮安身立命的東西,憑什么要分給你?璟淑儀那般獨寵后宮,還知道不把事情做絕,不和本宮搶宮權,你算什么?憑什么讓本宮退讓?憑什么?” 賢妃盯著窗外的樹冠,喃喃自語。 這一刻,窗外再明媚的陽光也照不暖她的心。 她的表情令她身邊一聲不吭的大宮女都打了個寒噤。 殊不知皇貴妃雖然得了一半宮權,可心中也未必多歡喜,她倒是寧愿用這一半宮權換皇上曾經交托給她的那份信任,可惜時過境遷,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因而她得了這部分宮權,其實與賢妃的心情也是類似,都是把宮權當做了左后一根救命稻草。 誰也沒有過多地揣摩皇貴妃和賢妃此時此刻的心情,心中疑惑幾天也就放下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對準了原本和賢妃共同執掌宮權的璟淑儀! 幸災樂禍的,猜忌的,擔憂的,事不關己的,各種情緒不一而足。 然而,出乎意料的,璟淑儀竟然絲毫沒有動靜,甚至連一點兒漣漪都沒顯露。 要說她失寵了,也不可能,宮里的內務府,尚衣局,御膳房等事關衣食住行的部門,那些最是人精扎堆的地方,可沒一處對璟淑儀有所松懈,呈給璟淑儀的依然是最好的份例,態度恭敬諂媚得令人看了都心頭發酸。 最重要的是,皇上如今忙成那樣,依然隔三差五地去永壽宮,她們早就打消了璟淑儀已經失寵的奢望! 可要是受寵,皇上為什么剝奪了璟淑儀管理宮務的權力?對于這些女人來說,在皇宮中,宮權可是僅次于圣寵的立身籌碼了,皇上若是真心寵愛璟淑儀,不是應該把宮權全部交給璟淑儀嗎?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隔天,容昭獨自搬去北宸園的消息就傳遍了后宮! 眾人簡直驚呆了,皇上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暗暗盼望容昭倒霉的,第一時間便想到容昭是不是失寵了被貶謫了;也有腦子比較清楚想問題比較深刻的,卻猜測皇上是不是怕有人害了璟淑儀所以特意將璟淑儀送走保護起來;亦有對容昭心存善意的,只擔心容昭去了北宸園反而容易被人鉆空子,北宸園畢竟是避暑山莊,守備到底沒有后宮森嚴。 永壽宮依然什么動靜都沒有,非常溫順地、低調地收拾好了行裝,三天后,永壽宮只留下了少部分粗使太監宮女,大部分都隨著容昭離了宮,在眾人復雜難辨的目光中,啟程去了北宸園! 離開的前一天,容昭接待了好幾批來給她送行的妃嬪,如張妙,趙云袖這些和她親近的人,自然是早早就來了,而最后,賢妃和皇貴妃居然也屈尊來了永壽宮。 容昭不卑不亢地接待了兩人,這兩人如今和她選秀那初次見到時的模樣已經大不相同,那時候她們高高在上,雍容尊貴,如今卻仿佛是失了雨水滋潤的花朵,隱隱都透出一種干巴無力的頹然。 尤其是賢妃,前些天還好,此次再見,身上已經冒出了一些讓容昭格外不舒服的情緒,暗中瞥向皇貴妃的眼神,也微微有些不對,不過看到皇貴妃沒有注意賢妃,反而對自己露出幽怨敵意的神情,容昭也就懶得提醒她了。 得了,讓她們狗咬狗去吧,姑奶奶我要脫離戰場了! 容昭沒有天真地以為自己去了北宸園,就和后宮徹底脫離開了,兩邊的奴才都出自內務府,之間千絲萬縷,難以分割,之前德妃還不是通過北宸園的奴才借了寧嬪的手給她下毒? 可見北宸園那邊也未必就安全到哪里去。 不過,再怎么樣,也比和一群內分泌失調的女人們明爭暗斗來得強! 皇上既然已經把北宸園整個兒交給自己管束,又派了李連海和安嬤嬤兩大心腹給自己掠陣,特意給自己配了二十名頗有幾分身手的大力宮女,另有一隊隨時聽候調遣的暗五麾下小隊,自己要是還不能把北宸園拿下,趁早歇了和秦瑄一雙一對的心思! 連這點手腕都沒有,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她有那個命讓秦瑄另眼相待,也沒那個福氣和秦瑄白頭到老! 當然,哪怕沒有秦瑄交予她的豐富人手人脈,她也不怕北宸園有什么幺蛾子。 容昭隊伍離京的當天,萬事俱備,秦瑄也踏上了親征的路! ……。 “皇上,您這次真的魯莽了?!?/br> 龍輦中,秦昊實在是不知道說秦瑄什么好,若秦瑄是那種沖動有干勁的年輕氣盛的帝王,做出御駕親征的決定也不難理解,文治武功,是所有帝王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可秦瑄明顯不是,這位出身就是太子的大乾第一尊貴人打小就沒有沖動這根筋,哪怕做出的很多看似很熱血沖動的事兒,也是刻意計算籌謀好的,能收獲絕對的好處,他才會“沖動”一把,然后坑死他那群同樣本事不凡的兄弟們! 要秦昊說,如果秦瑄真的是個不知輕重的人,早在他做太子的時候,就被他那群兄弟給拉下馬了,先帝雖然與私德上不怎么樣,但卻很會養兒子,養的兒子個個都不賴,這也導致,他們搶起皇位來,也格外兇猛! 秦瑄一個生來就被立為太子,簡直是一道顯眼得不能再顯眼的靶子,在他登基前的十五年中,哪怕犯一次小錯,被他那群兄弟給抓住,他也不可能坐上皇位,但他不但坐穩了太子之位,也坐穩了背后站著太上皇的傀儡皇帝之位,再到實權在握的有為皇帝,每一步,看似艱險卻分外穩當,他身為師父,都看在眼里。 可是,為什么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了,這位穩重了前半輩子的徒弟,突然就熱血沖動起來了呢? 和南疆的戰爭雖然不可避免,可御駕親征,真的有必要嗎? 秦瑄笑了笑,既然出來了,他倒不介意和師父說說心里話。 “師父,你真的以為,那緹掉入了波浪滔天的汾河中,卻能毫發無傷地回到南疆嗎?”秦瑄唇瓣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高深莫測。 秦昊微微一愣,他不是沒有頭腦的人,秦瑄一提起,他自然會往這方面想,越想越覺得秦瑄的懷疑有道理。 秦瑄垂著眼睫,淡淡地道,“聽說那緹掉入了汾河后,朕就知道他不會死,禍害哪是那么容易死的?不過,就算不死,脫層皮還是可能的,他處境那么狼狽,怎么可能絲毫不驚動人地回到南疆?所以,回到南疆的不可能是那緹,可正因為不是那緹,朕才決定親征,有什么比那緹不在時抄了他的老巢更讓人愉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