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還想親宋如我,被盛從肅無情地推開,小姑娘撅著嘴聽她爸爸囑咐道:“冷冰冰,不要貼在你mama身上?!?/br> “哼!”盛泱不滿意,在客廳里轉了一會兒,脫下自己的外套、手套、帽子、圍巾,露出紅撲撲的小臉蛋,然后她哈著氣等自己暖過來了,才問道:“現在可以了么?” 宋如我被這孩子逗笑,一雙大眼跟盛泱一樣彎起來就像是個月牙兒,她拍拍小朋友的頭主動親了小朋友一口。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飯,一道菜一道菜端上來,小姑娘因為爸爸mama都在吃得很開心,吃完飯也乖乖地跟老阿姨去洗澡。 一切都似乎歲月安穩,美好嫻靜。就連跟了很多年的老管家都在暗地里感嘆:“這么多年了,難得啊?!?/br> 相比那時候的雞飛狗跳,現在的日子多難得,就像是偷來的。 宋如我雙腿骨折,傷筋動骨一百天,沾不得水。到了洗漱的時間,盛從肅將她抱進浴室里,他將一切洗漱用品準備好之后就打算關門出去,卻沒想到宋如我對他說:“你今天能不能幫幫我?” 往常都是宋如我自己弄,她雖然腿不行,但依然能解決洗漱問題。這會兒她提出來讓盛從肅幫忙,幾乎話音落下來的那一刻,盛從肅心里面便發抖。 她今天格外纖弱,對他撒嬌對他笑,難得地不得了。盛從肅怎么不知道原因。 她怕自己死在手術臺上,然后再沒有機會。她以為自己很愛很愛這個家,包括很愛他。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背后傳過來,宋如我在脫衣服,她速度挺快的,家居服一下子就脫了下來,她幾乎沒有猶豫,盛從肅轉過了頭就看見她在脫內衣。 肌膚如瓷,她垂著頭,烏黑的頭發輕輕地掃過肩膀,她感覺有些癢,一手撩開,很快就脫得一點都不剩。宋如我的目光十分坦然和平靜,她甚至還笑了笑:“你傻站著干嘛?” 盛從肅想,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她還繼續恨他。那就意味著,她成功走下手術臺,并且記得如今的事情,繼續恨他。 盛從肅走了過去,宋如我拉了他一把,遞給他洗漱用品,說道:“好冷?!?/br> 他開了空調,看見宋如我皮膚上冒起小疙瘩,她抬著頭:“盛七,快一點?!?/br> 盛從肅脫掉了外衣,一把將她抱起來。她乖乖地靠在他身上,就像是待在最為可靠的歸宿里,那么安心。 那么近那么近,彼此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心跳聲幾乎同步,她軟綿綿地搭在他身上,半天在他耳邊微微說一句:“你在發抖?!?/br> 就像是抓到他一樣,宋如我帶著笑意。盛從肅低低“嗯”了一聲承認,開始給她穿衣服。絲綢睡衣,他叫她伸手,一向很乖的宋如我突然間抱住了他,然后親了上來。 她的嘴唇還是那么柔軟,還帶著甜。她輕輕地吻著他,就像是蜻蜓點水,在湖面上微微一觸,然后飛開。 宋如我不得章法地親了一會兒,終于喘著氣停了下來,她有些懊惱,皺著眉盯著盛從肅:“你不喜歡我親你么?” 她是否知道,這么多年,她從未親過他?盛從肅臉色很暗,只是站在那里,垂著頭看著宋如我,一言不發。 宋如我從他手里拿過了衣服,自己穿好,她忽然間有些生氣,對著盛從肅皺了皺眉:“那就算了吧?!?/br> 輪椅沒有拿進來,她又無法走,頓時有些氣餒難堪,臉色發紅,一言不發。 恨也罷,愛也罷,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盛從肅彎下腰,捧起宋如我的頭就是一個深吻。 那是夢寐以求,時隔六年之后的吻。他一開始還很輕,最后卻有點兇狠,甚至帶著絕望。 他一路將她帶出來,宋如我暈暈乎乎被他抱在懷里,被他吻得七葷八素。盛從肅將她放倒在床上,然后終于停了下來。 眉目如畫,就像是刻在了心里一樣,盛從肅看著宋如我,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盛七,我問你,你愛我嗎?” 似乎這種時刻就應該問這樣子的問題。宋如我笑著看他,其實她心里知道答案。 盛從肅就那樣子盯著她,就像是要把她刻下心里一樣。過來好一會兒,他終于回答道:“愛的,很愛很愛?!?/br> 可是他卻不敢問宋如我,那么你愛我嗎? 他知道答案,所以不自欺欺人,不作孽。 宋如我又笑得眼睛瞇起來,仰起頭主動親了親盛從肅的下巴。盛從肅渾身一震,她溫暖的身體抱住他,她在他耳邊忽然間緩緩說道:“盛七,以后,我說以后,你不要忘記我,好不好?” “好?!?/br> 她又親了親他,盛從肅摸了摸她的頭,他回吻她,他在她耳邊也說道:“我怎么可能忘記你?!?/br> 如果能忘記該有多好?為什么是他,偏偏什么都忘不了。 她忘了很多,居然愿意主動親他,而他什么都忘不了,卻再也不敢進行下一步。 盛從肅想起來,很多年前,漆黑的酒店夜里,宋如我啜泣的聲音,她問他:“為什么?為什么?” 什么都記住的人太痛苦,盛從肅最后親了親宋如我,然后將她抱在了懷里說道:“睡覺吧?!?/br>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人的路,幾乎萬水千山。 ☆、第31章 chapter31 清晨的光一點一點鉆進來,這是第一次宋如我比盛從肅先一步醒過來。她轉過頭就能看見盛從肅的臉,他平素里都是冷淡一張臉,甚至有些高高在上,可是這會兒看他就像一個孩子,往常一雙狹長利眼緊緊閉著,只留下一條弧度,丹鳳眼就是這點好處,弧度優美稍稍上翹,真是無害。 可是他在睡夢中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眉頭緊鎖,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宋如我悄悄抬手,有些幼稚地想要抹平他的憂愁。 真是安靜的清晨,于是盛從肅嘴里面微微冒出來的一些話全都到了宋如我的耳朵里。 她聽到他似乎極為痛苦地說:“小我,再見?!?/br> 他反反復復來來回回最后只有一句話:再見。 宋如我看他實在難受,便推了他一把,這一推盛從肅便醒了過來。他眼眶有些紅,是沒睡好的模樣,看到宋如我睜著眼盯著他,便輕輕笑了笑說了一聲:“早?!?/br> 宋如我想了想點點頭:“早啊,盛七,今天我們出門逛逛,好不好?” 一直以來,從醒過來開始,就一直待在家里,從來沒有出去過。這些天里見的人無非就是家里的阿姨管家和來來往往的家庭醫生。 宋如我精力不濟,整天昏睡,盛從肅有些擔心,只能問她:“真的要出去么?” “難得么?!彼稳缥倚α诵Γ骸俺鋈ソo泱泱挑些衣服?!?/br> 她難得行使母親的角色,盛從肅愣了片刻,終于答應她。 早飯的時候,盛泱聽說mama要出門給她買衣服,她高興地不知道如何反應,只知道笑得牙齒全露,傻兮兮地問:“mama,你要給我買什么衣服呀?” 其實小姑娘的衣服每一季都有專人送來圖冊由保姆幫忙挑選,品種繁多,質量過硬??墒鞘缶褪菦]有穿過mama親手給她挑的衣服,她一下子轉過去問盛從肅:“爸爸,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逛街???” 今天是星期三,盛從肅搖搖頭:“不行?!?/br> 小姑娘喪氣地就跟著管家出門坐車上學了。 今天難得回暖,早上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在盛泱離開之后,盛從肅將宋如我裹得嚴嚴實實也一起出門了。 正是上午九點鐘,細碎的陽光透過四季常青的松柏洋洋灑灑地落在別墅門前的小道上。宋如我坐在輪椅上,盛從肅推著她往前走。一路前行,兩人沒有說話,安靜的四周只剩下車輪駛過的聲音。 出來香江別墅,拍賣商調過來的車已經到了,司機也在盛家待了好多年,做事妥帖仔細,冬天在車子里備了暖手袋。 盛從肅將宋如我抱進后座,輪椅折疊好放在后車廂,然后就坐在她的身邊,他看到宋如我有些倦色,便側了側身子:“累了么?累了就靠一會兒?!?/br> 今日早晨吃早飯之前,手術的時間已經定了下來,這周六,事不宜遲。盛從肅沒有瞞宋如我,她提出來要出門給盛泱買衣服,或許是早就有預感,而她也不想錯過一些事情。 她似乎在做準備,準備無法走下手術臺。 宋如我聽話地靠在盛從肅的懷里,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車開得很平穩,又不是上班高峰期,車流量不是很多,司機就這么慢慢悠悠地往市區開。 今天去的地方是傅家旗下的百貨商場,在布桑城的中心,占據最為黃金的地段,整整二十層樓,全部都是國際一線二線品牌,也有傅家旗下設計師的一些牌子。 本來來這里消費的人就不多,周三人就更少。盛從肅推著宋如我進去,這會兒她已經醒了,仰著頭對盛從肅說:“童裝在幾樓?先給泱泱挑衣服,好不好?” 盛從肅當然她說什么都好,兩個人從地下車庫上去,一直到了三樓??墒蔷谷粵]想到出了電梯就遇到了熟人。 傅雨手里拿著一袋東西,看見這兩個人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她對著盛從肅點點頭,打招呼:“難得看到你過來?!?/br> 確實,即便這里是本城揮金如土的地方,但是盛從肅從來不會踏足一步,他的所有衣物都由專人打理,每個月飛一趟倫敦和米蘭定制,他所有的衣物都出自幾家店鋪,風格數十年如一日。 宋如我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但是聽到她與盛從肅熟稔的口氣來看,她于是便對人笑了笑。 這略微陌生的一笑,傅雨立刻反應了過來??磥韨餮允钦娴?,宋如我被救出來,卻是半死,什么都忘了不說,連命都幾乎難保。她心里轉了好幾個彎,李木白與自己決絕離婚,現在卻什么動作都沒有,看來一定是有些原因。 傅雨臉上又是一笑,她上前了幾步,將手里的袋子遞給了盛從肅:“盛七,這是給泱泱的禮物,希望她喜歡?!?/br> 盛從肅站著沒有動,宋如我卻笑著回答:“謝謝你?!?/br> 傅雨手里的袋子這才被接了過去,傅雨嘴角又勾了意思弧度,然后十分優雅地點點頭:“那我先走一步,再見?!?/br> 半個小時之后,宋如我在童裝店里挑衣服,看中了一件湖藍色的連帽外套,盛泱皮膚白穿這個一定好看。盛從肅推著她,問道:“累不累?” “你付錢去吧?!?/br> 盛從肅聽到這句話,忽然就笑了起來,嘴角微微一勾,狹長眉角微微上揚。他拿著衣服遵命去付賬,難得刷一次卡。 李木白和女主播千夏從四樓女裝部下來,千夏帶著一些撒嬌說道:“木白,能不能陪我逛一下童裝店,快要圣誕節了,給家里的侄子買一件衣服?!?/br> 李木白心底微微有些厭煩,難得遇見的人若不是有些交情,而千夏說自己沒帶錢包,他已經想拂袖走人了。 可是后來李木白想起來,他沒有后悔來一趟。因為很久之后,他最終徹底失去宋如我,以措手不及的姿態,而那一面見著幾乎能用來想念很久。 宋如我那時候正在仔仔細細看一件小裙子,她坐著輪椅,雙腿之上蓋著一條毛毯。 千夏看見李木白出神盯著一個地方,然后他就回過頭來說道:“你當時不是問我擇偶標準是什么么?” 李木白笑了笑:“那三個字是,宋如我?!?/br> 千夏聽得糊里糊涂,但是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她看到了一個病人,或者說是身體有些殘障的人。那個女人低頭好像在笑,然后一個男人出來,走到她身后,低著頭跟她說話,然后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妥帖的笑意。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真是幸福。 千夏心里有些堵,便說:“李總何必要做第三個人?” 李木白笑:“里面的那個男人才是第三人?!?/br> 可是他們看上去確實那么和諧和幸福,笑意溫柔,即便女方有些病態,但是一點不妨礙兩人的溫馨姿態。 李木白后來又看了幾眼,他想起來,他在醫院里看見宋如我的場景。 她剛從鄉下的小診所里被送上來,盛家安排的私人病房里,宋如我的臉白得如同一張紙。盛從肅對著他重復很多醫學名詞,他腦子發昏,只說了一句話:“盛七,你欺人太盛?!?/br> 盛從肅的臉色一僵,他聲音低?。骸拔乙欢苤魏盟??!?/br> 論資源、條件和可調度的人脈,偌大的布桑城誰能夠比得上盛家的七公子呢?李木白退出來,臨走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話:“盛從肅,你自作孽,我敢告訴你,無論如何,宋如我永遠不會原諒你?!?/br> 是,宋如我一旦清醒,她會怎么想,盛從肅再一次囚禁她,利用病情惡心地再一次將她制在手中,讓她像一個小丑活在彌天大謊之中。 “不好意思,”李木白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卡:“我要先走一步,錢不用還了?!?/br> 宋如我抬起頭,對著推著自己往前走的盛從肅說道:“剛才好像有人一直在看我們?!?/br> 盛從肅瞇了瞇眼,他臉上表情沒變,只是又問道:“買好了么?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一會兒?” “好?!彼稳缥蚁肓讼耄骸澳阋粠臀屹I一個冰激凌,我忽然很想吃?!?/br> 大冬天,宋如我這樣的身體,怎么吃冰激凌??墒鞘拿C從來不會說不,對著宋如我說:“那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馬上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