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發現關押云山的別墅就在央云花園,只不過是在小型別墅區里,云飛揚嘆口氣,怪不得這段時間歸海風行時不時就說有事,要出門一會兒,原來都是去看云山了;怪不得這段時間,他覺得歸海風行心神不寧的樣子,總是望著別墅這片區域,之前還以為他在擔心別墅區的銷售…… 央云花園里,已經有不少住戶,這個時段,都在樓下散步、消食,老人坐在長條椅上看著孫子孫女玩耍,橘黃的路燈映著影影綽綽的樹木,一派現世安好的景象。 在夜色的掩映下,云飛揚勇敢地拉住了歸海風行的手。 這還是他首次在外面對歸海風行表示親近。 歸海風行渾身一震,轉頭看他,更用力的回握他的手。 到達小別墅的時候,里面的聲音已經弱了不少??词匕l現歸海風行將云飛揚帶來,眼里都有點憐憫。云飛揚認得這些人都是歸海風行的保鏢。 他定了定神,走進了別墅中。 “嗚嗚嗚……”房間里傳來壓抑的哭聲,云山似乎在向看守求著什么,“我只要一口,就一口……我給你下跪,我叫你爺爺……” 云飛揚的心臟猝然收緊。 歸海風行拽住他,“飛揚,別看了,走,回去?!?/br> 云飛揚甩開他,堅定地走過去。 房間里,云山已經發完了躁狂,被捆著趴在床上,無精打采地哼哼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模樣凄慘。 有人在打掃他的房間,把他吐的東西都掃了出來,一股酸腐味。 “風少……云少?!笨吹皆骑w揚,所有人都有一瞬的同情。 云飛揚視而不見,直接走進房間,站在了云山的面前。 云山的聲音戛然而止。就算是在這樣的痛苦掙扎之中,他心底依舊留有一小片自留地,是給幫助他良多的哥哥留的。 兄弟倆一個拱趴著,一個站著,互相凝視著對方。 云山顫聲喊:“哥……” 云飛揚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淚水倏然就流了下來。重生以來,一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他還沒有產生過此刻這種萬念俱灰的感受。 真的是——萬念俱灰。 從他內心深處來說,創立自己的事業是必須的事,而呵護家人不受傷害,卻是最想做的事。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好,特別是云山的一系列改變,常令他心頭涌上淡淡的驕傲。 他覺得這一世,云山無論如何也不會走上老路,不會讓父母家人傷心,一定該有美滿的前程。 調教好頑劣的弟弟,是他重生以來最自豪的事。 然而在這一瞬間,一切都被打破了。 云山依然在那么久之后,在不可能的情況下,走上了這條黑暗的道路。 云飛揚淚眼滂沱。 云山也哭了。不同于剛才的哼唧,此刻他緊閉著嘴巴,眼淚大滴大滴從眼角滑落。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給哥哥帶去的哀傷。 歸海風行一個箭步上前,箍住云飛揚的身體,“飛揚,別哭,飛揚……” “我錯了,哥,我錯了,你不要哭……”云山嗚咽著,將臉埋在枕頭里,身體抽搐。 云飛揚掙脫了歸海風行的懷抱,彎腰將云山扶坐起來。他并沒有解開云山的束縛,而是坐在床邊,眼神復雜地流著淚望著他。 “哥?!痹粕胶爸?,撲到云飛揚肩上。 “小山,”云飛揚聲音有點沙啞和壓抑,“你要記住,無論怎樣,哥哥都不會放棄你。所以,你也不要放棄你自己?!?/br> 云山停頓了剎那,下一秒,驚天動地的嚎啕大哭起來。 他沒有再說什么悔改道歉的話,但是他的哭聲卻異常悲傷。也許是因為自己讓哥哥失望了,也許是因為哥哥說的不放棄他的話。 所有人都以為云飛揚會教訓云山一頓,恨鐵不成鋼的罵他。他們都沒有意料到,云飛揚只是告訴云山要堅強。 歸海風行慢慢將手放在兩兄弟的肩膀上,分別拍了拍,表達他的心情。然后他便退出房間,將空間留給兩兄弟。 ☆、第66章 情知起66 第六十六章 當夜,云飛揚陪著云山一起住在小別墅里,歸海風行勸不動他,只好叫人弄了另一張床放在屋子里,讓兩兄弟一起住。 云山哭累之后,又開始頭疼。這次他拼命地忍住,不想讓哥哥聽見難受。 云飛揚根本也睡不著,坐在他床邊,一下一下給弟弟按著太陽xue。 他心里清楚,這一世的云山跟上一世那個根子被毀的云山是不同的?,F在的云山心底懂得什么叫做恥辱和卑賤。他只是因為自制力太弱,被人鉆了空子,才會犯錯。如今他吃夠了苦頭,又有了哥哥的幫助,自然開始發狠戒毒。 云飛揚有心詢問云山他染上毒癮的過程,卻害怕刺激到他,決定等到云山恢復健康之后,再來追問情況。 不過歸海風行首先給他解了惑。一天,趁云山入睡之后,歸海風行將之前沈進交給自己的文件袋拿給云飛揚看,“他是在這里買貨的,我報警了,這個窩點的人已經全部被帶走?!?/br> 云飛揚眉頭緊鎖,“里面有沒有一個叫做臧明的?”他始終懷疑,這次還是臧明做的混蛋事。 歸海風行想了想,“似乎沒聽說這個名字。每次跟小山接頭、直接賣給他毒品的人叫李建偉,也是個吸毒的,這個棋牌室還有兩三個所謂的接頭人,但是嘴巴都很緊,不肯說出上級。這個有公安去審問他們,你就不要管了?!?/br> 云飛揚仍是心存疑慮。 這段時間,他一直和云山在一間屋子,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公司里的事情都交給歸海風行打理。云山時不時仍會發狂、頭疼嘔吐,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便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這時,云飛揚從來不會嫌棄,打掃完畢之后會緊緊抱著他,同他一起分擔。 “哥……我好難受,我要死了……我骨頭里面有蟲在爬……哥,救救我,救救我……”半夜,云山又呻吟了起來。 云飛揚立刻披衣下床,打開燈來到他的床前,扶起他,“小山,忍住,加油,你要堅強!” 云山滿頭滿腦都是汗,瘦得凹下去的雙頰里皆是陰影,他雙目渾濁,瞳孔散大,毫無焦距,手腳一個勁的抽搐掙扎,“哥……我想死……讓我死了算了……” “不要胡說,”云飛揚抱著他,兩手在他背上搓著,“小山,你已經好多了,真的好多了,很快就能擺脫毒癮,你再堅持幾天,好不好?等你好了,哥送你一臺你最想要的最新型筆記本,你不是想去法國盧浮宮看畫展,去西班牙研究高迪的建筑嗎?哥帶你去!只要你好起來……” “哥……嘿嘿……”云山對他所描述的事情憧憬了一瞬,露了個笑模樣,接著又是猛一個抖動,眼角泌出淚花,“嗚嗚……頭疼……” 他的確比前段時間好多了。前幾次發起瘋來,完全不知尊嚴為何物,對著看守就磕頭叫祖宗,只求人家放了他或者給他抽一口貨?,F在雖然還是偶爾會喊想要貨,卻絕對不會再那么不知羞恥了。 云飛揚心疼之中帶著欣慰,撫摩著弟弟的頭頂和太陽xue,“小山,疼就喊出來,哥哥在這里,不怕?!?/br> 云山抽空搖了搖頭,可憐兮兮像個小狗一樣嗚嗚著,抽搭著說:“哥,對不起……我真的……真的還想來一口……” “小山,忘記過去,忘記那個坑害你的魔鬼,把一切都忘掉,你可以的……”云飛揚心里發酸,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你在心底給自己一個命令,告訴自己,‘我能夠做到,我能夠拋棄’,漸漸的,你就會發現,其實就是那么簡單?!?/br> 云山嘴里發苦,干嘔了幾下,“嘔……不……” 云飛揚緊緊摟著弟弟瘦弱的身體,“小山加油,你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咬哥的肩膀,來,咬住,一會兒就好了?!彼麑⒆约旱募绨蜻f到云山嘴邊。 云山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竟然真的一口咬了上去。 云飛揚疼得一顫,咬緊牙關。 漸漸的,云山的力道變弱,顫抖也消失了。半個小時后,云山的鼻息變長,手腳耷拉下來,似是睡著了。 云飛揚反倒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渾身都快汗濕了。他輕輕地將云山放回枕頭上安置好,又守了片刻,感覺他是真的睡著了,這才起身走出房間。他走進浴室,脫掉身上的睡衣。 “嘶……”當肩膀上的衣服跟皮膚分離的時候,他禁不住狠狠一顫。被云山咬到的部位雖然沒有皮開rou綻,卻也留下了一圈齒痕,齒痕滲出一滴滴血珠,從玉白的肩膀上流下來,在鏡子里看起來還挺嚇人。 云飛揚匆匆用紙巾擦掉血跡,又從藥箱里翻出幾個創可貼貼上,這才筋疲力盡地回到房間里躺下。 第二天,歸海風行和醫生一起到別墅來探望兩兄弟。 這天早上起來,云山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一大早就主動起床,乖乖吃早餐,還問云飛揚要了畫紙和鉛筆,走出房間,在客廳里飛速地畫著什么。 醫生來的時候,給云山做了檢查,點頭贊揚道:“不錯,這周的效果比上周好多了,看起來精神頭不錯!過幾天再做個全身檢查。飯吃得怎樣?還吐嗎?” 云飛揚回答:“挺好的,雖然還有點想吐,但昨天一天都沒有吐,今早起得也早,還吃了早飯,一直在這兒畫畫呢?!?/br> “有想要做的事了?那就好!”醫生也很高興,“說明開始對正常生活向往了,我看要不了幾天就可以結束治療了??傇谖葑永锎糁鴽]意思,偶爾狀態好的時候也可以到門外走走?!?/br> “好的?!痹骑w揚一口答應。 云山靦腆地笑笑,“哥,我想剪個頭發,你叫人來幫我剪剪頭發吧?!?/br> “好啊,你想剪什么發型?”云飛揚樂了,伸手將弟弟過長的額發拂開,“咱家小山絕對是個帥哥,我老早就想說了,你干嘛總是遮著臉?” “我想全剃了,行不行?”云山認真地望著哥哥。 云飛揚頓時明白他這是想要重新來過的意思,一時情緒翻涌,鼻子一酸,竭力忍住激動,保持著方才的表情,“……好,哥一會兒給你請個理發師來?!?/br> 云山微微地彎起嘴角。 一時間,兩兄弟相視而笑。 歸海風行站在一旁瞧著戀人和弟弟的互動,心里癢癢的。他已經好幾天沒跟云飛揚親熱了,這個別墅比較小,房間不多,住了看守和兩兄弟就沒他的地盤,他只能每天有空過來看看。 醫生吩咐了飲食要領,交代要增加一點運動鍛煉,多呼吸新鮮空氣,在可能的情況下,帶他到郊外走走,看看大自然。叮囑完才走了。 云山今早仿佛被按了繪畫的按鈕,一刻不停地在畫紙上描繪著,一張接一張,手速很快。云飛揚不欲打擾他,便與歸海風行一齊送醫生出門。 剛到門口,歸海風行便把手搭在云飛揚肩上,想跟他親近親近,哪知云飛揚“啊”的一聲慘叫起來。 “怎么了?”歸海風行嚇一跳。 “嘶……別壓我肩膀,疼?!痹骑w揚有點不好意思。醫生還沒走呢。 “怎么回事?”歸海風行想去摸,又不敢。 云飛揚低聲說:“昨晚小山頭疼難受,我讓他咬著我的肩膀,后來流了點血?!?/br> “什么!你怎么不早說!”歸海風行拉住他,急忙喊:“大夫,你幫他看看!” “哎不用,我已經貼了創可貼……”云飛揚沒那么嬌氣。 “那怎么行!”歸海風行執意要請醫生看。 “別進去了,我不想讓小山看見?!痹骑w揚怕弟弟見著難堪。 “那,到我車上去?!睔w海風行拽著云飛揚,也請醫生到了車上。 一打開襯衣,露出胸膛,坐在駕駛座上回頭看的歸海風行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幾天沒見著戀人的肌膚了,想得慌。 云飛揚似是感覺到他的渴望,抬頭白了他一眼。 當創可貼被撕下來的時候,云飛揚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歸海風行的眼神則立即從火熱變成了冰冷,“他這是怎么咬的?!” 那圈皮rou已經有點青紫,周圍腫了一圈,看著有點滲人,連云飛揚自己也給嚇了一跳,“我去!昨天晚上沒這么恐怖的,就是齒痕而已。怎么會這樣?” 醫生說:“你這個傷口必須及時處理,創可貼只能是用在小傷口上,你還是大意了。還是去一趟醫院,消毒消炎處理,最好打一針破傷風?!?/br> “不用這么麻煩吧?”云飛揚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