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另一頭,習云撥開身邊的人群,擠到舞臺的正對方,視線在臺上的人中循視了一圈又一圈……凌薇呢?! 有那么一瞬間,習云只覺腦中轟的一聲,耳膜處嗡嗡直響,整個人仿佛浸在真空里,心跳、反應,全部一下一下的被放緩了,只余大腦一片空白。 她要做什么?她現在必須馬上要做什么!——強烈的潛意識努力的試圖拉回她的精氣神,像是用盡全力拉回溺水的人一樣,等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忍不住大口的吸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一直屏著呼吸。 習云不動聲色的退出人群包圍圈,按照事先和凌薇約定好的,要是她忽然消失的話,不要找她,直接回家。 她雙手死死捏成拳頭,指甲掐到手心里,堅持往外走,要快!等到現場的人反應過來來找她就來不及了,漸漸的,走變成了快走,快走變成了慢跑,慢跑變成了快跑,等她跑出場館時,外頭的天一片黑。 今天又是夜班的黃師傅為了博個好生意,特意在紅館外等著,聽說今晚這里舉行什么明星的頒獎典禮,來看明星的人一定有很多,生意一定好,只不過這個時候還是稍稍早了點,正百無聊賴著,不遠處走來一個女孩,黑夜里,她一個人走著,顯得特別的單薄。 黃師傅打起了精神,因為那個女孩是朝他的車走來的。她果然上了他的車,只是上了車后卻一言不發,只垂著頭,好像魂魄都飛去了天外。 黃師傅透過后視鏡看了看,覺得這個女孩不大對勁,但也沒打算管閑事,只問:“姑娘你要去哪?” 她聽到了問話才受驚似的抬起頭,滿臉是淚。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意識要自己的失態,她用手一抹臉,開口報了一個地址,黃師傅一路上憋了又憋,終是忍不住開口勸道:“做人哪,最重要的就是開心?!?/br> 女孩聽到了,扯嘴笑了笑,照黃師傅想的,這笑,還不如不笑呢,比哭還難看。 一路沉悶的到了目的地后,女孩總算又開口:“師傅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我上去拿點東西下來,您再送我去另一個地方?!?/br> 有連單做,當然好,黃師傅即刻應了,目送女孩上了公寓樓后,給車熄了火,悠悠的點起了一根煙,幽暗里,他眼前有一簇火光,忽明忽暗,目光一轉,定住了,不遠處的車上好像也有人,也在抽煙,因為他看到了那頭也有一閃一閃的火光。 黃師傅看不清那車里人長什么樣,只瞧著輪廓,是個男人。心想真是奇怪,大冬天的,半夜里坐在車里抽煙??蛇@世上怪人顯然不止一個,他轉眼見女孩下來了,雙手各拎著兩三袋大包小包的東西,這是深更半夜要搬家了? 幫她放好大包小包的東西后,黃師傅回到駕駛室的側門,剛要開門時無意間抬眼看了看對面,開門的手頓了頓,他總感覺對面的男人似乎在盯著他們的方向。 ☆、第一百零三章 黃師傅扶著車門猶疑的一刻間,對面那輛車突然啟動,開走了。 大概是他的錯覺吧,如果那個男人盯著的是他們,怎么會管自個兒先走了呢。黃師傅摸了摸后腦勺,開門上了車。 發動車子前,他還是習慣性的看了看后視鏡,女孩依舊在出神,腦袋埋在脖子里,整個人蜷縮在后座的角落,沉寂得毫無生機,看起來怪可憐的。 憐香惜玉的心起了,黃師傅難得放柔了聲線問道:“姑娘,你現在還要去哪?” “去港都郵政局?!?/br> “什么?”黃師傅以為自己聽岔了。 “港都郵政局,就是在港口的那個?!边@回習云扭過頭來了,她以為司機師傅不知道去哪一個郵局,特意強調了一下。 “這深更半夜的,郵局里也沒人上班,你去那做什么?” 黃師傅的詫異不是沒有原因的,港都郵局坐落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港口,她一個年輕女子這么晚單獨去那個地方,沒人會覺得正常。說實話,黃師傅心里有一瞬都擔心她是不是想不開了。反正他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她是去寄東西的。 “沒事,您只管去?!?/br> 她明顯不想多做解釋,言語間甚至有點不耐煩,黃師傅見此不免火氣上頭,他好心好意的,可別人卻不領情,換了誰都會不爽。難為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黃師傅只好先忍著氣,慢悠悠的開過去,等到了那邊,先看看她想怎么樣,不行的話再想辦法吧。 到了目的地,女孩結賬,下車。 咦?她倒真的是往郵局去的,可這么晚,里面哪來的人?黃師傅干脆熄了火等著,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里頭沒人的話,說不定她還會返回,要他載她回去也說不準呢。 黃師傅幾乎算準了習云一定會無功而返的,以至于當他看到那扇門從里面打開了時,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竟然有人?! 這種政府部門,難不成晚上還帶加班的?可這都幾點了?黃師傅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都快十二點了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總部呼叫他到下一個地點接客人,黃師傅只好拋下疑慮,驅車離開前最后看了眼郵局的方向,心想:應該沒事了吧,看起來這姑娘也是來辦正事的,只要不是尋短見就好,阿彌陀佛。 而此時郵局內。 阿ken看到從頭到腳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的習云,聽說她的來意,不掩訝然,“還真有人之前來打過招呼,只是姑娘你能提供那個憑證么?” 習云不作聲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遞給他。 阿ken仔細看了看,沒錯。然后抬頭問習云:“你要寄什么呢?” “就是尋常的衣服?!绷曉普f著將手里的幾包東西拎上來,對阿ken說:“麻煩您了,加急,立刻寄往美國?!?/br> 阿ken接過那幾包東西后看了看,道:“好的,你把基本資料填一填,然后付費,就可以了?!?/br> 習云機械的做完這一系列事,從郵局出來時,被寒風一吹,混亂的思緒稍稍清楚了點,這才發現眼前空空曠曠,一絲人煙都沒有,出租車已經開走了——剛才忘記讓司機師傅等她了。 深冬的夜里,一個人站在陌生的地方吹冷風,習云忽然覺得就算是當初莫名其妙的剛來到這時,都沒有今天晚上來得絕望過。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空無一人的道上,渾然不知黑暗中有人一直將視線放在她身上,等到她慢慢走出視野后,才下了車,進了郵局。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束刺眼的強光從遠處射來,習云瞇了瞇眼,用手遮住眼,耳際就響起‘砰’的一聲關車門的聲音,光聽這力度,就知道關門的那人情緒一定不大好。 習云心一顫,自從凌薇不見后麻痹掉的所有感官和記憶登時回籠,她有點不敢把遮著眼的手拿下來了。 來人在她跟前停下了步子,她聽到呼哧呼哧的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好熟悉……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 果然是他。習云心嘆。 “這么晚不回家,為什么連電話都不回我一個?” 周懷遠顯然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強行忍耐著自己的怒氣質問她,可習云能說什么呢?她放下了手,上前抱住了他的腰,緊緊的,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周懷遠被她勒得有點喘不過氣,這一晚上來急得發瘋的勁卻莫名消了,只是他還要故作生氣,冷聲道:“你以為你撒撒嬌事情就過去了嗎?”話是這么說著,手卻不由自主的環住了她。 習云囧,你從哪里看出我在撒嬌的?我明明很心傷,尋求撫慰來著??傊?,他不問,不揪著今晚她在做什么就好,習云暗地里松了口氣。 周懷遠的視線卻放在遠處,在一輛不起眼的黑車上打轉,看了會兒后不動聲色的低頭道:“先回家?!被丶液笤僦文?。 整個晚上思緒都亂糟糟的習云壓根沒意識到一點:周懷遠是怎么尋到這里來的? 回去的路上,習云還是有點發怔,冷不丁的聽周懷遠問道:“昨天晚上vicky怎么沒有去領獎?” 習云被他驚得猛然回神,扭頭朝他看,只見周懷遠一臉平靜,什么端倪都看不出來,她的心卻狂跳不止,好半天才找回聲音:“vicky…vicky的mama在美國生病了,很急,所以她回美國了?!?/br> “是嗎?!?/br> 周懷遠意味不明的應了聲,習云草草嗯了聲后不愿再開口談這事,將頭轉去了窗外,殊不知周懷遠正目光復雜的望著她的后腦勺。 幾個小時前,他接到許承淮的電話,只有短短兩句話,后一句如驚濤駭浪,攪得周懷遠的一顆心七上八下: “jane現在在港都郵政局那?!?/br> “她和vicky的來歷有點特別,你…總之注意她的情緒,只不過別表現的太明顯了?!?/br> 什么叫來歷有點特別? 周懷遠想到他先前怎么查也查不出來習云的來歷,便知道許承淮所說的‘來歷特別’絕對不是單單指簡單的身份特別了,這個特別,恐怕根本不在他能想象的范圍之內。如此想著,他漸漸抿緊了唇。 第二天早上,習云接到了報喜訊的。 “是女兒?!?/br> 陳涵的聲音里掩不住的欣喜,“果然被你的金口說中了!回頭我請你吃飯!” 習云嗓子被哽住了一般,好久好久都發不出聲來。 “喂?”陳涵等了半響沒聽到電話那邊有回應,奇怪的看了眼話筒。 “太好了?!绷曉婆φ一芈曇?,強顏歡笑,幸好凌薇mama看不到,“什么時候方便,我想看看她?!?/br>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陳涵也沒多想,再加上提到寶寶的事,喜悅就能蓋過一切,于是她馬上回道:“現在還太小,等滿月吧,我請你來我家?!?/br> “對了,今天我找你還有一件事,我們家凌薇去哪了你知道嗎?從昨天晚上起就沒見到人影,電話也打不通,我和她哥哥都快急死了?!标惡跣踹哆兜恼f著,習云聽著鼻子一酸,死死咬住下唇才抑住了強烈波動的情緒。 “她mama在美國有點急事,所以她回去了?!碑斨救说拿?,習云還真不好開口咒她生急病。 陳涵一聽聞這消息,馬上腦補了很多,她想凌薇一定是怕這件事被她婆婆知道了會不高興,所以才瞞著他們所有人不說,這么想著,她心里就泛起一陣心疼,“這孩子…她怎么沒和我們說起呢?” “您這不是預產期到了嗎,她也是怕您擔心?!绷曉瓢参苛藥拙?,有氣無力的,恐怕陳涵也是聽出來了,很快說了結束語。 擱下電話后的習云癱倒在床上,耳邊金鼓齊鳴,整個人眩暈得胸口都直犯惡心,好像噩夢全部返現在現實里一樣,陣陣冒冷汗。 如果她們從哪里來就要回哪里去的話,那此時凌薇到底是回到了后世,還是回到了陳涵新生的那個女兒身上? 習云覺得再給她十個腦袋都不夠用,這個問題是愛因斯坦都解決不了的啊。 視線劃過衣柜,她坐起身,走到衣柜前,咽了咽唾沫后,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衣柜,搬開疊在上面的一堆,她從柜子最底下抽出兩套衣服。 一套是她的,一套是凌薇的,都是她們倆穿過來時身上穿的,由于擔心時代印記太過明顯,自脫下來后,這兩套衣服她們倆就沒敢再上身過,一直壓箱底,直到前段時間,凌薇把她的那套交由她保管。 當時她說什么來著? “如果我回到后世了,那么我從后世帶來的東西就沒有理由留在這個時代、這個空間,因為我們都是不屬于這個時間段的!” 習云捧著衣服發起了呆,殊不知周懷遠什么時候已經在門縫外站著了,她前前后后一連串奇怪的舉動,全部被他收入眼底。 ☆、第一百零四章 習云也不知道凌薇是怎么和葉名臣交待的,總之她趕去jv,模棱兩可的表示凌薇可能短期內不會回來時,葉名臣半點驚訝都沒有,問她想好怎么和外界說了么,她點頭,他就沒有再過問。 這樣最好,相安無事,若是葉名臣一定要追究的話,對習云來說,要分出精力來應付他也是很棘手的事。 凌薇在大半年前就有所準備的漸漸停掉了商演,等到現在,她手頭上基本已經沒有催得很著急的工作了,所以習云不需要特地開一個記者招待會或者找一家報社專門報備凌薇離開的這件事,還是低調點,等到媒體們反應過來,她再順勢做解釋吧。 理順了這些事,習云稍稍松弛了下緊繃的神經,隱隱約約覺得她好像漏掉了點什么…… 對了! 她猛的跳了起來,凌薇消失的時候是在舞臺上!她后來壓根就沒有去領獎,為什么沒有引起轟動?! 按理說,就算外界的媒體不圍堵過來,主辦方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悄無聲息的,這不正常!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正好手捧著資料走在走廊里的kathy被忽然沖出來的jane嚇了一大跳,手上的東西嘩啦啦的全掉到了地上,jane像是沒看到似的,抓著她的手就問:“昨天晚上,vicky的獎頒了嗎?” kathy愣愣的回:“頒了呀?!?/br> “可她不在,不是嗎?”習云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有點抖了。 “對的?!眐athy點頭,“是許老師幫vicky老師領獎的?!?/br> “許老師?”習云擰眉,緊接著瞪大了眼,“許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