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同一時間，習云回到了星輝，一走進會議室就覺出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她的心也隨之一沉再沉。

    “都收回了曲子，那我們還灌什么碟哪？誰讓你們那么早對媒體放出風聲的？前兩天還被捧得天花亂墜的，現在好了，開天窗！是要給人看笑話嗎？！”策劃部的經理脾氣暴躁，沒地方發火，先沖著公關部發了。

    “這能怪我們嗎？我們所有的步驟都是按照你們策劃部給的計劃來推進的，現在出了意外，責任全部推到我們身上，哪有你這樣做事的理？！”

    眼見著問題還沒解決，就要互相斗雞眼似的吵起來了，這一團亂的…凌薇很想站起身就走，只是被發現她意圖的習云死死按住，“大家都在為你的專輯焦頭爛額，你現在任性的走，寒的是所有人的心?！?/br>
    “他們這幅樣子，是來解決問題的嗎？”凌薇好歹還是聽勸了，只是語氣里的冷意充充分分讓習云感覺到了她的怒意。

    的確，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們作為部門負責人，不思考應對措施，而是在那浪費時間互相推卸責任，習云心里多少還是不免有點失望的…可心里失望歸失望，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吃虧的就是她們了，于是她勸凌薇，“忍一忍吧，有黃總在，場面不會失控太久的?！?/br>
    她估計得沒錯，黃正華等了一段時間，大概等到這些刺頭兒們的火氣都差不多過去了后，才緩緩開口：“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怎么補上這個豁口?！?/br>
    “現在我們手上只有三首歌，兩首是何莫的，一首是張大千的?！?/br>
    “兩個方案，一，對外宣布推遲發行這張專輯；二，找其他曲子填補上空缺的位置?！秉S正華說道。

    凌薇聞言蹙眉，“我不贊同推遲，不僅因為廣告早已打出，更因為這次缺曲子，原本就是源于有人故意刁難，如果他們一直壓迫那些作曲人，難道我們就一直不發專輯嗎？”

    “沒錯，而且其他公司下半年也陸續要推出幾波新人，一旦新人們吸引住了大眾的目光，vicky就將在一定程度上掉出大家的目光…”策劃部的人贊同道。

    “那曲子呢？從哪來？”

    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會議室的氣氛再次沉入冰點。

    直到習云不確定的、卻又期冀滿滿的開口打破了這令人難受的沉默，“有沒有可能，跨出港都這個圈子，向其他國家的作曲人邀約呢？”

    所有人聞言眼睛一亮，都齊齊望向黃正華，要知道，在這里的各位，要說海外人際關系網的四通八達，非他莫屬了。

    只他還是雙眉不展，黃正華想，其他人不知道，他卻還是知道的，那些背后力量涉及好幾個黑^幫，而港都的黑^幫淵源頗久遠，觸角更是早已伸到了整個東亞…就近的幾個國家肯定不行，而遠的，別說人家愿不愿意了，光是歐美人和亞洲人的審美就有很大的不同，簡而言之，我們欣賞得來他們的長處，他們卻未必能理解我們的精髓，那如何幫我們作曲？

    難，就一個字，難。

    但總歸要試一試，不試怎么心甘？

    下定了決心的黃正華在結束會議后，馬上就聯系了好幾個在日本的朋友，請他們幫忙牽線搭橋，那些作曲人中不乏聲名赫赫的，也不乏還未完全出頭的，接到邀約時，他們的反應都很積極，這讓黃正華放下了一半的心，他想，或許是他多慮了。

    直到過了兩天，他飛去東京詳談的時候，所有人竟然齊刷刷的退縮了，有些人甚至還拒絕了見面…找的理由五花八門…什么老娘突然身染重病，要衣帶不解的侍病都來了…黃正華聽得是哭笑不得，口中苦澀得很，最后還是一個人好心，隱晦的提示了他句：“哎，這次不行，下次吧，我很看好你，還有vicky小姐，一定有機會合作的?！?/br>
    那日本人重重拍了拍黃正華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黃正華感覺這被拍下去了，就再也起不來了。

    ☆、第三十三章

    黃正華出發去日本前，是帶著好消息走的，大家都想，這下總該塵埃落定了吧。唯獨習云，心還懸在半空中晃啊晃的，怎么都安定不下來。

    “你看…黃總這次能凱旋嗎？”習云問得很輕。

    “不知道?！?/br>
    “我總覺得哪里不靠譜…嘶…就是想不起來?！绷曉剖箘抛チ俗ヮ^發。

    凌薇瞟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新^義^安和聯^英^社都與日本的山^口組往來甚密?！?/br>
    “那……那你的意思是……？”習云頓時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

    “黃總此行，兇多吉少?！?/br>
    習云一下就跳起來了，驚叫：“他不會被滅口吧？！”

    凌薇跟看神經病一樣看著她，“你想哪兒去了？你以為那樣的黑^幫會是那種腦子一熱就隨時隨地喊打喊殺的嗎？他們的紀律不會遜于部隊。更何況黃正華是什么身份，誰敢動他？”

    聽了這話，習云還是忍不住緊張的咽了咽口水，確認道：“真的嗎？”

    “不然你以為，我走到現在，還沒被人睡，是怎么回事？”凌薇緩緩說道，“娛樂圈有這么干凈嗎？更何況還是在港都。我至今還沒遭到sao擾，全都是因為他們看在黃正華的面子上，誰人想動我，都要想一想他這關過不過的去，既然無法直接對我們威脅逼迫，那就只有從別人身上下手，所以那些作曲人就遭殃了。誰讓我們擋了他們的道了呢？這還算客氣的了?！?/br>
    習云略崩潰，“我說什么來著了??？好端端的非要進娛樂圈！這下好了，小命隨時恭候大佬們來??！”

    從凌薇這字里行間，她不知怎的判斷出來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所有曾經埋藏在心底的懷疑和不確定，全部爆發了出來。

    “你急什么??？要出事也是我先出事?！绷柁甭犃怂@話也不爽了。

    習云一挑眉，氣得腦袋都要冒煙了，“你出事我還有好下場嗎？別忘了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也別忘了他們早就在打聽我的身份了??！”

    “所以你這只螞蚱，上都上來了，現在后悔有什么用？”

    習云差點沒氣暈。

    凌薇看她被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心里多少也有點抱歉，緩聲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以前混圈，都有家里人保駕護航，那些人事傷不到你。你擔心的那些東西都沒有錯，我拉你合伙的時候，沒事先告知你這樣的情況也有存心的意思，要是告訴你的話，你鐵定不干，所以我就隱瞞了一些…”說到這里，她瞥見習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避開她那要吃人的目光，凌薇繼續往下說：“不過我也不是盲目就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我早就相好黃正華了！他在這個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干凈厚道，而且背景又硬，最后星輝的地位，你我都知道，所以跟著他，絕對不會出事的！”

    習云聽著她音調緩慢的話語，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只是在等她說完后，輕輕說了句：“凌薇，在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br>
    凌薇沒說話。

    過了很久，習云疲憊的對她說，“你以后行事收斂些吧，能給人留余地，就多少留點，誰都不知道以后我們會怎樣。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發生意外，我們也不求別人雪中送炭，至少少點落井下石的，就很好了?！?/br>
    “我知道了?！绷柁北饬吮庾鞈邢聛?，“不過你就是為音樂而生的，不在這里，又能去哪里？就算去了，你的價值又丟到了哪里？”

    習云沒有回她，可自己心里知道，凌薇說的都是對的。不做這行，做哪行？她仔細想了想，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自己坐辦公室或者其他工作時的模樣…

    幾天后，不出她們的意外，黃正華敗興歸來。

    星輝沉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狀態，所有人的情緒都被敗壞得很徹底，沒有人有心力去想怎么挽救眼前這個事態。在創立星輝前、在捧紅vicky后，他們都知道會有競爭，也都自以為做好了準備，可當打擊真正降臨的時候，他們發現之前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港都才公正廉潔了十年不到，在座的各位從小都是習慣幫^派在身邊習慣得跟家常便飯一樣。讓他們去和那些大佬們磕？不是雞蛋碰石頭是什么？

    “要不…就推遲發行吧？”

    有人顫巍巍的提出。

    其實大家都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是推遲，就僅僅是推遲而已嗎？會不會是連推遲都沒有辦法解決的矛盾呢？

    “不妥。除非我們把vicky永遠冷藏，不然現在存在的問題，以后始終都會存在的，這和這次的專輯能不能順利發行，說實話，已經沒有太大的關聯了?！辈邉澆拷浝沓谅暤?。

    他說的這些，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當被明明白白點出來后，造成的心理壓迫還是不一樣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會議室的氛圍再度變得很凝重。

    “先散會吧，大家回去再想想”黃正華頓了頓，“如果沒有更好的對策，那這次，就發行單曲?！?/br>
    “單曲？”策劃部經理跟吞了鴨蛋一樣，嘴巴張得老大，“老板，你搞沒搞錯？單曲灌成碟，只賠不賺??！有誰會為了一首曲子買一張碟??？”

    “總比失了名聲和關注度好?！?/br>
    黃正華一句話堵住了那人的嘴，的確，雖然不怎么好，但好歹算條路…

    “就這樣，有更好的想法，再來和我說?！狈畔逻@句話后，黃正華就徑自出去了，徒留其他人坐在那，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滿目戚戚然。

    習云站起身來，回到練習室，她坐琴凳上，雙肘往琴鍵上一趴，砰一聲雜亂的琴音刺耳的冒了出來，余音還不停的在空中回旋，就如她現在的腦子一般，一團亂。

    “jane姐！”jessie又忽然出現，習云扭頭看過去，小姑娘表情特生動，八婆兮兮很想說、死死憋住不說、不說又很難過，最后總算開口道：“外頭有人找?！?/br>
    “誰??？”習云現在很沒精神，只斂著眉頭問，卻根本不動身子。

    “你去了就知道啦！”看jessie都恨不能過來拖著她走了，習云不免孤疑…剛挪了挪頭，那神秘人士就入了她的視線。

    習云神情一下就軟了，好像連日里的疲憊以及神經緊張都伴隨著他的到來，消失了。

    “你怎么來啦？”

    習云換做單手撐頭，手肘砸到琴鍵上又是一聲噪音，可這會兒聽起來好像沒剛才那么難聽了？

    周懷遠找了個就近的凳子坐下，矮了她半個身子，抱怨道：“你失約，事后還不道歉?！边@話配合著高度差，在習云眼里特別像是沒拿到糖的小孩在沖她委屈撒嬌…

    她想笑，但堪堪忍住，因為她想起了前幾天，好像、似乎，男神的確邀請她去他家做客了……可是，

    她忘了…orz

    而且過了那么多天都沒想起來…

    習云情不自禁的伸手撩頭發以掩飾心虛，不過很不巧，被周懷遠看出來了。

    “你是到現在才想起來？”

    她一臉“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周懷遠都要被氣笑了。

    “對不住啊~~我這兩天很忙，一下就忘了~以后不會了~”習云很會看眼色，見勢不對馬上軟言軟語的小意賠不是。

    其實周懷遠是知道了她們公司發生的事情，所以才會百忙之中特意抽空來“要她的道歉”，實則是想看看她，還好不好…

    只是這種關心是不能擺在面上說的，不然他作為男人的面子都沒了~

    于是看到習云這樣小殷勤的對著自己說話，他的氣早消到西伯利亞去了…好不容易撐了幾秒嚴肅臉，在她殷殷切切的目光下，再撐不下去了。

    習云一瞅見他面色松動，心里就樂了，臉上不免露出痕跡，看得周懷遠是哭笑不得。

    “拿張紙來！”他從懷里掏出一只鋼筆，敲了敲習云的額頭，沒好氣的說。

    自知理虧的習云也不問為什么，乖乖的抽了張紙出來遞給他，只見他唰唰唰的寫下了一個號碼，還貼心的加了備注：“我的私人電話?！?/br>
    習云接過后看了又看，不確定的問：“你這是…在找我搭訕嗎？可是我還沒買大哥大呢！那東西現在買太貴~！不實在…要不趕明兒我立刻去買一個，醬紫…”醬紫你也有我的號碼啦~~

    可惜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懷遠打斷了，他的臉也不知是黑了還是紅了，總之顏色是變深了，“我是讓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那沒事的時候能打嗎？”習云可憐兮兮的問。

    這次她確定他是真的臉紅了，因為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jennie， be a lady!”周懷遠無可奈何的說。

    習云無辜的眨眨眼，“我本來就是女的啊?！?/br>
    “……我是讓你做個淑女?！?/br>
    習云臉紅，次奧！欺負我英文不好?。?！

    她覺得很丟臉，干脆破罐破摔，大刀闊斧的坐在那，手一揮，說：“大老爺們兒說話，學什么洋鬼子？咱長在紅旗下，根正苗紅！”

    周懷遠被逗樂了，忍不住伸手過去揉揉臉、摸摸頭的，有什么情愫在心里橫沖直撞，找不到出口迸發，只能通過一再的□□她來緩解…

    可偏有個人不解風情，“行了啊~摸寵物狗也沒你這么個摸法的?！?/br>
    能不能別那么煞風景？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