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可是這回張秀雅居然停頓了一下,“我不要什么禮物。東來,咱們什么時候結婚?” 電話那頭傳來“哐”的一聲,羅東來似乎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電話那頭半晌沒有其他的聲音,張秀雅不免開始有些擔心起來,“這個時候說這個話題,合適么?你能不能先搞清楚狀況。我先把電話掛了,我這邊已經是凌晨了,我困得厲害?!?/br> “我……”張秀雅只來得及說出這個字,對方已經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張秀雅整個人都被東在那邊,就算她現在提這件事情不合時宜,他有必要發她的脾氣么?張秀雅心痛地捂著嘴巴,眼淚不知不覺就出來了。她不禁在想,她付出了這么多,這一切究竟值得么? ********************** 盧燕和溫嘉言兩人窩在一處看電視,現在隨便哪一個電視臺,都在熱議這件事情,他們自然也無可避免地看到了。 盧燕稍稍有些感慨,“這事最后還是曝光了?!苯魞x現身說法,是很容易引起公眾的同情的。江家待羅東來有恩,羅東來這么拈花惹草,已屬過分。張秀雅就更慘了些,她以前的記錄本來就好,如今更是被視為“狐貍精”似的人物,各大論壇更是對她紛紛起底,甚至連她在娛樂圈做下的不光彩的事情都被挖了出來。盧燕想到張秀雅曾經做過的種種事跡,就有點想笑。她當初陷害她的時候,估計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時刻。盧燕心里覺得有些解恨,她早就想教訓張秀雅了,只是一直投鼠忌器,所以未能如愿。 溫嘉言摸了摸她的頭發,他笑了笑,“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而誤了卿卿性命。她只怕自己也料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br> 盧燕點了點頭:“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如今有人出手教訓她一下,我也覺得挺開心的?!北R燕之前放棄報復,固然是因為她現在過得很好,有些不屑于這么做,但心里總是有些意難平,總覺得這樣實在是太便宜了他們了。 溫嘉言偷偷看了下盧燕的臉色,“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樣?!?/br> 盧燕知道溫嘉言指的是誰。其實輿論有時候是很不公平的,比方說羅東來和張秀雅雙雙婚內出軌,羅東來所受的抨擊明顯就比張秀雅少得多。這個社會,對成功男性的道德要求是很低的,就算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也總會有人幫他們開脫的。比如說,現在就有人主江若儀長得不漂亮啦,羅東來本人長得這么帥,現在又這么有錢,出去偷吃一下是難免的嘛。張秀雅就不同了,大家對待她的道德標準相對來說就嚴苛了許多。先是挖出當時她在娛樂圈的一些恩怨,其實張秀雅在娛樂圈沒混過多少年,人在那個圈子,難免會得罪人,她現在落難了,自然會有人落井下石,說她的壞話。于是這些事情,全部就成了她的罪證,她很快就被當作了十惡不赦的壞女人。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很好解釋了,因為她是壞女人,所以她才會勾搭有婦之夫,并且成功帶球上位。因為是壞女人,所以才會婚內出軌,和羅東來勾搭在一塊??傊?,男人雖然有錯,但多半是他身邊的女人不好,他是被身邊的女人帶壞的。 金少博其實在婚姻期間內玩得更過分,但是眼下大家還是會同情他,因為他被戴了綠帽子了么。戴綠帽子,可以說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恥辱,盧燕在得知真相之后選擇了沉默,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顧及金少博的面子。無論如何,他總是金素妍的父親,她不想金素妍夾在他們中間為難。 盧燕微微頓了下,“可能……不太好過?!逼鋵?,何止是不好過而已。盧燕很了解金少博的脾氣,他從小就被金母寵著慣著,慣出了他無法無天的脾氣,以前日子怎么奢侈就怎么過,金錢方面他是鮮少在意的,要的就是那種一擲千金的派頭。又因為人生經歷太過順遂,是以他的性子是頂頂驕傲不過的,再加上他確實長得好看,但時常誤以為自己是萬人迷了。金家破產之后,他所受的打擊很大,此時再聽到這樣的消息,估計一時之間無法消化。 溫嘉言問道:“那你要不要打個電話關心一下?”溫嘉言這話純粹是一片好意,雖然其實他并不怎么待見金少博,不過落井下石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盧燕搖了搖頭,“不用了?!边@個時候她是最尷尬的,即使是出自真摯的關懷,也很容易被認為是興災樂禍,更何況以金少博的性子,現在估計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盧燕的聲音吧。他當初百般嫌棄盧燕,結果盧燕離婚后反倒越過越好了,而他千挑萬選的老婆,最后卻送了一頂綠帽子給他。兩相一對比,更是傷害他如今已經很脆弱的自尊。 溫嘉言低頭吻了盧燕一下,“那咱們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緊?!?/br> 兩人正在纏綿,盧燕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這聲音顯得非常地不合時宜。溫嘉言無奈地停了動作,原本浪漫的氣氛完全被破壞掉了,盧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看了手機的來電顯示,臉色微變,立刻就接了起來。 溫嘉言在一旁也有些緊張起來,輕聲問道:“誰?” 盧燕做了個口型,示意他是金家打來的電話,溫嘉言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多半是有急事。果然,也不知道電話那頭對方說了些什么,盧燕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我現在馬上過去?!北R燕掛了電話就拿起車鑰匙,“那邊出事了,我得馬上過去一趟。一會兒我開你的車出去?!睖丶窝栽缇桶衍嚨膫溆描€匙給了盧燕,平時盧燕出去購物什么的,都是開溫嘉言的車出去。 溫嘉言聞言趕緊起身,他也沒說太多的廢話,“我送你過去?!边@倒不是他并不放心,只是現在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別墅的位置又偏,盧燕孤身一人在那一帶穿梭,總是不太安全。 “也好?!眱扇思贝掖业叵聵?,溫嘉言細心地拿了圍巾和手套,這個時節室外冷得很。照例是溫嘉言開車,盧燕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她微抿著嘴,表情有些嚴肅。 “到底怎么了?”溫嘉言車開得很穩當,他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盧燕微嘆了一口氣,“金少博好像失蹤了。媽在電話里面著急得很,又一直在哭,電話里面也說得不是太清楚。咱們先過去看看?!?/br> 溫嘉言也很同情金家二老的遭遇,“他們年紀都大了,別氣出什么病癥出來。我這邊有幾個熟識的醫生,如果他們愿意的話,可以讓醫生上門看看?!?/br> “先不著急做這些?!北R燕知道溫嘉言絕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會管這些事情的,因而微帶感激地說,“謝謝你?!?/br> 溫嘉言聽了這話反而有點不高興,“你我之間,何需這么客氣?”再說了,她替金家道謝,這算怎么回事呢? 盧燕此刻心里有些著急,誠然,她也恨過金少博,不過這些恩怨早就已經過去了。更何況,她對金家二老始終保留著一份敬意。如今金少博失蹤了,她也怕他會做出什么傻事來。金家現在唯一的頂梁柱就是他了,要是他不在了,金家二老更是撐不下去了。 盧燕雖然滿腹心事,卻也發現溫嘉言忽然異常沉默了起來,她想了想,才知道問題的癥結所在,“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就當我是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溫嘉言本來還板著臉生氣,聽了這話表情立刻柔和了起來,當下忍不住就笑了笑。過了一會兒,溫嘉言忽然說:“我這樣算不算是反應過度了?”溫嘉言平素是個很理性的人,但是倘若盧燕和金少博的事情攪在一塊,他就有些不淡定了。 “不會。剛是我不對?!北R燕其實心里很開心,戀人之間偶爾吃吃醋有什么不好,即便是她,看到胡修沅的時候偶爾也會冒冒酸。會吃醋,不過是說明對方緊張自己而已。盧燕之前就很少吃過金少博的醋,盡管他身邊女人那么那么多,盧燕知道后也會緊張,但那多半是出于關心自己的地位是不是會因此而動搖,僅此而已。 溫嘉言開車很快,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到了別墅。也不過是兩三個月,這里顯得更是凋敗,地上全是落葉,金家現在人手不足,能把別墅里面拾掇干凈就已經很是不易了,走道那些地方早就無暇他顧了。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別墅,金母一看到盧燕進來就趕緊拉著她的手,“少博不見了。你趕緊幫忙想想,少博這是去了哪里了呢?!?/br> 金母實在是有些手足無措,他們千方百計地想瞞住消息,最后到底還是讓金少博給知道了。金少博最近頹廢得很,整天躲在房間里面不見人,有時候也不下來吃飯。金母起先也未留意,她最近照顧孫子很累,對金少博這邊難免沒像以前那么關注。直到吃午飯的時候,金少博仍未下樓,金母這才敲了他的房門??墒欠块g里面卻沒有人,地板上有一張被踩了好幾腳的報紙,金母這才知道事情壞了。金父得知消息后也是著急得不行,他也顧不上吃飯,急急忙忙就出門了。他和金母半生就只有這個兒子,縱然他對金少博再不滿意,他心里總是疼愛這個兒子的。 金母慌得六神無主,她一哭,孫子也在哭,這么一來家里就更是悉云慘霧的。過了很久,她才想起要給盧燕打個電話,這個時候,她也只能找盧燕幫這個忙了。 盧燕哪里知道金少博會去哪兒,金少博昔日出去應酬,出去花天酒地的時候多數并不帶她出去,再說當時他不缺錢,出入的都是高級會所,那些地方他現在哪還消費得起啊。 “媽,你別擔心,他興許只是出去散散心,一會兒就回來了。爸呢?”盧燕叫金母“媽”叫慣了,一直都沒有改口。其實盧燕也知道這樣的安慰有些徒勞,但眼下他們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下午就出去找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少博是個心高氣傲的孩子,這下子他怎么受得了哇?!苯鹉傅难蹨I流得更兇,“你說這女人怎么這么不要臉,做出這樣的事情,這讓我們出去還怎么見人呢?我當初也是被她蒙蔽了,哪知道她私底下竟是這個德性?我心里后悔啊……” 盧燕聽了有些無語,金少博當日花天酒地的時候,金母怎么就聽之任之了,連重話都曾對他說過幾句。張秀雅雖然行為不端,不過在這方面上,金少博似乎也沒有什么可指摘對方的立場。事實上,就是因為金母這般護短,金少博干出的荒唐事才會這么多。當日喜孜孜地同意張秀雅過門的,不也是金母么?為了讓張秀雅順利過門,她可是配合金少博做足了一出好戲啊。 盧燕沒有翻舊賬的打算,不過心里多少有些膈應,只好敷衍地說了句,“媽,你就放寬心,你要是病了,家里就更亂了?!?/br> 窮,連病都生不起。金母前半生過得如此優渥,老來卻是如此凄涼,這讓她更悲從中來,“要不是掛念著孩子,掛念著少博他們,我都不想活了……”金母滿腹的怨氣和牢sao,一碰面就忍不住傾吐一番。 盧燕連連安慰她,溫嘉言聽了金母的哭訴也微微覺得惻然。溫家也落敗過,那是溫嘉言讀初中時候的事情了,溫父有一段時間也和祥林嫂似的,在家里絮絮叨叨地說起他曾經對誰誰誰有過什么恩惠,而現在那些人又是怎么樣的避而不見。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溫嘉言當時就見識過了。溫父幫過的那些人當中,除了元家后來反過來對溫家多有照拂之外,其他人早躲他們躲得遠遠的。因為這一層關系,溫家和元家一直很親近,兩家的孩子經常都在一塊玩耍。 溫嘉言悄悄地出去打了幾個電話,溫家現在雖然沒以前那般有錢,但人脈還在,警局什么的認識不少人,要找人的話比他們便利多了。t市這么大,金少博這么一個大活人,就憑他們幾個,得上哪找去啊。 他們在那里坐了片刻,才看到金父帶著一身的倦意回來了。金少博沒去之前常去的地方,金父在外面奔波了半天了,也沒能找著他。金母急得有些語無倫次,一會催促金父再出去找,一會又對著盧燕說:“要不你也幫忙去看看吧?少博不會出什么事情吧?”金線完全坐不住,她站了起來,就要往外邊走,“我去找我去找,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br> 那樣子,像是擔心得有些魔怔了。 盧燕倒不是不愿意幫忙找,只是金父都無功而返了,她更加找不著哇。金母情緒很激動,盧燕險些拽不住她,溫嘉言忙在一旁道:“金太太,你放心,我剛才已經讓朋友幫忙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br> 金母這才消停了點,她大抵知道溫嘉言是盧燕新交的朋友,金父的記性比較好,他是認得溫嘉言的,也知道溫家的底細,于是道:“謝謝了。為了這事兒,倒是耽誤你們一晚上?!?/br> 金母也跟著道謝,任憑他們如何勸慰,她心里還是放心不下,“少博他不會想不開吧?” “不會的,你就不能盼著他點好???”金父其實心里也沒底,他這個兒子一向被寵壞了,抗壓性并不強。只盼著他經過這次的挫折,今后真正地能有所擔當起來。 溫嘉言認識警局里面的高層,警察找人比其他人就快多了。第二天,警局那邊就傳來消息,人找到了。原來金少博跑到一家小酒館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那里就睡著了,連身上的錢是什么時候被順走的都不知道。金父得到消息后匆匆趕來,那筆酒資還是金父幫忙墊付的。 金少博經過這事兒,整個人徹底地垮了下來,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整日要么喝酒,要么睡覺,一點正經事兒都不干。金少博是很自負的人,張秀雅和他離婚,他雖然也難受,不過這事兒他也能理解。只有出軌這事兒,他萬萬不能接受,他原以為張秀雅是愛他的,事實卻扇了他一記耳光。這件事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將他的精氣神兒都壓垮了。昨天晚上,金少博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里面東游西蕩,站在江邊的時候,他好幾次都有跳下去的沖動。所幸,他在人世上還有牽掛,他上有父母,下有兒女,為著他們,金少博才勉強有了點求生的意志。 金母時不時就打電話過來,讓盧燕去功勸金少博,盧燕經不住金母頻繁的電話轟炸,也真的去勸過金少博一回。殊不知金少博現如今最害怕看到的就是盧燕,所以無論盧燕和他說什么,金少博始終都背對著她,沒有任何回應。盧燕走后,金少博蒙上被子,他咬著牙根,眼淚卻還是刷刷地流了下來。 過往種種全是錯誤,這讓他情何以堪?他不知道在他的人生中他究竟犯過多少錯誤,他只知道就算他現在醒悟了,一切也都來不及了。其實人生當中,每個人都難免會犯錯,有些錯犯了就犯了,以后改正就可以了。但有些錯,你一旦犯了,就不會再有人給予你改正的機會了。 ********************* 就在金少博慘淡度日的時候,張秀雅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已經出嫁了,哥哥已經娶了嫂子,家里現在是大嫂主政,很多時候和以前也就不太一樣了。家里固然不會摻和她的事情,但也不會再私底下給她貼補了。張秀雅前前后后找過兩個男人,她在金家存下的那點家底,上次為了買通郭耀祥的時候就已經貼補得差不多了。羅東來現在又不在國內,少了他這個經濟來源,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到了為錢發愁的地步。以前她三天兩頭就逛商場百貨,如今自然不能像當時那么消費了,現在記者經常盯著她,她就算想外出,其實也不方便。 錢的方面,她可以節省點。但有個問題,實在是不能忍。羅東來到了國外,就和斷了線的風箏似的,看不見也措不著,就連電話也越來越少了,張秀雅坐在家里難免不胡思亂想,想多了情緒自然越來越不穩定,居然開始和羅東來拌起嘴來。羅東來一向不喜歡麻煩的女人,這么一來羅東來的忘性越來越大,有時候一星期都想不起給她打個電話。 剛開始的時候,張秀雅還會和往前一樣撒撒嬌,“東來,我想你……你趕緊回來吧?!?/br> 這句話幾乎是張秀雅每通電話里面必說的,羅東來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他根本不就當一回事。撒嬌屢屢無效,張秀雅就有些惱了,說話不知不覺就強硬了起來,往日的溫柔也不見了,“你趕緊回來?!?/br> 然而羅東來卻是軟硬不吃,他斷斷不會在風口浪尖上回來迎接媒體的口水的。而且他對張秀雅說話的態度也很不滿意。 有一天,張秀雅也不知道怎么的,格外地心浮氣躁,她看著門外面的記者就火大,沖著電話那頭的羅東來大吼道:“你他媽給我回來!不然我也去和記者亂說?!?/br> 這樣的恐嚇自然是無效的,羅東來剛開始還敷衍了她幾句,后來就連敷衍都欠奉了。自從大吵了一架之后,羅東來的助理也開始避著她,張秀雅不得不得忍氣吞聲,低聲下氣地向羅東來認錯。張秀雅估摸著羅東來心情好了一點,趕緊把最重要的問題問了,“東來,咱們趕緊結婚吧。我一個人呆在這里很害怕……” 羅東來很聲音很冷淡,“我最近沒時間?!?/br> “我可以出國去找你啊。咱們在國外結婚也是可以的。排場也不必太鋪張,重要的是,我能和你在一起?!睆埿阊旁诖丝桃廊蛔鲋魇礁鳂拥拿缐?。 羅東來被張秀雅逼近得有些不耐煩,“都說了沒時間,這和在哪里辦婚禮沒有什么關系?!?/br> “是沒時間,還是你根本就是有騙我?!睆埿阊怕牭竭@回答心已經涼透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沖著羅東來大吼大叫了起來。張秀雅心想,她大概是被他們逼得發瘋了吧。 “隨便你怎么想?!绷_東來迅速地掛了電話。羅東來就算在國外也是魅力不減,他身邊的女伴一向是不缺的,他之前確實對張秀雅有點想法,不過自從江若儀踢爆了這件事情之后,他就把這個念頭給打消了。他若是真的娶了張秀雅,豈不是坐實了他忘恩負義又薄幸的罵名。所以,張秀雅他是肯定不會娶的,不過睡一下的話,還是可以的嘛。張秀雅年輕,姿色上佳,在床上也放得開,他們在那方面一向很契合。這也是他出國后還肯這么敷衍的原因。他原以為她會識時務,誰知道她卻越鬧越上臉了,羅東來對女人一向只有“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習慣,當下連那點偽裝都不要了。左右不過露水姻緣,張秀雅聲名狼藉,他就算把她拋棄了,旁人說不定還會鼓掌了,他自己可是一點損失都沒有。 張秀雅不知道是死心了,還是打算破罐破摔了,出門也不再避著記者了,大模大樣地走出去,絲毫不介意記者的跟拍。罵聲鋪天蓋地而來,張秀雅也不知道是不是皮變厚了的緣故,日子一久,竟然有些泰然處之起來。 ☆、第四十八章 周姨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其他開脫的理由。起先盧燕說要看賬簿,周姨并不怎么擔心,食材采購是一項極瑣碎的事情,每一樣東西的價格也都千差萬別,廚房里面雖然有其他人,卻也絕不會拆她的臺。周姨覺著盧燕年輕,很多事情看著動靜很大,最后不過是走走形式,她是上了歲數的人,也算見過不少世面,自信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將盧燕打發了,不想最后卻鬧了個啞口無言。周姨現在這才有些后悔,明明曉得盧燕會核賬的,上個月就該收斂些,如今卻是不好收拾了。 經過短暫的沉默,盧燕緩緩開口道:“周姨,你在溫家幾十年了,飲食起居上將大家照顧得極好,這一點大家都很感念你。只不過,我上回說過,采購方面,第一要緊的就是賬目清楚,現在這個樣子,實在讓人為難得很?!?/br> 周姨搓著手,臉微微有些發紅,眼下這個形勢她不得不低頭認錯,“您說的我都記下了。雖說之前都是這么辦,雖說廚房那個地方事務繁雜,難免會出點紕漏,以前老爺太太在的時候一直寬宏大量,從不計較,以后做事粗率慣了。但現在家里既然是您主事,自然要按您的規程來辦,以后我辦事自然會小心加著小心……” 周姨這番話扯到了許久以前的溫家,聽著表面謙恭,其實內心還是老大不服氣,盧燕略覺得頭痛,她抬頭看著周姨,有半晌沒有作聲,周姨畢竟心虛,也不敢再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盧燕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原本想給她留個顏面,但有些事情倘若不點破,她大概心里只會覺得她的事情做得天衣無縫,當下嘴角牽起一絲微笑,“周姨,你我都明白,這些事情可不僅僅是粗率這么簡單,賬目上也不僅僅是這兩處不妥。前面的事情我們就不追究了,但有些事情,適可而止?!?/br> 周姨這次終于被踩到了痛腳,腳漲得更紅,她再是臉皮厚,也有些撐不住,強辯道:“盧小姐,做事誰還不會出個小差錯呢,有時候東西難免多備了一點,價格上有時也拿捏不準……” 盧燕靜靜地聽她說完,才道:“周姨,真的是這樣么?其實這些事情你倒不用找這么多的借口,實情如何,我們都心里有數。據說你們前幾年剛搬到思民小區,還是樓中樓,那地方可是很寬敞啊?!?/br> “我們雖然是這里幫忙做事,合著我們就一定買不起房子了,盧小姐,你這話說得過分了!”周姨說得說義正詞嚴。 果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盧燕索性把話都攤開了說,“你老公平時最多做點零活,兒子雖然畢業了,但剛領薪水沒幾年,試問他們怎么能攢下買房子的錢呢?這里面自然是周姨出力最多?!敝芤桃幌蛑活I五千塊的月薪,這事說出去,誰不夸她對東家厚道,情深義重。然而事實上,她固然對溫嘉言他們不錯,暗地里卻是膽子大得很,采購不但吃了回扣,還經常報些假賬,是以每個月這方面的進賬比薪水不知道多多少倍。周姨向來不是靠著工資過活,盧燕雖然給她增加了一萬塊的薪水,但這點小錢,她還真看不上。她在溫家做了這么多年,前幾年房價也還沒這么主離譜,她輕輕松松地就買下了那套房子。 但這些事情,周姨自然不能承認,“我不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您,您說的這些事情,我一概都不清楚。要是您一直這么不放心我,這事情做下去了也沒有意思。我承認我老了,有些活開始做得不麻利了,不然您就另請高明吧?!狈凑暗氖虑?,也沒有什么明細賬留下來,周姨索性一賴到底了。至于房子什么的,周姨就更不會承認了。 與其說是周姨主動請辭,倒不如說是她在以退為進,溫家上下還真離不開她呢。周姨燒得一手好菜,雖然廚房里面幫廚不少,但溫家的人還是吃慣了她煮的菜。而她也確實廚藝很好,尤其是燒上海菜方面特別有一手。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了,她對溫家每一個人的習性都了若指掌,做的事情也都很妥帖。盧燕聽到她這么說微微有些驚訝,周姨確實能干,但她在賬目上這么亂搞一氣也是盧燕所不能容忍的,本想敲敲邊鼓,讓她今后謹慎做事,卻不料她居然出了這么一招。盧燕想了想,“周姨,你這話是認真的么?” 周姨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話既然已經說出口,就只能硬挺到底了,“自然是真的。您要求這么高,我想我老了,怕是達不到您的要求。與其到頭來讓您辭了我,還不如我有點自知之明呢?!?/br> 盧燕聽到這里笑了笑,自知之明,周姨難道有過這樣東西么?盧燕裝作低頭考慮了一會兒,然后用緩慢而清晰的語調說:“本來還想麻煩周姨幾年,不過周姨既然這么說了,我們倒也不好勉強。那就這樣吧?!?/br> 周姨微張了嘴,顯然是震驚不已,半晌才說:“那好,老家那邊正好有點事情,這周做完我就走了?!边@自然也是刁難的手段之一,火速辭職,讓盧燕連找新人頂替的機會都不給。 盧燕對此照單全收,“可以。走之前把東西盤點好交接一下就行?!奔热恢芤踢@么不配合,盧燕自然不能示弱,溫家沒了周姨,難道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周姨這下徹底傻眼了,但辭職是自己提的,她也不好反悔的,只能恨恨而去。臨行前她去和溫嘉言、溫嘉瑜辭行。溫嘉瑜尤其傷感,挽著她的手說了好些話,但終究沒有做出任何挽留的舉動,這讓周姨最后的一丁點希望都這么落空了。 因為時間倉促,盧燕一時之間也未能從外面找到合適的人選代替周姨的位置,只能先從廚房里面火線提拔了一個。小李在廚師這個行當里面算是年輕的,還不到四十歲,其實他在溫家已經十多年,以前一直給周姨打打下手來著。相對而言,他年紀較輕,也許很多事情沒能像周姨做得那么面面俱到,但他在賬目方面絕對是非常清楚的,盧燕看過他記過的賬簿,對他這一點表示很滿意。 然而,在家里做事多年的老人離開了,總會有那么一丁點不習慣。大從尚可以忍忍,小孩子就不管那么多了,最先抗議的不是別人,是石磊。石磊本來就挑食得很,雖然小李的廚藝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但畢竟做的口味不可能和周姨做的完全一致,石磊小朋友在忍耐了兩天之后就開始生氣了。他表達生氣的方法可謂簡單粗暴,從早上開始,他就不吃飯了。 以往這個時候,總是會有很多人哄著他的,遞上各種各樣的零食,又各種安慰什么的,但這回不知道怎么的,和之前的很不一樣了。石磊在客廳里面很生氣地大喊了一聲,“我不吃了?!?/br> 其他人都沒有什么大的反應,到了飯點的時候,大家按部就班地去吃飯。只有溫嘉瑜問他道:“真不過來吃飯了???” 石磊雙手交叉,把頭扭到一邊,將絕食進行到底了。 于是他們也就不說什么了,幾個人在客廳里面居然有說有笑的,用餐情緒似乎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石磊小朋友完全被忽略了。 過了一會兒,金素妍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下來,跑到石磊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石磊氣哼哼地說:“他做的飯不好吃,我不喜歡吃他做的?!笔谝呀浟晳T了周姨做菜的方式,他并不知道周姨已經辭職了,是以還在那邊瞎鬧騰呢。 石磊別的要求還好說,就這件事情,他們實在難以滿足他的要求,是以大人們就都當作沒有這件事情。小孩子么,鬧點情緒,一會兒就好了。 “今天做的可好吃了,我吃了兩大碗呢?!苯鹚劐f這話的時候,石磊肚子已經有些餓了,不過他硬挺著?!霸蹅円粔K出去玩吧?!苯鹚劐焓掷?。 以前石磊都是二話不說就跟著金素妍走了,但這次他卻猶豫了一下,“不去了?!别I肚子的感覺很不好,就連玩,他都提不起那個勁了。 中午的時候大家都會歇個午覺,石磊躡手躡腳地走了下來,偷偷地打開角落里面的柜子,在他的印象中,柜子里面有很多好吃的。結果卻大失所望,柜子像是被清空了,里面除了一些茶葉,居然一點零食都沒有。石磊原本想吃點零食墊墊饑的,此刻這個愿望就這么落空了。他又不敢張揚,也不好意思讓其他人給他做點吃的,只能氣鼓鼓地去睡了。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百無聊賴地躺了一會兒,就又爬了起來。 金素妍已經歇了一覺,噔噔噔地跑過來看他,她對著他左看右看的,石磊沒好氣地說:“干嘛?” “你好像不開心?!苯鹚劐斆髁胬?,一下子就看出石磊有些不對頭了。 “哪有?!笔谧煊驳煤?,他總不能承認自己是因為肚子餓而不開心的吧,“我要去找我mama?!?/br> “喔?!苯鹚劐哺◣p屁巔地過去了。周末么,沒有玩伴是很無聊的,是以兩個小朋友時常都一塊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