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三十九章 盧燕有些巴巴結結地說:“這,這不合適吧?”同居并不是說不好,現代社會,男歡女愛,感情濃到一定程度,這也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盧燕并不是思想特別保守的老古董,她有過一段婚姻,對這方面的事情比其他人更加開明和包容。不過,從她和溫嘉言確定關系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樣的速度太違背一般發展規律了啊。不過他們兩個從一開始,似乎就沒有按尋常的套路在走。 溫嘉言在自己家里,膽子特別大,行事也沒那么多顧忌,他直接拖了她的手,往樓梯的方向走,“先上去看看?!北R燕跟著走了幾步,手上輕按著扶梯,不由地回頭看了一樓的客廳一眼。扶梯刷的是朱紅色的漆,客廳里的家具多是花梨木的,這里面的擺設看著都有些年頭了,不知道輾轉經手了多少個主人,每個物件似乎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時光荏苒,歲月變遷,但在這幢小洋房里,時間似乎是凝固不動的,那種歲月沉淀下來的古樸與優雅,讓盧燕既贊嘆又略有壓力。 盧燕紅著臉,小聲提醒道:“當心被人看見,到時候丟人的可是你?!爆F在的小朋友都人小鬼大,她很慶幸方才他們沒有做過什么更加親密的舉動來。 “我才不怕?!睖丶窝栽诒R燕面前,偶爾會有一種惡作劇般的疲賴之氣,他湊到盧燕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盧燕脖頸間,盧燕身子微微向后仰,略有些局促,卻也沒有用力地推拒他。上次閃閃躲躲,溫嘉言郁悶了好一陣子,所以之后盧燕就格外留意了些。 溫嘉言看到盧燕雪白的脖頸都漸漸紅了,這才微笑道,“你說小磊呀,非禮勿視,jiejie會看著他的?!毙±诰褪菧丶窝缘耐馍?,大名石磊,是一個長得很敦實的孩子,石磊的父親前兩年意外過世了,石家的家庭狀況有些復雜,溫嘉言的jiejie溫嘉瑜和石家人的關系處得并不好,于是她就帶著石磊回家住了。家里的這些情況,溫嘉言很久之前就一五一十地報備過了,所以盧燕倒是并不意外。 盧燕的思緒略略有些復雜,溫嘉言見她呆怔在那邊不動,有些促狹地笑道:“走不動么?要不要我抱你上去?”說著便橫過手臂,作勢要抱她。 盧燕忍不住東張西望了一下,而后輕輕地捶了溫嘉言一下,嗔道:“越鬧越上臉了?!闭f完便急急地往樓上走。她初來乍到的,還想在溫嘉言的家人面前留點形象呢。 溫嘉言臉上俱是得逞后的壞笑,他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就在三樓?!鞭D眼間,溫嘉言就又是一本正經的模樣了,盧燕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他不僅在節目中腹黑,在生活中尤甚,她先前怎么就沒發現呢?盧燕恨恨地想,一定是他先前太會偽裝了。 溫嘉言的口才堪比十個房屋中介,“這邊鬧中取靜,交通很方便,房子雖然舊了點,但勝在寬敞,里面的東西都還湊合。我和jiejie、小磊都住二樓,三樓一直長期是空著的,放著也是浪費。用這些錢,攢著給孩子買玩具不是更好么?再說了,你們到這里之后,還有人可以當你們免費的車夫呢?我這個免費的車夫可是很盡職的,不但包接送上學放學,還可以陪吃飯陪聊天陪逛街,多功能全能型,你值得擁有?!?/br> 盧燕聽得撲哧一笑,小小暢想了一下在這里的生活,心里也開始期待起來。 長長的走廊掛著好幾幅畫,盧燕起初也不怎么留意,等她瞄到落款之后,立刻肅然起敬起來。這位畫家,生前就小有名氣,死后才名聲大噪起來,盧燕先前也附庸風雅地去過幾次拍賣所,知道他的畫作價格最近被炒得很高。眼前這一幅是人物肖像油像,畫中的女子穿著一件高領旗袍,手上抱著一個暖手袋,以她這身衣著打扮在當時也算是很洋氣的。人很富態,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有一種大氣雍容的氣度。 盧燕忍不住問道:“這是……”盧燕隱約覺得,溫嘉言眉目間和油畫中的這個人有些相似。 溫嘉言似乎喟嘆了一下,“這是我奶奶?!睖啬棠淘诘臅r候,正是溫家正鼎盛的時候,這是她生日的時候,家里特意請了畫師幫她畫的一幅油畫。也虧得畫師妙筆生花,隔了將近上百年的時間,還能讓大家領略到當年貴族女子的風采。 盧燕心里有些震驚,既而又覺得理所當然。她也曾經跟著金少博出入各種豪宅,有些頂級富豪在藝術品上的投資往往都是驚人的手筆,雖然她沒有太多的藝術細胞,但各大名家的畫作她也曾見識過。然而,不論這些人怎么壕,這些藝術品如何地價值驚人,這些東西都得是他們自個兒花錢買下的,所以他們僅僅只能稱作有錢人。貴族則不同,他們財力上不見得比這些富豪更有實力,但他們懸掛在走廊間的畫作,畫作里面的人物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家族中的某某某。溫家祖上就是t市有名的富豪,即使溫嘉言不再經商了,但那份家族的底蘊仍在。 盧燕在這幅畫作前默然無語,溫嘉言很怕盧燕再搬出那套高山理論,趕緊聲明道:“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就是一般的人家?!?/br> 盧燕微微一笑,“我沒多想,你也別多想?!眱扇思沂辣尘皯沂?,曾是他們交往的一大障礙,也是盧燕一直遲遲未能下定決心的原因。然而,盧燕在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這些事情已經看得不是那么重了。自打她決定和溫嘉言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家族。既然決定了,便是面前有重重困難,她也會義無反顧地牽著溫嘉言的手走下去。 相較而言,三樓的裝潢和家具就顯得現代化了許多。先看給盧燕準備的那間房間,里面一應設施俱全,衣帽間很大,窗簾是盧燕最喜歡的米白色,床上的被褥看起來是簇新的,這樣的空間和自由度,但是盧燕昔日在金家,也未必能享受到比這更多了。除卻盧燕這間,金素妍的那個房間也經過了精心的布置,到處都是粉粉的顏色,有一種童話般的夢幻感。 盧燕感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細節往往比其他什么更打動人,一個人對你有沒有用心,這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 看來溫嘉言是蓄謀已久了,默默地把一切都打點妥當了,就等著她點頭同意了。 溫嘉言見盧燕仍然一言不發,立刻加大火力,“請不要覺得住進來了就是在倚仗我。我們既然在一起了,我就理當照顧你,包括你的家人。我想這是一個男人都會做的事情?!?/br> 不得不說,盧燕很喜歡這里,溫嘉言把房間布置得處處妥帖她的心意。她曾經在t市漂泊過了一陣子,知道四處租房的滋味。人總是要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這樣才會有安全感么。她需要這樣的一個住所,只是—— “你和家里的人商量過了么?” 溫嘉言正要答話,門外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石磊很禮貌地站在門外,“小舅舅,mama說,既然客人來了,怎么不請人家到底下喝杯茶?” 溫嘉言應了一聲,“就說我們這就下去了?!?/br> 盧燕催著溫嘉言下樓,溫嘉言一個勁地對盧燕說不要緊張,可他越這樣,盧燕心里就越緊張,夸張一點地說,她有一種丑媳婦要見公婆的感覺。溫嘉言的父母均已過世,有很長一段時間溫嘉言是跟著jiejie溫嘉瑜一塊過日子的,他們的姐弟倆的感情十分深厚。 盧燕一眼就看到客廳里面站了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瀑布般的長發披在肩上,茶幾上多了個花瓶,一旁擺放著幾支新采擷過來的鮮花,只見她靈巧的雙手在那上面不停地擺弄著,看起來神情非常專注。 “jiejie?!睖丶窝允侵罍丶舞さ谋缘?,她平日沒有什么愛好,就喜歡插插花,倘若沒有什么別的事情,她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的。 溫嘉瑜手上微微頓了下,這才慢慢轉過身來,她很有分寸地打量了盧燕一眼,微笑道:“盧小姐,過來喝杯茶吧。嘉言老是在家里說起你?!?/br> 盧燕便走過去坐在溫嘉瑜對面,目光一轉,正好看到溫嘉瑜方才擺弄的那盆插花,雖然還只是半成品,卻已能看到里面的花草擺放得錯落有致,彼此之間相映成趣,倘若完工后,絕對是件賞心悅目的藝術品。溫嘉瑜泡茶的手勢也很好看,她的手指本來就白皙修長,這樣頗具古典氣韻的美人烹茶本身就是一件很風雅的事情。 盧燕在溫嘉瑜完美而無可挑剔的禮儀之下壓力很大,惟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做出什么失禮的舉動來。 溫嘉瑜說話不疾不徐,聲音很是溫婉好聽,她和盧燕不著邊際地寒暄了幾句,其間既沒有刺探盧燕的情況,也沒有過多干涉溫嘉言交友的情況,態度既不過分親近,但也不至于太過疏遠。溫嘉瑜淺淺一笑,“嘉言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己作主。嘉言前幾天已經說過了,盧小姐要是搬過來住的話,這里也熱鬧一些?!?/br> ☆、第四十章 石磊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樂呵呵地吃著自己的零食,大人之間在說什么,他既聽不懂,也不關心。 溫嘉瑜留盧燕下來吃飯,不過盧燕家里一大幫人,大概還等著她回去張羅呢,于是盧燕便婉言謝絕了。溫嘉言送盧燕出來,“怎么樣?這下放心了吧。什么時候搬來?”溫嘉言殷勤到不行,他一想到盧燕和金少博又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就不舒服,于是又說道:“怕我吃了你啊。我住二樓,你們住三樓,這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溫嘉言開始在那邊壞笑,“還是說,你其實是想和我一起住在二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就當我吃點虧好了。晚上可以隨傳隨到喔?!?/br> 盧燕聞言立刻輕輕地踹了他一下,溫嘉言夸張地大叫,“我這可是一片好心呢,我不是怕你晚上怕黑么?!?/br> 盧燕被弄得哭笑不得,“真是服了你啦。這事光我同意不行,還得問問妍兒?!?/br> 溫嘉言信心滿滿,“那還用問?肯定沒問題啊。她不知道多喜歡我呢?!边^了片刻,溫嘉言又有些不放心,“對了對了,她還喜歡什么樣的玩具?我知道她喜歡吃冰淇淋,不過現在也太冷了啊?!?/br> 盧燕立刻阻止道:“你可不要一直塞零食給她,小孩子蛀牙的話,以后牙齒再長出來就不漂亮了?!?/br> “知道知道?!睖丶窝孕α诵?,“不過前期還是要賄賂一下的。哦,不對,是小孩子還是需要哄的。我要不要把冰雪奇緣的玩偶都買回來呢?她來的話,看到那些玩偶都堆在床上,會很高興吧?!?/br> “都不用了?!北R燕趕緊阻止溫嘉言的瘋狂行動,“需要什么再慢慢買,一下子買這么多,她以后看中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多的?!睖丶窝圆⒉唤浬?,只靠主持和廣告的收入,她實在是不想他那么辛苦。 盧燕回去就征求了金素妍的意見。金素妍不過是四歲的小孩,她對搬家這事懵懵懂懂的,只是好奇地問:“為什么咱們不和爸爸、爺爺奶奶住一塊呢?我喜歡爸爸和爺爺。奶奶最近在家里老是哭?!毙『⒆訉Ω赣H有著天然的依戀,金父之前在家休養,老人在家寂寞,平時也經常和小孫女一塊逗逗樂。 盧燕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了想才說:“因為爸爸mama住在一起的話大家都會不開心,咱們搬去和溫叔叔一塊住好么?那里的房子也很漂亮,還有個大哥哥可以陪你玩?!?/br> 金素妍看起來有點悲傷,“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繼續住在一塊了么?” 盧燕很堅決地搖了搖頭,只能對女兒說抱歉,她和金少博之間已經是再無可能了。 金素妍想了想,“我不想mama不開心,我最喜歡mama了。mama喜歡溫叔叔,那我也喜歡他。其實溫叔叔也挺好的,我可喜歡艾沙公主了,棉花糖也很好吃?!苯鹚劐降资潜R燕一手帶大的,對盧燕最為依戀,無論盧燕說什么,她都會照著做。 盧燕很快就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金少博他們,金少博嘴唇顫抖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實金少博心里倒不是說真有什么希冀,但她們人在跟前,總是好的,如今一走,更有人走茶涼之勢。金父一向最為通情達理,處事也比較公正,他沉默了良久,“有好的去處也好。是金家留不住人,該留的人沒能留住?!彼嗣鹚劐暮竽X勺,“有空記得回來看爺爺?!?/br> 盧燕趕緊表態,“會的。我一定常帶她回來?!?/br> 金母看著憔悴了很多,“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多看幾回呢?!苯鹉高@話其實多半是出于哀怨,她以前在家里養尊處優慣了,如今光景這么慘淡,她心里的愁苦總是時不時地流露出來??墒撬幻靼?,這日子到底是自己過的,別人再怎么同情可憐,也只是能是一時,像她這般逮著人就要哭訴一番,再耐心的人只怕也要退避三舍的。 金父呵斥了她一下,“少瞎說八道的。這事到現在,誰也不怨,燕子是個好孩子,這陣子勞心勞力,實在是辛苦了。是金家虧待了你?!比缃窬硾r已經這樣了,再埋怨她溺愛兒子,把兒子教導得不成材也于事無補了。人他們肯定是留不住了,既然如何,何不做得瀟灑點呢。 盧燕開始收拾行李,原想著東西并不多,沒想到真的收拾起來,零零碎碎的東西還挺多的,有些東西雖然沒什么大的用處,到底是舍不得丟棄,最后滿滿地裝了兩大車東西。搬家那天,金少博不知所蹤,金父金母出來送她們,盧燕也有些傷感,金素妍撇了撇嘴,有些想哭,盧燕在路上幫她準備了很多零食,金素妍吃著吃著,最后就把這事給忘了。 金素妍到了溫家已經漸漸開心起來了,客廳里面堆滿了她喜歡的零食,房間很漂亮,她原本的那點不安也漸漸地淡化了。盧燕悄悄地松了一口氣,而她和溫嘉言的同居生活就這么開始了。 其實,雖然住在同一幢樓,到底是在不同的樓層,不過平時吃飯什么的,倒是都在一塊的。溫家的廚子經常做的是上海菜,濃油赤醬的,盧燕她們一過來,偶爾也會換換別的口味。其實,人與人相處,飲食上的差別原本是很難調和的,好在盧燕在這方面并不苛求,上海菜吃多了,漸漸也有些習慣了。溫嘉言除了關照廚子多學一些盧燕喜歡的菜式,偶爾興之所至,也會嘗嘗鮮辣的菜式。第一次吃的時候,溫嘉言被辣得猛喝水,心里嘀咕這世界怎么會有辣椒這么煩人的東西呢。而且這東西還這么多人喜歡。又過了幾天,他吩咐廚子開始做些微辣的菜肴,盧燕覺得這種辣度簡直和白開水差不多,她吃得并不過癮,于是她經常停下筷子,笑咪咪地看著溫嘉言在一旁狂喝水,溫嘉言吃過辣椒之后雙唇格外鮮紅,看起來非常性感。 征信社那邊的調查仍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郭耀祥的財政狀況果然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其實他的食品公司一直運營良好,之前股市行情很火爆,他一時眼熱,也跟著投機了一把。這也怪不得他,做實業的一直很辛苦,現在物價飛漲,人工費用、原材料無一漲得飛快,食品行業門檻又低,這一行競爭激烈,利潤不斷被壓縮,一年到頭也不過一兩百萬的利潤。股市就不同了,那個地方一向不乏一夜暴富的傳說,郭耀祥的朋友們買了幾只股票都賺了大錢,他看得心癢癢的,開始的時候投的資金也少,也賺了一點。后來漸漸有些大意了,又因為之前買的幾只股票都有賺,膽子也大了,用所有的資金重倉買入了一只據說質地很好的績優股。他原本是打算狠狠賺上一筆的,可是誰想到,他買的那只股票根本就是黑天鵝,最新一期的公告,公司業績忽然大變臉,從贏利變成巨虧,打開股票軟件,每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跌停,此時就算想割rou都沒地方出貨。這一賠,幾乎將郭耀祥的老本都賠光了。 征信社正抓緊時間排除郭耀祥銀行賬戶中的可疑收入,一般來說,銀行對客戶的資料是保密的。保密歸保密,再嚴密的程序到最后都是由人來cao作的,征信社在這方面自然有他們的特殊渠道。果不其然,他們發現在盧燕接下廣告的前兩天,郭耀祥的個人賬戶上多了一筆五十萬的匯款。征信社現在正在加緊核查匯款人的信息,相信不到三天就事情就能水落石出。盧燕聽到這個消息很振奮,這頂黑帽子她戴得太久太久了,她想念錄影棚那個舞臺了。 征信社絕不僅僅只在一個方向上做努力。另一方面,他們也在積極尋找王秘書的下落。王秘書在祥發食品公司里面有個要好的朋友,她們兩個不但經常一起逛街看電影,征信社派出的干將也是個能人,三下兩下就取得了那人的信任,從她那里知道了王秘書老家的地址。然而王秘書并沒有回家,和許多在外地拼搏的人一樣,王秘書對家里也是報喜不報憂的,所以家里壓根不知道她辭職的事兒。不過,她還是打了電話給家里報平安,并把自己的新地址一并告訴了家人。 王秘書的家人是淳樸的鄉下人,一聽電話那頭的人自稱是王秘書的同事,有很要緊的急事想找她,當下沒有任何懷疑,將王秘書的地址告訴了他。當然不用說,這個所謂的“同事”,也是征信社的職員扮的。地址得來不易,要說服王秘書更是不易。征信社先后派出了好幾個人,結果開口沒說上幾句話,就被她趕了出來。 征信社方面很是無奈,基于她的態度如此堅決,只好委婉地向溫嘉言表示,王秘書這個方向可能行不通了。溫嘉言自然也知道他們已經是盡力了,然而多少有些不甘心。倘若要幫盧燕挽回名譽,少了這個有力的人證,說服力會下降很多。溫嘉言找征信社要到了這個女生的地址,他決定自己再努力看看。 王秘書住的地方,溫嘉言聞所未聞,他在t市住了這么久,第一次到這種魚龍混雜,治安如此不好的小區。說是小區,其實并沒有什么管理,所有的人都隨意進出,經常有身材強壯,身上有刺青的人在這里出沒,這樣的人如果下一秒就掏出刀子似乎也不會讓人意外。盧燕本來想跟著一塊來的,但溫嘉言沒有同意,金素妍在家里需要她照料,更何況征信社的人提醒過他,那個地方不太安全。 溫嘉言慶幸自己這個決定真的是太英明了,他是男人,又常年健身,只要不惹事,自??隙ㄊ菦]有問題。他在路上挑了幾個看著比較面善的人問路,那人隨手一指,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通,溫嘉言按著他指路的方向走,東拐西拐地很快就迷路了。他在里面繞來繞去,好不容易出來,才發現那條路的盡頭除了一棵歪了脖子的桃樹,根本沒有一戶人家。他完全就是被忽悠了。 t市最近降溫了,在路上行走實在是冷得很,溫嘉言方才被忽悠得團團轉,東奔西走地竟然出了一身的汗。這次他學乖了,再問路時找了個看起來很和善的阿姨。那阿姨雖然年紀有點大了,但她看到年輕的帥哥心情還是很愉悅的,她本來就面善,這么一來就透著幾分慈祥。溫嘉言一問王秘書在哪里,那阿姨笑得樂呵呵的,“你要問人,找我就對了,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喔,她呀,剛搬來不久,人看著挺老實的。她可不住這頭,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第一次來哦,你往左拐再走三十米,在第一個岔路口向右拐,那里新住了好幾戶人,她是左手邊第二家?!?/br> 溫嘉言方向感其實挺好的,奈何這里的小胡同岔道非常多,巷子窄窄的,最多只能容納兩個人并排走過,他順著阿姨指點的方向看過去,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這位阿姨已經退休了,她是個極熱心腸的,“聽迷糊了?第一次來這里的人有哪個沒繞暈過。沒關系,我帶你過去就好了?!?/br> 溫嘉言連連感謝,阿姨一邊帶路,一邊開始八卦,“你來找她有事么?”那阿姨上下打量了溫嘉言很多眼,總覺得這個小年輕人身上穿戴的都挺好的,不像是會在這種地方出沒的。 溫嘉言含糊地說道:“找她有點事情?!?/br> 那阿姨恍然大悟道:“你是她男朋友哦?對女朋友要好一點啦,她一個女孩子,住在這里實在不是很方便的。晚上這里,有時候不是很安全。我在這里住慣了,倒是無所謂啦?!?/br> 溫嘉言趕緊否認,“不是,不是,我沒有……” 阿姨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好啦好啦,你年紀還小,年輕人就是這樣,還想著多玩玩是吧。有時候,花花世界見識過了就行了,還是要趕緊收收心才行?!?/br> 這位阿姨,內心有著極豐富的心靈雞湯,一看到年輕人,就迫不及待地潑了上去。溫嘉言一臉苦笑,罷了,由她去吧,好像離她說的那個地方也近了。 “到了?!蹦前⒁虩崆榈卮鸀榍瞄T,“小妹,你男朋友來看你了?!闭f完又沖著溫嘉言使眼色,“記得好好說話?!币膊活檭扇四康煽诖舻谋砬?,自己樂呵呵地走了。 王秘書開門之后就愣在了那里,她單身很久了,哪來的男朋友呢?不過她見溫嘉言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便沒有立刻關上門,而是疑問似地看了他一眼,“請問是你找我嗎?” 溫嘉言趕緊上前,很誠懇地說:“王小姐,你好。我叫溫嘉言,是盧燕的男友。之前新聞上的事情您大概聽說了,我想您肯定比公眾更加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我有幾個關于祥發食品老板郭耀祥的問題,想請您幫忙解答下。因為事出緊急,所以冒昧地上門打擾,還請見諒?!?/br> 王秘書臉色不大好,“新聞上的事情與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是法官,找我又有什么用?請你離開吧。我連自己都幫不了,也幫不了任何人?!?/br> 王秘書態度冷淡,已經有了送客的意思,溫嘉言有點著急,上前一步,“你從公司離職,說明你內心并不認同你老板那一套,不是么?我知道這事情對你來說有點困難,可是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br> 王秘書冷冷一笑,“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一時沖動從公司里辭職,導致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又搬到現在這個地方。我現在連養活自己都成了問題,公平公理正義與我有什么關系?” “有關系。王小姐一個人孤身住在這樣的地方不太安全,如果信任我的話,我可以幫你推薦份比較適合您的工作?!?/br> 王秘書有些吃驚看著他,她見溫嘉言衣冠楚楚的模樣,心里已是相信了幾分,于是態度有些松動,“那你先進來吧?!?/br> 溫嘉言這才跨進門來,這個地方就是尋常的小平房,房子大概有三十多平方米的樣子,廚房只是用門簡單地隔開了,大概為了租出去,先前曾經草草地粉刷過,但因為用工粗糙,白色的墻壁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脫落了,周遭有什么響動,沖水啦,甚至說話啦,這邊都能隱約聽到一二。王秘書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羽絨服,頭發只是簡單地扎在后面,眉頭在不經意間總是微蹙著,大約是為失業的事情在苦惱吧。 房子雖然不好,但王秘書還是把里面收拾得很整潔,她倒了杯水給溫嘉言,“先喝口水吧?!?/br> 溫嘉言把水杯端在手上暖手,“我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發自肺腑的,請不要以為我是拿這個作為交換條件,您若肯出面作證,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您一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您所要做的,只是說出真相就可以了?!?/br> 王秘書有些赫然地微低了頭,她顯得有些局促,“我最近失業搞得自己心煩意亂的,所以剛才態度不好,請見諒。其實我知道的事情很有限,估計也幫不到你們什么?!?/br> 溫嘉言說話很和氣,“沒事,就說你知道的就可以,這樣就已經是幫我們很大的忙了?!?/br> 王秘書想了想,“其實公司本來一直挺好的,郭老板這個人,平時對員工苛刻了點,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我記得就在幾個月前,郭老板把公司的流動資金都提了出來,大家都說這是炒股去了。你知道小公司,是沒有什么秘密的。這事大家也都清楚。那段日子,郭老板整天春風滿面的,偶爾和大家閑聊,還說要指點大家一下,買幾只股票什么的。不過再后來,股市上的情形就很不好了,郭老板整天在公司里面發脾氣。你知道,公司的流動資金原就是要平時周轉用的,這么一來公司的財務狀況就非常緊張了。我是他的秘書,有一天,我給他送文件,隱約聽到他似乎要找人拍個廣告,當時很是吃驚,以公司目前的狀況,哪有余力再拍什么廣告呢?當下就和其他人悄悄議論了一下,結果全公司上下,居然沒有人知道這事兒。也就是說,就算要拍成這支廣告,也沒有會去執行。我當時就挺納悶的?!?/br> 溫嘉言說:“然后呢?不要緊,您慢慢說,說得詳細一點?!?/br> 王秘書略略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拍廣告固然對提高公司的品牌形象有好處,可是一支廣告要燒那么多的錢,這不是公司現在應該干的事情啊。不過當時老板脾氣已經很不好了,他沒說,我也不敢多問。就這樣過了幾天,老板就讓我草擬份廣告合同,我當時還很樂觀地想,老板該不會找到合伙人了吧,不然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手筆。我們公司和盧燕小姐簽約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她當時是一個人來的,我還進去給她送過咖啡。他們在里面是怎么商談的,那些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們大約談得非常順利。然后老板約盧小姐吃飯,盧小姐也同意了。吃飯的地點也是老板叫我去訂位置的,原本以為高級餐廳里面的包廂更適合,誰知道老板指定的是家酒店。原本老板只打算和盧小姐一塊去,盧小姐估計是不想和老板私下單獨接觸,就提議多帶幾個人過去吧,于是老板就叫上了我。當時大家都覺得挺正常的,也許是他演技比較好吧,沒露出什么破綻,只是喝了不少酒。我酒量不好,喝了一點酒,就有點上臉,不過意識還是很清楚的。散場的時候,因為老板喝得有點醉了,盧小姐人很好,怕我一個人照應不過來,就在一旁幫我看著點。老板喝得東倒西歪的,沒走幾步路就像是要摔倒的樣子,我喝過酒反應有些遲鈍,盧小姐在旁邊就攙了他一把。我們老板雖然平時苛刻了點,但似乎也沒有什么桃色新聞,所以當時不但是盧小姐,就連我也相信他只是單純地喝醉了。那天那頓飯局挺平常的,后來我幫老板叫車,我們就各自回家了。我是過了幾天才知道盧小姐被拍照了,心想這些娛樂八卦媒體也夠可以的,我這么一個大活人就這么被ps掉了,里面描寫得繪聲繪色的,搞得和真的似的?!?/br> 溫嘉言越聽越氣憤,重重地把水杯放桌上一放,那聲響嚇了王秘書一跳。溫嘉言趕忙安撫她,“不好意思,剛才手重了。你繼續說你的?!?/br> “當時我雖然不知道這是一個局,卻也對這件事情有點留心。我們辦公室里面的幾個人關系都挺好的,有一天,財務里面的出納就和我們嘀咕了句,說奇怪,明明公司上個月和達成集團沒什么業務,為什么達成集團的出納會匯了一筆五十萬的款項過來,而且還是匯到老板的私人戶頭。后來有一回我去送文件,因為是催收貨款的單子,比較急,我敲了一下門就進去了。當時聽到電話里面老板在講電話,好像說了一句張小姐,還請你多多照應什么的。后來達成集團果然給我們公司下了個比較大的訂單,而且還預付了百分之二十的貨款,這是以前沒有過的。我以前閑得沒事的時候,就很喜歡看些報章雜志,所以對這些娛樂新聞還是知道一些的。達成集團因為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所以她們家的事情我就格外關注一些。她和盧小姐的新聞,之前娛樂線不是也炒得沸沸揚揚的么?當時我就隱約覺得,這個張小姐,不會和這件事情有關吧。然后我就和財務部門的那個女生問得有點多了,可能老板有所發覺了吧,后來就處處針對我,沒幾天我就有些干不下去了,就辭職了。沒想到辭職之后,一時也沒能找到像樣的工作,只好搬到這里來住了?!?/br> 溫嘉言看著她,很鄭重地說:“這些話,你愿意對著媒體說一遍么?不需要你添油加醋,只需要照實說就可以了?!?/br> 王秘書連連擺手,“不不,我只是普通人,我沒想過自己能上什么媒體。我也不要什么出名。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管了點閑事,結果才把工作丟了。我再也不想惹事了。再說就算我出面作證也許也不頂用,因為當時我已經離開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作些什么證明啊?!?/br> “只要出面說明一下下就可以了,王秘書是一個仍然有赤子之心的人,您這么做了,能挽回一個人的聲譽,也是好事一樁啊。如果媒體sao擾您,您可以回老家休息一陣子?!睖丶窝栽S諾道,“您經濟上若有什么困難,就請打電話給我,我一定會幫助您的?!?/br> 王秘書考慮了十幾分鐘,終于道:“好吧。不過我不需要什么經濟援助,我現在需要一份工作。我學歷不是太好,一般學校畢業,能有份適合我的工作就好了?!?/br> “沒問題,請相信我?!?/br> 只要王秘書肯出面作證,那么這事就簡單多了。本來么,郭耀祥在事態平息之后就出面作證,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試想誰的道德標準這么高尚,等事情都過了n久之后還跳出來自己把自己的名聲搞臭呢。當時也有少數幾家媒體有發出類似的質疑,不過當時輿論洶洶,群體情緒就是這樣,很容易被cao控,一旦被否定,就有無數不真相的人開始跟風,最后,居然也成了定論。 溫嘉言把今天知道的一切仔細說給盧燕聽,盧燕很是吃驚,張秀雅,怎么會是她呢?其實盧燕之前想過,這事會不會胡修沅指使的,畢竟以她家里的能量,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結果溫嘉言一下子就給否決掉了。那次他們一塊參加元靜嫻的生日宴會,溫嘉言當時留意了很久,終于確定這不可能是她做的。以胡修沅的個性,估計也不會來陰的,直接讓盧燕走人就行了,畢竟東風電視臺,現在已經是胡家說了算。 盧燕想不通,之前的事情不是早就已經翻篇了么?她都沒有計較,張秀雅為什么硬要揪著她不放呢?過了兩天,征信社那邊也核實了這個消息,匯給郭耀祥五十萬現金的是達成的出納張惠英,而這個人,是張秀雅的堂妹。雖然事情的真相已經大致弄清楚了,但要讓大家相信這個事實,還缺少一些確鑿的足以駁倒一切的證據。 盧燕微蹙了眉,“這能有什么辦法呢?難不成郭耀祥會出來承認自己說謊么?又或者張秀雅會自己站出來承認自己是幕后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