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伸手摘下沐雨棠的束發玉冠,青絲如瀑,飄飄落下,輕輕垂于身后,映著她細膩如瓷的小臉,美麗不可芳物。 蕭清宇墨色眼瞳凝深幾分:“這身男裝也不適合你!” 白玉手指伸到沐雨棠衣襟,輕巧的挑開了她白衣的衣扣。 蕭清宇手指如飛,沐雨棠醒悟過來時,衣襟上的扣子已被解開兩三顆,眼看著就要解到胸口的扣子了,沐雨棠手忙腳亂的推他:“我自己來,自己來!” 沐雨棠是女子,身形纖細,不及蕭清宇的欣長、挺拔,假扮蕭清宇時,她沒脫裙子,只在外面穿了一層雪衣,當著蕭清宇的面脫去雪衣沒什么關系。 但是,男女有別,她不好意思讓異性幫她解衣扣,蕭清宇解她的衣扣怎么解的那么自然? 沐雨棠褪下雪衣放到一邊,快速整理身上的長裙,目光望到蕭清宇拿著一只木梳走了過來,她輕輕笑笑,伸手去接木梳:“多謝蕭世子!” 不想,蕭清宇越過她伸來的手,徑直走到了她身邊,如玉手指輕撫著她如瀑墨絲,細細梳理。 沐雨棠撇撇嘴,慢騰騰的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透過那方明亮的銅鏡看她的頭發在蕭清宇手中上下翻飛,片刻功夫已梳成了簡單發髻。 嫻熟的手法,精巧的技藝,看的沐雨棠瞇起眼眸,似笑非笑的道:“蕭世子挽發的手法真是不錯,不知為多少女子挽過?” 蕭清宇見她小臉陰沉,眸子里閃掠一抹清笑:“你是第一個!” “真的是第一個?你沒用別人的發練習過?”沐雨棠深知,理論和實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就算看了千百遍,若是沒有親自實踐過,也不可能將發髻梳的這么快,這么好。 蕭清宇見她旁敲側擊的試探,墨色的眼瞳光華璀璨,閃耀人眼,嘴角微彎:“如果真要算的話,我為笨笨梳理過毛,它小的時候,自己不會照顧自己,還十分愛打滾,身上的毛總是亂糟糟的,我一有空閑都會幫它梳理……” 沐雨棠一張小臉瞬間黑了下來,笨笨是貓,她是人,它的毛能和她的頭發比較嗎?蕭清宇不會是一直將她的發當成貓毛在梳吧? 無語的目光望向前方,看到了鏡子里的字畫,她目光閃了閃,漫不經心道:“蕭世子,你認不認識姓楚,或者名字里有楚字的朋友?” 蕭清宇梳發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恢復正常,淡淡道:“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蕭清宇語氣淡淡的,似乎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沐雨棠也不想強迫:“隨便問問,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是事情隔的比較久遠!”蕭清宇拿過桌上的發簪簪到沐雨棠精致的發髻上,清潤的聲音緩緩回蕩: “十六年前,楚家是京城第一貴族,數位能者在朝為官,地位僅次于蕭姓皇室,楚氏最出名的是楚慕言,楚左相的嫡長子,武功高強,用兵如神,統領整個玄鐵軍,是邊關主帥,也是宸王好友,宸王謀反,先帝派人緝拿時,楚慕言率兵反抗被殺,楚家九族被斬,楚氏貴族從此不復存在!” 蕭清宇說的輕描淡寫,沐雨棠聽的暗暗心驚,名門貴族關系盤根錯節,禍連的九族,最少也有成千上萬的人,那斬人臺上絕對血流成河。 凡是和楚姓沾了關系的,就算是最最旁枝末節的人,也會被殺的一干二凈,難怪她在京城一直打聽不到姓楚的人,人家十六年前就被滅族了。 先皇可真夠狠的,一人犯錯,九族連坐,他兒子謀反,他怎么不把他自己的九族全斬了? 想到那位老夫人透出的曖昧信息,沐雨棠言歸正傳:“蕭世子,楚愛慕言死時多大?有沒有成親???” 蕭清宇望著她晶晶亮亮的眼睛,眸中含了一抹笑意,沉聲道:“他當時是二十歲還是二十一歲,已經到了成親年齡,還沒有成親!” “那他有沒有未婚妻,或喜歡的女子?”沐雨棠知道,古代的男女都早婚,女子十五及笄后可嫁人,男子十八歲成人禮后就可娶妻,楚慕言那么優秀,又早到了成親年齡,身邊肯定圍繞著不少貴族女子。 “不太清楚,雪衣衛查事情只看國家,軍中大事,對他們的個人私事不感興趣!”蕭清宇清潤的聲音如琴弦輕動,優美動聽。 沐雨棠卻垮下了小臉,得知了楚姓人,卻沒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古代女子最重名節,楚慕言身為軍中元帥,知禮守法,就算他有心上人,也應該是悄悄來往的,在迎娶女子之前,不會嚷嚷著人盡皆知。 再說了,楚家是大族,年輕有為的男子不止楚慕言一個,老夫人口中的那個小楚,也不一定就是楚慕言。 蘇雪晴死了,楚家人也死了,就算她弄清楚事情真相,也改變不了什么…… “在想什么?”淡淡青蓮香縈繞周身,蕭清宇梳完了發髻,悄然站在沐雨棠面前。 身后就是墻角,沐雨棠不能再后退,和蕭清宇身貼身的緊靠在一起,她非常不習慣,輕輕挪了挪身體,目光看到鏡中的自己,她微笑著敷衍:“你梳的發髻真精致,比雅兒梳的都好看!” 蕭清宇望著她緋紅的小臉,眸子里含了一抹笑意,沉聲道:“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為你梳一世發髻!” 沐雨棠一怔,不自然的笑了笑,他們兩人身份懸殊,梳這一次發髻就可以,不需要梳一生一世…… “雨棠!”清潤的嗓音帶著曖昧的信息,干凈、清爽的氣息噴灑耳畔,強勁有力的手臂緊擁著她的小腰。 沐雨棠驀然驚醒,望著蕭清宇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顏,她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道:“蕭世子,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府了,明天見!” 素白小手用力去掰蕭清宇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不想胳膊抬起的瞬間,胳膊肘兒撞在了他胸口上。 “咳咳咳!”蕭清宇松開了雙臂,劇烈的咳個不停,嘴唇蒼白,面容更是毫無血色。 “你怎么了?”沐雨棠并沒有用太大的力,撞在普通人身上,也就疼上一會兒,習武之人連眼睛都不會眨,蕭清宇卻被她那一下,撞成了重病。 “沒事!”蕭清宇的聲音虛弱無力,劇烈的咳嗽減緩了些,蒼白的唇間隱隱滲出點點血紅,看的沐雨棠緊緊皺起眉頭,這哪是沒事,他分明是出了大事:“你帶藥了嗎?” “不必吃藥,休息片刻就好!”蕭清宇神色倦怠,深邃的眼瞳里也染了絲絲疲憊,欣長的身軀搖搖欲墜。 沐雨棠急忙扶住了他的胳膊,清冷的眼瞳里閃掠一絲擔憂:“那邊有床塌,我扶你過去!” 蕭清宇點點頭,有氣無力的輕靠著沐雨棠,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沐雨棠年方十五,身形嬌小,負重不大,蕭清宇一壓下來,她額頭瞬間浮現細密的汗珠,就像重山壓頂,她吃力的扶著他,一步一步往前挪。 蕭清宇看著她微皺的眉頭,郁悶的小臉,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浮現一抹清淺的笑。 不知道挪了多長時間,終于來到了床塌前,沐雨棠小心翼翼的扶蕭清宇躺在塌上,擦擦額頭的汗珠,長舒一口氣,終于將他安置好了,他怎么那么重? 腹誹還沒說完,手腕突然一緊,沐雨棠猝不及防,被拉到了床上,后背碰到了柔軟的錦褥,蕭清宇俊美的容顏近在眼前,笑音清淺:“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第084章 以身抵債 “蕭清宇,你居然裝??!”沐雨棠清冷的瞳仁里燃燒起兩簇怒火,虧她還費盡心力扶他,竟然被騙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沐雨棠掙扎著就要坐起來,卻見蕭清宇忽然松開手,仰面倒在床上,手指緊揪著胸口,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樣。 沐雨棠蹙蹙眉,想起蕭清宇的病就是在胸口,心肺都是非常脆弱的器官,她撞在他重病的位置,他肯定會有不適:“你怎么樣?” “還好!”蕭清宇皺著眉頭,輕聲說道:“我需要好好休養,你不要再亂動了?!?/br> 沐雨棠眨眨眼睛:“那我下去吧,方便照看你!” 蕭清宇的病是她撞出來的,她有責任照顧好他,她躺在床上,可沒法照顧人。 見沐雨棠要起來,蕭清宇利眸微瞇,痛苦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沐雨棠頓下動作,擔憂的看著他:“你很難受嗎?” “你動,床也動,我胸口就疼!”蕭清宇眸中閃過清淺的笑,聲音虛虛弱弱、有氣無力:“你就先躺著別動了,等我恢復的差不多了再下去?!?/br> “我躺著怎么照顧你?”沐雨棠知道蕭清宇病發時非常痛苦,她不是有意撞他胸口,卻險些害他病發,心里有些內疚,想要補償他。 “我不用照顧,小毛病了,睡一覺就好!”蕭清宇見她滿面愧色,墨色瞳仁里閃過點點星芒,清潤的聲音一點點兒的低了下去。 胸口疼也叫小毛???聽他的口氣,對這種事情還很有經驗,他究竟病發過多少次?痛苦過多少回? 沐雨棠坐起一半的身體重新躺回了床上,望著蕭清宇閉眼沉睡,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射出兩道nongnong的陰影,玉色容顏蒼白的近乎透明。 這樣的他,少了平日里的清貴冷傲,高高在上,多了幾分祥和,寧靜,蒼白與脆弱,看的人心疼,沐雨棠忍不住伸出手,輕撫過他毫無血色的臉頰。 “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不然,我良心不安!”沐雨棠的低喃輕的幾不可聞,蕭清宇冷峻的容顏卻散發出淡淡的光彩,嘴角也揚起不易察覺的笑。 蕭清宇很重,沐雨棠從窗口扶他到床塌,累的不輕,頭枕著柔軟的枕頭,上下眼瞼直打架:蕭清宇已經睡著了,暫時不需要自己照顧,自己就閉閉眼睛,養養精神,爾后再照顧他。 找到了好理由,沐雨棠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 身旁響起均勻的呼吸聲,蕭清宇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睡在身旁的小女子,嘴角的笑意慢慢綻開,雨棠還是關心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他的位置了,他的付出得到了最有價值的回報。 手指輕彈,關閉了微開的房門,蕭清宇輕擁著香軟的嬌軀微笑入眠。 沐雨棠醒來時,看到桔黃色的陽光斜斜的照射,清澈的江面隱隱開始變色,快到黃昏了。 身側空蕩蕩,冷冰冰的,青蓮香淡的幾不可聞,蕭清宇已經離開很久,她胳膊怎么硌的這么痛? 向里挪挪身體,沐雨棠看到錦褥上躺著一只精致的白色小布袋,非常眼熟,這是……蕭清宇的藥袋,他一直都隨身攜帶的,怎么會落在了這里? 蕭清宇身體不好,需要多加注意,萬一病發,找不到藥,他會痛苦不堪,她還是給他送過去吧。 沐雨棠收好衣袋,理了理自己的長裙,發髻,對鏡打量無不妥之處,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門。 一名身穿白色戎裝的年輕男子,面無表情的站在走廊里,見沐雨棠出了房間,他急忙走上前:“沐大小姐!” “你是雪衣衛?”除了風無痕,沐雨棠只認識守衛雪塵樓的那幾名雪衣衛,面前的男子很陌生,但他的衣著是雪衣衛的統一著裝,上面印著特殊標記,別人無法假冒。 “是,世子有事先走一步,吩咐屬下在此守侯沐大小姐,送大小姐回府!”雪衣衛面無表情,說話的聲音也冷若寒冰,聽到沐雨棠耳中,卻憑添了淡淡的曖昧。 雪衣衛能被留在走廊里守侯,肯定是隨蕭清宇一起來的,知道他們兩人同睡了一屋,雖然他們是非常單純的男女關系,但被這個局外的雪衣衛親眼目睹,沐雨棠很不自然:“沐國公府離的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回雪塵樓向蕭世子復命吧!” 雪衣衛怔了怔:“這……不妥吧!”蕭世子給他的命令是送她回府,她人還在這里,他怎么能去復命? “有什么不妥的,青龍國是太平盛世,不會出什么事的,如果蕭世子問起,你就說是我趕你走的……”沐雨棠笑意盈盈,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太自然。 雪衣衛派給了沐雨棠,就要聽沐雨棠的命令,她一再要他回雪塵樓,他便順應了她的意思。 “是!”冷銳的聲音響著,雪衣衛瞬間消失不見,空中飄來若有似無的冷香,沐雨棠猛然想起,她忘記把藥袋交給雪衣衛了,雪衣衛輕功極高,眨眼間就能飛出幾十米遠,她再大聲呼喚,那人也聽不到,算了,她還是親自跑一趟雪塵樓吧。 涼風習習,綠樹成蔭,沐雨棠沿著湖邊緩緩前行,微風輕輕吹過,帶來淡淡的水汽,她深深呼吸幾下,嘴角彎起,古代的空氣確實清新,風里都帶著清甜的氣息…… “沐雨棠,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你!”陰陽怪氣的聲音突如其來的撞進耳膜,沐雨棠皺起眉頭,真是冤家路窄。 慢慢抬頭,看到一張被火燒毀的臉,他坐在馬車上,手挑著簾子,大大的怪眼睛閃著捕捉獵物的興奮光芒,看的人很不舒服:“我就要回府了,后會有期!” 孫偉光好不容易遇到落單的沐雨棠,哪會輕易放她離開,驅車橫在了道路上,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本公子剛好要去沐國公府,可以送你一程!” 送她一程?是送她去黃泉路吧,孫偉光的面容、眼神都透著不懷好意,沐雨棠怎會上當:“多謝孫公子好意,我有些頭暈,不便坐馬車,走著回府就好?!?/br> 纖細的身體巧妙的越過馬車,輕輕飄落到碎石路上,悠閑前行。 孫偉光面色鐵青,他放低姿態的邀請,她居然完全當耳邊風,敬酒不吃吃罰酒! 悄然使個眼色,兩名暗衛心神領會,拔地而起,手中利劍傾力而出,帶起一陣冰冷的寒芒,對著沐雨棠的后心狠狠刺了過去,殺意重重。 沐雨棠冷冷一笑,猛然轉身,避過了暗衛的襲擊,手中那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從暗衛脖頸上輕輕劃過,鮮紅的血線飛濺,淡淡血腥飄散,另一名暗衛眼眸陡然睜大,還未反應過來,沐雨棠華麗轉身,鋒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臟…… 兩名暗衛眼睛瞪的大大的,砰然倒地,了無生氣,孫偉光鐵青的扭曲的臉上浮現一絲猙獰,他的暗衛在她手里居然走不過一招,一擊必殺,倒是厲害,他就親自來會會她。 微握的左手猛然張開,如大棚鳥的利爪,朝著沐雨棠沖了過去,凌厲勁風來勢洶洶,沐雨棠嘴角微揚,孫偉光的武功倒是比暗衛們強多了,不愧是名師教出來的。 樹葉飄零,塵土飛揚,寒芒閃爍,光影連連。 沐雨棠身法比孫偉光快,但孫偉光有內力相助,兩人的身手只在伯仲間,一時難分勝負,打的天昏地暗。 正前方的道路上駛來一輛華麗馬車,拉車的馬是萬金難求的黃繼馬,滿身的風塵仆仆,大眼睛依然精神十足。 駕車的車夫四十多歲,唇上留著一撇胡須,眸子里沉穩的厲芒流轉。 激烈的兵器交接聲傳來,寧靜的馬車里響起男子疑惑的詢問:“出什么事了?” 車夫瞟一眼你來我往,激烈打斗的沐雨棠,孫偉光,搖搖頭,輕輕嘆息:“回主人,是兩名年輕后輩在單打獨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