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砰!”發狂的快馬重重撞在大樹上,樹枝狂擺,地面震動,看的人暗暗咂舌。 見快馬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沐雨棠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她下了馬,不然,不死也重傷殘廢。 蕭清宇又救了她一次! 望著他俊美的側臉,沐雨棠的心里除了感激,似乎還多了一絲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安墨楓近在咫尺的欣長身形悠悠頓下,墨玉般的眸子里閃過一抹不悅:“蕭清宇,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只要蕭清宇再晚來一瞬間,英雄救美的人就是他了。 蕭天凌動身比安墨楓晚,落后他幾步,蕭清宇的突然出現,也讓他備感意外,藍色天幕下,似雪白衣與月牙白戎裝相得益彰,美如一幅畫卷,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覺這畫面有些刺眼。 蕭清宇淡淡望了安墨楓、蕭天凌一眼,輕攬著沐雨棠飄飄落地,雪衣翩翩,清雋高貴,深邃的目光輕掃過滿地的狼藉,詩畫般的容顏冷峻的如霜如冰:“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高貴的公主、千金們閑的無聊,跑來這里騎戰馬,又沒本事駕馭,于是,就成現在這樣子了!”安墨楓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瞟一眼重傷倒地的韓嫣然,眸子里閃過一絲輕嘲。 馬也分三六九等,農戶家里套來拉車的馬,是最差的,只能用來拉車種地,中等的就是官員家里拉車的馬,拉車跑的很快,上等馬,是皇室獵場里的馬,養來狩獵,有一定的兇性! 最上等的馬,就是書院里養的這些戰馬了,在邊關隨將士們浴血奮戰,兇性、狂性非比尋常,不是一般人能駕馭得了的。 韓嫣然一名嬌滴滴的公主,不去騎馬場騎那些溫順的乖馬,跑來騎狂性戰馬,摔了也活該。 當然,也有像汗血寶馬這樣的極品馬,但價格極高,數量卻極少,皇帝,王爺,皇子,世子們會擁有一匹,普通人絕對騎不上。 夢遙書院的騎射場,只對學院學子開放,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安墨楓主教騎射課,對這規定了然于心,絕不會自作主張讓外人騎戰馬,韓嫣然能騎馬,墜馬,一定是某個人的‘功勞’! 蕭清宇深邃的目光輕掃過蕭天凌,意味深長! 蕭天凌溫和的俊顏上浮現一抹無奈,他也沒想到只是一場普通的溜馬,會演變成這樣! “皇姐!”快馬撞樹震天響,驚動了騎著快馬肆意狂奔的韓凝霜,她心中好奇,打馬過來看熱鬧,不想看到韓嫣然重傷倒在地上,驚呼一聲,翻身下馬,急步跑了過來:“你怎么樣?” 韓嫣然發髻凌亂,漂亮的戎裝染滿了褐色的泥土,小臉蒼白的毫無血色,額頭滲出細密汗珠,眸子里滿是痛苦,顫聲道:“還好!” 沐雨棠望望趴倒在地上的快馬,它距離韓嫣然八九米,被甩飛出那么遠,她的意識還清醒著,真是奇跡,重傷肯定在所難免! “真的沒事嗎?”韓凝霜擔憂的輕撫韓嫣然一直緊捂的腿,剛剛碰到,就聽韓嫣然一聲慘叫:“好疼,我的腿斷了!” 蕭天凌見她摔傷,蕭清宇,安墨楓都是一副混然不在意的模樣,對著不遠處的侍衛命令道:“找副單架抬嫣然公主去醫館治傷!” 他和韓嫣然沒什么交情,但人是他帶來的,出了事,他不好置之不理。 抬她離開,事情就是到此為止,他們就沒發現她的墜馬是意外嗎? 韓嫣然眉頭皺起,望著沐雨棠臉上的淺笑,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恰在此時,韓凝霜問了一句:“皇姐,你的騎術一向不錯的,怎么會墜馬?” “這就要問沐小姐了!”韓嫣然望到蕭清宇攬在沐雨棠腰間的胳膊,漂亮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陰毒:“問她為何要詭計百出的害我墜馬!” 同樣都是墜馬,她受了重傷,沐雨棠怎能安然無恙,尤其是,沐雨棠還是被蕭世子救下的,她只比沐雨棠早墜馬一瞬間,蕭世子只晚來了那一點點兒時間。 “什么?沐小姐害你?”韓凝霜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滿是不解:“她看著是很好的一個人啊,怎么會害你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韓嫣然字字如鋼豆,砸進眾人心里。 沐雨棠撇撇嘴,這姐妹兩人,一唱一和的詆毀她,配合的真是天衣無縫! 韓嫣然身為和親公主,行事不宜張揚,跑到夢遙書院騎馬受傷,會被眾人說道,蕭天凌想息事寧人,韓嫣然卻不依不饒,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嫣然公主傷的這么重,不準備先去看傷嗎?” 就算要看傷,也要懲罰了害她的罪魁禍首再去! 韓嫣然在韓凝霜的攙扶下慢慢站起,強忍著劇痛,眼淚汪汪的道:“多謝三皇子關心,嫣然初到青龍國,無依無靠,處處被人看不起,今日更是被歹人毒害,險些喪命,還請蕭世子,三皇子,安世子為我主持公道!” 杜若嵐打馬奔來,望著狼藉的地面,再看看針鋒相對的沐雨棠、韓嫣然,眸子里閃過一抹輕嘲,有好戲看了! 蕭清宇、安墨楓都了解沐雨棠,她雖然兇了點兒,但只要別人不招惹她,她絕不會主動為難人家,若是某人陰險毒辣的算計她,那某人就要倒霉了。 韓嫣然墜馬的真相,他們不清楚,也能猜出七八分,若真是沐雨棠害她墜馬,絕對是她先做了什么對不起沐雨棠的事情。 有錯在先,被教訓根本就是活該,蕭清宇,安墨楓不是心軟之人,對她更是沒有半點同情,深邃的目光皆望向他處,看都沒看她一眼。 蕭天凌和沐雨棠不熟,不了解她的性格,但直覺告訴他,沐雨棠不是簡單女子,他便一言不發的站到一邊,放任她們自己解決矛盾。 見蕭清宇,安墨楓,蕭天凌這三名舉足輕重的貴族男子都不理會她,韓嫣然美眸中盈滿了淚水,貝齒緊咬著下唇,滲出點點血珠! 玄武國高貴的公主,無人理會,真是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沐雨棠拂開蕭清宇攬在她腰間的手,望著傷心難過的她,淡淡道:“嫣然公主,你的馬驚了,性命危在旦夕,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居然恩將仇報,說我想害你……” 明明是想害她,居然說是救她,沐雨棠還真是會顛倒是非黑白! 韓嫣然銀牙一咬,脫口而出:“明明是你的馬先驚的……” 話說一半,她倏的住了口,馬驚皆是因為香囊里的香,香囊是她送給沐雨棠的,若是沐雨棠說出來,即便她能極力狡辯,與她無關,別人也會懷疑。 沐雨棠并沒有在香囊上下功夫,香囊驚了她的馬,她再弄驚了韓嫣然的馬,這話和她剛才說的非常矛盾,她決定拋開這個線索,用另外的理由,快速而簡潔的肅清韓嫣然的污蔑。 “嫣然公主被驚馬嚇到了吧,連誰的馬先驚的都記錯,這里距離三皇子,安世子品茶的樹下不遠,他們肯定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公主不妨問問他們……” “是嫣然公主的馬先驚的!”安墨楓手臂垂下,衣袖流瀉間,他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眾生的笑,緩緩吐出答案:他相信小野貓,她說韓嫣然的馬先驚的,那絕對就是韓嫣然的馬先驚的,她拉韓嫣然,是為救人,不是害人! 韓嫣然蒼白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憤恨,安墨楓與沐雨棠相熟,自然是向著她的,她的計策已經被毀了一半,三皇子公正、嚴明,與沐雨棠并不相熟,他應該有不同的見解,只要他說出來,她就能憑著這個理由,狠狠打擊沐雨棠。 蕭天凌在韓嫣然滿含期待的目光中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確實是嫣然公主的馬先驚的!” 韓嫣然一顆心陡然沉到谷底,身體一挫,險些摔到地上,眸子里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沐雨棠是想害死她,不是要救她,這么明顯的事情,他們都看不到嗎? “三皇子,您再仔細想想,事情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 驚慌的女聲極是尖銳,蕭天凌聽的皺起眉頭,耐著性子道:“嫣然公主,本皇子品茶時,聽到的第一聲呼救是你的,很微弱,只是在叫救命,第二聲是沐小姐的,在喊,嫣然公主的馬驚了,救命,本皇子在半空,看到你伸手抓沐小姐,并沒有看到沐小姐踢你或抓你,她如何害你墜馬……” 韓嫣然聽著他條理清楚的分析,一口銀牙險些咬碎,沐雨棠馬驚后,憑借自身之力自救,并沒有高聲呼救,自己一心想著置她于死地,也沒有喊人,沒想到給了她算計自己的可趁之機…… 戰馬撞樹、倒地聲甚是驚人,課室里的學子們都聽到了,下了課,紛紛聚了過來,恰好聽到蕭天凌合情合理的分析,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韓嫣然自己倒霉還強詞奪理的模樣,引起了他們的強烈不滿,見她身為戰敗國公主,還傲氣的在得勝的青龍國作威作福,心中的不憤再也忍不?。?/br> “韓嫣然是吧,你那騎術一塌糊涂,自己駕馭不了我們青龍國的戰馬,被甩出去受傷,不回去自我反省,還在這里怪沐小姐?!?/br> “是啊,自己騎術不精,墜馬怕被摔死,還想把沐小姐拉下馬做墊背,真是歹毒!” “虧得人家沐小姐想救她,她不道謝也就算了,還恩將仇報的污蔑人家,無恥!” “玄武國皇室子弟的人品那么差,不戰敗才奇怪……” 學子們的指責聲不小,整個場地的人全都聽的清清楚楚,韓嫣然一張小臉由紅變青,由青變白,不過瞬間之間,已有十幾種顏色轉換。 “皇姐,你傷的不輕,不宜過多耽擱,咱們快去醫館吧?!表n凝霜見jiejie難堪至極,出聲解圍。 這里是青龍國,她們這兩名玄武國公主沒有任何勢力,說出的話,也不具備任何震懾力,學子們嘲諷的再厲害,她們都不能以權壓人,堵住他們的嘴。 學子們口才極佳,條條罪名羅列,說的韓嫣然啞口無言,顏面盡失,名譽掃地,她也沒臉再多留,機械的點了點頭,任由一名侍衛背著她向外走。 余光看到一角翩飛的白色衣袂,她心中一喜,抬頭望去,蕭世子的蕭字還未出口,卻見蕭清宇轉過了身,背對著她走向雪塵樓,衣袂翩翩,不帶絲毫留戀。 美眸中瞬間盈滿了委屈的淚水,串串晶瑩順著臉頰流下,她傷心的不能自抑,木然的伏在侍衛后背上,出了夢遙學院。 “她們姐妹住的驛館昨天被燒了,不知道韓嫣然會到哪里養傷?”安墨楓站在沐雨棠身邊,悠悠的說著,墨玉般的眸子里浮現一抹戲謔! 皇帝不怎么喜歡這對姐妹,絕不會讓她們進宮居住,三皇子這兩天和韓凝霜走的很近,他在宮外有座府邸,這兩姐妹會不會搬去那里…… 沐雨棠聽聞他的話,美眸猛然一凝,韓嫣然傷的極重,一時半會兒不能移動,住到哪里,就會在那地方養很久的傷! 陳靜昨天將她帶回沐國公府,是表示了對她的歡迎,她的腿傷和自己有關,她肯定恨死自己了,肯定會就近居住,伺機報仇…… “安世子,我有點事情要回府,你幫我和蕭世子說一聲,明天再來學騎射!”清冷的聲音飄在空中,沐雨棠纖細的身形已到了五六米外,沿著青石道路,急急向外走。 安墨楓墨玉般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失落,蕭清宇回雪塵樓了,他以為自己能親近小野貓了,沒想到小野貓也走了,什么事走這么急?連課都不上了? 不出沐雨棠所料,韓嫣然出了夢遙學院后,雇了一頂軟轎,直奔沐國公府。 陳靜得知她受傷歸來,急忙請了府醫前來診治,命丫鬟們端水,拿衣,換藥,客院亂成一團,她那忙里忙外的焦急模樣,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熱情。 沐雨棠站在客房外的走廊下,看的眉頭直皺,陳靜和韓嫣然不過認識了兩三天,她對韓嫣然也太好了些,好的讓人感覺不對勁,陳靜到底要做什么? 客房里進進出出的丫鬟們終于停止了腳步,陳靜緩緩走了出來,微笑著望著沐雨棠:“雨棠,府醫說嫣然公主的傷需要千年人參做藥引,我記得你那里有一棵,能賣給我嗎?” 沐雨棠無語望天,落雨閣那棵千年人參是蘇雪晴留下的,對身為女兒的沐雨棠來說,十分珍貴,輕易舍不得用,韓嫣然是摔斷了腿,又不是摔傷了五臟六腑,缺了元氣,喝什么千年人參? 再說了,她就不信,諾大的沐國公府里都找不到一顆千年人參,她們偏要用她那棵,分明是故意找她麻煩。 “自家的東西,還需要買賣?雨棠,把人參拿出來給你母親!”身后響起一道冷喝,不用回頭沐雨棠也知道是沐振那個渣爹。 那是蘇雪晴留給沐雨棠的人參,屬于她的私有品,怎么能充到公里,任人使用?這個爹,真真是渣到家了! 沐雨棠猛的回頭看向沐振,清冷的眸子就如塞北高原上千年不化的雪,冰冷刺骨,寒徹人心! 望著那冷若冰霜的眸子,沐振驚的一怔,生生頓下了前行的腳步,臉上浮現一抹駭然,他這個女兒一向乖巧,即便最近開了竅,面對他的指責,訓斥,眸子里除了不屑就是平靜,何時有了這么震人的眼神? “咳咳咳!”幾聲輕咳打破了詭異的氣氛,韓嫣然虛弱沙啞的聲音透過房門傳了過來:“沐夫人,大小姐不肯出讓就算了,我不妨事……” 沐振,陳靜聯手欺負她,韓嫣然受了重傷,也不忘插一腳,她不發威,他們都當她是病貓! 沐雨棠冷冷看向客房:“嫣然公主,我有說過不給你人參嗎?” 客房里的聲音一頓,好半晌才緩緩響起:“沐夫人問過之后,大小姐一直一言不發,本宮以為……” “以為什么?我是心胸狹隘,小肚雞腸的人?連一棵千年人參都不肯出讓!夫人問話后,我都沒有回答,你們那指責聲就一句接著一句來,我有說過不給你們千年人參嗎?我有說過一個不字嗎?你們都沒聽到我的話,就聯合起來,迫不及待的擠兌我,排斥我,你們到底安的什么心?” 沐雨棠聲聲俱厲,說的韓嫣然啞口無言,隔著門窗,沐雨棠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卻能猜到她的反應肯定精彩。 就如站在屋外的陳靜,保養得當的小臉忽白忽青,面色十分難看,眸子里縈繞著不可名狀的怒氣:她知道那棵人參對沐雨棠的重要性,故而,趁著韓嫣然的摔傷,想逼迫沐雨棠交出來,沒想到韓嫣然橫插了一腳,攪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她知道韓嫣然是好心幫她,但好心辦了壞事,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了。 下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那公主是玄武國的,和咱們沐國公府八桿子打不著,大小姐給她人參是好心,不給她也沒人多說什么,她倒好,自己厚臉皮的要?!?/br> “是啊,你聽聽人家那語氣,好像咱們大小姐欠她似的,給人參是理所應當,不給就是對不起她?!?/br> “這里是沐國公府,不是她玄武國皇宮,太將自己當回事了,都不記得自己是身為戰敗國的和親公主了?!?/br> “人家天生的性子傲,高高在上慣了?!?/br> 下人們是站在角落里悄聲議論的,聲音不大,但韓嫣然絕對聽得到,一張小臉再次慘白的毫無血色,被子里的小手,緊緊握了起來。 客房里沒有聲響,沐雨棠將目光轉到了面色陰沉的陳靜和沐振身上,這對渣夫妻,為了一名陌生的公主,搶自己親生女兒的東西,真不知道他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既然他們不仁,休怪她不義: “不就是一棵千年人參,在你們那里是寶,在我這里,它就是一根草,別說是玄武國高貴的公主要用,就算是門外的乞丐重傷的快死了,只要他們說一聲,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拿出去讓他續命……” 韓嫣然一張小臉瞬間陰沉,沐雨棠居然將她當成被施舍的乞丐,她堂堂玄武國公主,怎能被人如此羞辱,尖聲道:“沐大小姐,請注意你的用詞?!?/br> “我的用詞怎么了?公主身份高貴,千年人參送出是獻給公主,乞丐們身份低微,自然就是施舍,反倒是公主,想要人參就直說,何必那么拐彎抹角的,還給我下套……” 清冷的聲音不屑中透著幾絲慵懶,氣的韓嫣然咬牙切齒:她本是想搶了沐雨棠的人參,讓沐雨棠心疼的,哪曾想,事到最后,人參是要送給她了,沐雨棠卻沒有絲毫傷心,還生生的將她踩進了塵埃里。